第二日,果不其然,城里开始流出朝廷命官离奇身亡的消息。
宫中想要封锁消息,显然未能封锁住。
自打这件案子由失踪案变成杀人案后,常久就明白,她不必再继续查下去,或是韩王或是张开地,一定重新会委派专门的人来接手这件事。
但,她还想再努力一下。
“你说你仍想继续负责此案?”
“是的。就目前在下所掌握的情况,事情大概已有了些眉目,如果顺着思路查下去,说不准很快可以找到凶手。”
“说不准?”
“呃,应该可以很快找到凶手。”
“嗯......”张开地一脸严肃地坐于案前,捋了捋胡子,思考起来,“你希望老夫将这件案子仍旧交由你来处理,老夫也不是不能答应,只是大王那里,无论如何需得有交代。”
张开地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常久:“你既要查,便要查出个结果,老夫可以向大王奏请,给你三日时间,但只有三日,三日之后查不出凶手,就轮到你给大王一个交代了。”
“是!”
常久再一次见到墨鸦。
和昨日一样,仍旧一身干练又阴魅的黑衣,脸上风轻云淡的神情不像出来做任务的,仿佛这一切事都与他无关。
常久不知该说什么,想了想道:“早上好。”又朝一旁抱着臂的白凤道:“早上好。”
白凤意料之中地没有理她。
“你看起来气色不错。”墨鸦笑道。
“托墨鸦大人的福,比昨天强。”常久干巴巴回道。
“伯尹已死,尸体上几乎没有留下凶手的讯息,那么,你打算怎么查?”
玩笑过后,回归正题。
“从王宫到伯尹家的路是哪一条?我想沿街看看。”常久若有所思。
“光从尸体上看,谋财害命的意味很重,尸体手指上的痕迹明显是常年戴戒指所致,凶手拿走他的戒指,还拿走他身上几乎所有值钱的东西,的确很像为财杀人的匪徒。”
出门不忘带把扇子的常久一边扇风一边走着,嘴里不间断地分析。
“但,也有可能这种现象是凶手刻意为之,目的就是混淆视听,干扰判断。”
“昨日伯尹的夫人言道,那日伯尹去上朝是坐的马车,回来却说不必派人在宫外等候,想自己慢慢走回来,这简直不得不令人怀疑,他下朝后是要去见某个人。”常久顿了顿,“我以为,找到这个他要见的人,就离找到凶手不远了。”
“那么,你要如何找到这个人?”白凤问。
“其实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想。”
扇子一合,常久板着脸正色道。
“但我现在不能确定这个猜想便是正确的。”
“所以,你现在是去验证你的猜想。”墨鸦接口道。
“嗯。”常久点点头,刚欲说话,便被墨鸦先一步道:
“既然这样,我看我们也不必再一起行动,你找你的线索,我去别的地方,看看有无其他发现。”
“诶,这就分开吗?”常久诧异。
“怎么,难道常先生当真不避讳和墨鸦一起行动?”他唇角满是玩味。
“啊?还行吧。”常久没反应过来,条件反射答道,说完才意识到他的意思。
避讳,丞相府和将军府的人之间,该是互相避讳的。
墨鸦笑了,常久不好意思起来,她回答他“还行吧”倒真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也好,有什么发现日落之前我们碰头时再说。”常久拱手,“有劳了。”
与墨鸦挥手告别后,身边还剩一尊神,常久犹豫着开口:“那个,要不你也......”
“告辞。”白凤干干脆脆一转身,一阵风,面前便没了影。
......也跟着墨鸦去吧。
看来,她啥也不需要说,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忙,不需要她瞎操心。望着白凤飞向与墨鸦截然不同的方向,常久缓缓叹了口气。
收回目光,常久把注意力转向眼前的这家,她从袖管里摸出张开地给的丞相府令牌,走了进去。
“咳,掌柜的,丞相府查案,麻烦配合一下。”
“哟,大人有何要事,请坐请坐。”
“坐就不用了,你们馆舍的雅间和客房,平日应该都有入住登记吧,那个能不能让我看下?”
酒楼,客栈,议事馆舍,凡开在王宫与伯尹家之间的,常久均耐着性子一家一家地找过去,终于,在一所馆舍的登记账簿上,她找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东西。
“请问,这天的这个客人,”常久指着其中一个名字问掌柜道,“您还有印象吗?”
掌柜瞅了眼账簿,赔笑道:“大人说笑了,这都已经多少天前的事情了,小人就是记性再好,也不能还记得这里头某一个人呐。”
“是么。”
“不过,看上头标注的这个时间,小人倒突然想起点什么。”又瞅了两眼,掌柜忽然说道。
“想起什么?”
“啊,也不是什么大事,到底是否是这个人小人也记不清了,万一和这案子无关......”
“没事儿,说!”
“唔.....”
听罢掌柜一席话,常久低头陷入沉思,半晌没再说话。
掌柜和下人们敛声屏息地等待着,时不时悄悄打量一下常久的表情。
“我可以去那间房间看看吗?”
良久,常久抬起头问道。
傍晚时分,落日柔和的光将街上行人影子拉长,远山磅礴而苍茫,山脊的轮廓与天色渐渐不那么分明,显出模糊的状态。
打更之声传来,即使隔得遥远依旧清晰空灵,仿佛敲打在人的心上。
常久走在苍凉暮色中,与街道另一端站着的人遥遥相对。
“嗨。”她轻轻说。
“这边并无所获,”墨鸦显出无奈的神情,看上去却并不着急紧迫,“如何,查到凶手是谁了吗?”
“并没有。”常久摊手。
望了望渐暗的天色,常久神色有些游离,“不过,明天就能知晓了,明天就可以抓到凶手。”
“哦?你有把握?”
“你有把握?”
张开地问道。
同面对墨鸦的表情一样,常久略微木然地点点头:“嗯。”
很明显在走神啊!张开地和墨鸦的内心活动如出一辙。
不过,若真如他所言,不出两日便能够抓住真凶,这个年轻人的确有点本事。
“既有把握,就抓紧时间去吧。”不欲多说,张开地拂袖离去。
回到日落以前,常久还站在街道旁。
她仰着头注视屋顶上身着深蓝色紧身衣,站姿挺拔的少年,肩上白羽随风飘荡,轻盈而又美丽。
“白凤。”她没叫多大声,因为她知道他听得见,包括方才她和墨鸦的对话,他肯定都听见了。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白凤侧头瞧了她一眼,似乎考虑了一下才从房顶落下。
“什么问题?”
“我想知道,依韩国律法,谋害朝廷命官会判什么刑罚?”
“诛三族。”想了想,白凤缓缓说道。忽然他皱起眉,眼睛紧紧盯着常久,“你是不是已经知道......”
“没没没,怎么可能。”常久慌忙摆摆手,“我就是问问,因为我不太了解嘛,呵呵。”
第二日上午。
伯家管家李全复刚刚到仓库清点完米粮剩余,正准备在账头预记一笔采买开支,就听门口有人来通报:
“李伯,外面将军府和丞相府的人找您!”
李全复心头一晃:“有没有说找我做什么?”
传话的小仆摇头:“没说。”
镇定了一下情绪,李全复搁下笔,擦擦手走出房门。
大门口只有两个人,一个一身利落黑衣,倚墙站着,另一个一袭白衣,却直接坐在门前石阶上,手撑着下巴,似乎在发呆。
环顾四周,由远及近又站了好几人,一动不动似在监视,就连屋顶上也站着人,这些人无一例外均是紧身劲装。
夜幕百鸟,李全复也曾听闻过,不想亲眼所见却是在这种情况下。
“你来啦。”那位白衣年轻人看见他,拍拍身边的位置,“坐。”
“呃,多谢大人,小人站着就好。”李全复内心觉得直接坐台阶上也太随便了,“不知两位大人找小人有何要事?”
“好吧,那就长话短说吧。”
常久也不勉强他坐下,径直开始说道:“伯尹下了朝便失去踪迹,那时候还是上午,可以推测凶手应当是白天杀的人,可要避人耳目将尸体搬到城西山上,白天人实在太多了,这事儿只能晚上干,对不对?”
“大人,大人在说我家主子遇害一事?可大人为何要同小人说这些?”李全复有些不知所措地讪笑。
“因为,是你杀了他。”常久看着他,脸上一丝笑意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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