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番外四】人间色

    “哎,你们知道么,今天我在街上看见一个和子常长得好像的人!”

    小圣贤庄内,下了课的学生们聚在一块,谈论声不加收敛地传开。

    “什么?和子常很像?”

    “唔,虽然模样相似,可对方却是名女子。”子冉抓了抓脑袋,引来周围人集体叹息。

    “女子啊,那肯定不是子常了。”

    “可是真的好像!”子冉坚持道。

    “说起来,子常离开也有大半年了,不知他如今一切可好......”

    絮絮话语飘散风中,长廊尽头,颜路放下手中的书卷,举目望向宁静天际。

    万里无云,澄空如洗。

    距秦赵之战结束已过去三月,桑海依旧繁华似锦,有间客栈每日迎来送往诸多客人,正午时分店里伙计更是忙得脚不沾地。

    “掌柜的!”

    “哎,来咯!”

    庖丁刚送走一桌贵客,转头又被另一桌唤去,他擦擦脑门上的汗,待看清桌后坐着的那人,表情罕见地滞了一下。

    那人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好久不见,丁掌柜。”

    “你、你是......”庖丁抹了抹眼,定睛细看,不敢置信道,“子常?”

    对方脸色却突然垮了下去。

    “完了,连你都能认出我,小圣贤庄的那帮小子肯定更能认出来。”常久泄了气似的抱头嗟叹。

    庖丁还未从惊讶中走出,听她这样说,这才终于确信:

    “你......原来你,竟然是女子?”

    茶足饭饱,常久简单向庖丁交代了缘由。

    若非为了在小圣贤庄念书,她也不会一直扮作男子。

    庖丁仍然觉得不可思议:“儒家的人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吗?”

    “当然不知,若是知晓我早就被赶出小圣贤庄的大门了。”仅仅一想那样的场景常久就觉得悚然,还好她已经安全离开。

    “不过,儒家居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想想就觉得舒坦,哈哈哈!”庖丁接受事实后,立马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完全忘记自己也在“看走眼”的人之列。

    “对了,灵玉呢,她不在吗?”常久问道。

    “她呀,给小圣贤庄送餐食去了,这会儿应该也快下山了。”

    又坐了稍许,看样子等不到灵玉回来,常久便向庖丁告辞,打算四处去走走。

    刚出客栈,迎面撞见两道人影,常久眼尖瞅到,拔腿便欲开溜。

    哪知其中一人也望见了她,飞快上前几步揽住她的胳膊。“常久,你来了!”灵玉喜不自禁道。

    常久顿觉一阵压力笼罩头顶,她偷瞄了眼随后而来、一身儒服的子冉,脸上除了僵硬干笑摆不出其他表情。

    “灵玉姑娘,这位是......?”子冉上前,显然在看见常久的一瞬间愣住。

    “她是我的朋友,她叫做常久。”灵玉大方介绍。

    “常久......”子冉喃喃重复着这个名字,片刻后,方才惊觉自己一直盯着人家看,“常姑娘,在下失礼。”

    “没事儿。”常久脸皮抽抽。

    “这位姑娘长得很像我一位朋友......”果然,直率如子冉,立即便把所思所想道了出来,“灵玉姑娘,你不觉得吗?”

    “你是说子常?”灵玉道。

    “正是。”

    灵玉转头朝常久笑:“你看,我不是说了,你还不信,连他也觉得你像呢。”

    常久满目敬佩地看着她:姑奶奶,您装得可真像。

    不过,既然明白了灵玉的用意,常久心思一稳,便也将计就计地坦然下来。

    “我听灵玉说起过,据说那人曾为儒家弟子,想来和你们是朋友。”常久露出堪称端庄的微笑。

    子冉痴痴听她讲着话。

    就连声音都像......

    太神奇了。

    灵玉狡黠眨眼:“没准你们是失散多年的兄妹也说不定,改日若有机会让你们见上一见,兴许还能认个亲。”

    常久呵呵笑着,底下掐她一把:你差不多得了。

    还见上一见?万一兜不住就好看了。

    二人合力之下,终于将陪着灵玉来送还餐盒的子冉给忽悠信了,又热情地将人送走,常久总算暂时松了口气。

    重坐回有间客栈,这间亦成为灵玉如今栖身之所的地方,常久感慨道:“你和儒家的弟子们相处得不错嘛。”

    “傻瓜,他们是同你关系好,才多照顾我的。”灵玉给自己倒了杯茶,满不在乎道。

    “现在也是你的朋友了,”常久道,“你以前不是瞧不起儒家来着?”

    “哼,那不是以前么。”灵玉哼哼唧唧,又道,“你如今回来,想不想再回小圣贤庄看看?”

    “想是想,”常久犹豫道,“......但能行吗?”

    说她没有怀念小圣贤庄的人肯定是假的,可她已非儒家弟子,如今又有什么理由再回去。

    灵玉信誓旦旦:“当然可以,理由我都替你考虑好了,你只说帮我归还从儒家借的书籍,顺带再帮我另借几册来,这样你至少能进入藏书楼。”

    “借书?”常久惊讶,儒家什么时候允许外人将书籍借出。

    “托丁掌柜的福咯。”灵玉笑道。

    庖丁与儒家交情深厚,应是看在庖丁的面子上才将书外借与灵玉,但常久依然觉得意外,灵玉这样的性子,竟也有一日会安下心来读书。

    她思虑片刻,狐疑地瞧着灵玉:“你怎么好像对这件事很积极的样子?该不会有什么阴谋......”

    灵玉于是扯着常久的袖子撒娇:“能有什么阴谋,还不是为了你好。”直扯得常久袖子快要脱线,才被常久头皮发麻地喊停。

    “怎么样,去不去?”灵玉再次诱|惑道。

    常久略微沉吟,而后精神一振:“好!”

    怕什么,倘若有人认出她来,那她只管死不承认,别人也没证据证明她的身份。

    翌日,常久站在小圣贤庄大门前,胸有成竹地想。

    临走前灵玉特意为她梳妆打扮了一番,原因是她不加妆容的样子实在和“子常”太像,为了尽量避免穿帮,简单的修饰工作还是得做做。

    正门徐徐展开,熟悉的风景于常久眼前展现。

    回来桑海前,灵玉在信中道,张良仍远游未归,所以这一回她见不到他。

    那么,她能够见到的人是.....

    “常姑娘。”子冉在前为她引路,一路上遇见的儒家弟子或不曾认识过“子常”,只专心做着自己的事,或曾经认识“子常”,于是向她投来惊诧的目光。

    子胤站在常久面前,露出和子冉一模一样的痴傻表情。

    子恒比他快一步回神,朝常久颔首:“常姑娘是初次来小圣贤庄吧。”

    “是。”

    “小圣贤庄风景别致,若姑娘愿意,我们可带领你四处转转。”应当得知过她是灵玉的朋友,子恒对她客气有礼,言罢还悄悄撞了下一动不动的子胤。

    子胤这才合拢嘴巴,连忙不好意思摸着头,向常久道:“抱歉,那个,你实在太像我的一位朋友了......”

    “这位兄台,你如此强调我与一位男子相像,是否有些失礼呢。”常久一本正经道。

    “啊,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子胤惊慌失措地解释。

    常久瞧着他的模样,心底不由狂笑,笑罢又一阵啧啧。

    这群小子,在姑娘家面前倒是礼貌拘谨得很,在身为男子的她面前可从来没嘴下留情过。

    人未变,风景亦未改变。常久将一路走来的人和物细细看过,随后跟着子冉步入藏书楼。

    进门不久,一阵敲钟声响,常久和子冉同时望向窗外。

    “这么快!”子冉自语道,脸上浮现出为难的神色。

    “上课?”常久问。

    “是掌门师尊的课,迟到的话要罚站的,”子冉不好意思道,“抱歉,我得先走了。”

    常久表示没关系,她完全理解。

    “需要的典籍向门口负责记录的弟子询问便可,若我未能及时回来,庄内其他弟子亦可带你出去。”

    交代完这句,子冉飞也似地跑没了影。

    看来伏念大师公的威慑力还是一如既往的强大,常久望着子冉掀起的尘土,象征性地可怜了他一秒。

    常久并不需要人带路。

    小圣贤庄的布局,她记得清清楚楚,从未忘记。

    因此在等不到子冉回来的情况下,她挑完典籍,向负责看守的弟子交代后,便独自走出了藏书楼。

    站在楼外,常久抬头望了望天,此刻晴光正好,一只不知名的鸟儿从树梢掠起,枝桠轻晃,鸣声清越高昂。

    这里果然是很好的地方,常久想到。

    太好了,以至于让人留恋。

    ......

    颜路走近藏书楼时,正看见常久站在那里。

    身着鹅黄裙裳的女子怀抱着几卷竹简,侧脸仰高似在望些什么,听见脚步声,她转过头来。

    看到来者,女子几乎下意识地笑了出来,脱口唤道:“二师公。”

    颜路听见她的称呼,眼里出现一瞬的意外。

    ——毁了!!

    常久霎时反应过来,脸色陡白。

    脸上笑容来不及敛去,她僵立在那,心脏咚咚地剧烈跳动。

    视线中,颜路慢慢笑了,色泽深邃温暖的眼眸漾着柔和的日光:

    “子常。”

    刹时间,所有狡辩的话皆消失于脑海。

    “......二师公,您不惊讶吗?我的样子。”常久底气不足地问。

    颜路摇头,唇边带着笑意。

    “那,您不生气吗?”她又问。

    “为何生气?”

    “因为......我骗了您,我假冒男子,在小圣贤庄混学上......”

    “呵呵呵。”她听见颜路忍俊不禁的笑声。

    “既然你认为我该为此而生气,那么,你应当也有生气的理由。”颜路道。

    常久疑惑:“什么理由?”

    “因为,我明知你是女子,却不曾告诉你,而是让你以为,我始终不曾知晓。”

    “......”常久张大嘴巴,“您知道?您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还记得,你曾受过一次风寒,那时我替你诊脉,便已知晓。”

    那个时候......常久回忆起来,原来那次她就已经露馅了。

    可她又怎会为此而生气,他不说,分明是在保护她。

    “如此一来,我们都算欺瞒过对方,也便不存在生气的理由了。”颜路笑道。

    常久感动地无以复加,不由更是惭愧自己以前的隐瞒。

    “现在,你可以放心让我为你诊脉了吗?”

    常久点点头,忽又诧异抬首。

    “诊脉?”

    青竹殿。

    常久收回手,将抽起的袖子放下。

    “你体内的阴阳咒印始终未曾解开,即便你服食过雪蔓含珠草,也只是暂时护住了心脉,毒素滞留于体,长此以往,终会对身体有所损害。”

    听罢颜路的解释,常久才明白,原来他不仅发现她的女子身份,同样也发现了她体内含有的咒印。

    并且,这么长时间里,他竟一直将此事记于心上。

    “我曾翻阅古籍,寻找这种咒印之毒的解法,又蒙荀师叔解惑,终有所得。”颜路执起一卷书简,连同桌案上另几册书简,一并示与她看,“这几卷典籍中所记载的治疗之法,想必对祛除你体内之毒大有裨益。”

    常久双手接过颜路递来的古籍,但没有立即展开看。

    颜路又道:“我先替你开一道药方,若你服过数次,并无异状,再由此确定下一步的疗法。”

    常久虽在听着,然心里想的却是另一码事。她忽然开口:“二师公,您为何对我这么好?”

    她不明白,她何德何能,又有什么资格,得到别人如此的付出。

    颜路微微一滞,望进她真挚而小心的眼神。

    蓦然间,他想起荀子的话,「你在意她的可怜,是因为你将她放在了心上。」

    “......你可还记得,我曾对你说过,”颜路温和道,“无论发生何事,我都会保护你的安危。”

    常久记得,但那番话是对作为儒家弟子的‘子常’说的,她一直认为,真实的她并非他所要保护的对象。

    似看出她所想,颜路接着道:“这句话,不仅是对‘子常’所言,更是对你所言,你既不曾改变,我又怎会因外表和身份的变化而改变对你的看法。”

    温柔话语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驱散走常久最后一丝不安。

    常久脑子不清醒地想,就算颜路给她喂毒她也认了。

    离开小圣贤庄,走在半道上,常久蓦地回过神来。

    不对,她好像被套路了。

    ......灵玉那家伙,说什么看看儒家友人,原来是这个用意。

    常久啧地一声。

    她这回之所以返回桑海,是因灵玉给她去信,言称找到了祛除咒印之毒的方法,她本还在疑惑,见面后灵玉为何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还怂恿她先去小圣贤庄逛逛。

    想明白一切的常久不由得脸黑了几分。还是上当了。

    然而,真向本人当面询问时,对方嬉皮笑脸的态度又着实让常久生不起气来。

    有一点灵玉倒没说错,她确是为了她好。

    “其实是颜二先生来找我的,”灵玉告诉常久,“他说你身上咒印终为隐患,若能解开再好不过,倘若无法解开,清褪体内毒素亦不失为一种解疗之法。”

    “你的二师公很关心你哦。”灵玉嬉笑道。

    “医者父母心嘛。”常久嘴上淡定。

    接下去的几日,她每日按时按点往小圣贤庄跑,除了去颜路那里喝药,观察有无不适症状,闲暇时常久还帮着将庄内竹简拿到屋外翻晒。

    除此以外,她也确实不知该如何报答颜路的恩情。

    第三日,常久正将喝完的药碗放下,这时听见亭外传来一阵齐声诵读声:

    “......君子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也。自得之,则居之安;居之安,则资之深;资之深,则取之左右逢其原......”

    “是《孟子·离娄下》。”常久道。

    颜路笑道:“是离娄篇,没想到你还记得这些。”

    “诗经我记得更熟,”常久自信满满,抓住机会便拍马屁,“因为是二师公教的。”

    颜路又笑了。

    常久慢慢敛起笑颜,侧头朝声源处望去,儒生诵读还在继续。

    “要是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常久道。

    身旁一时无声。颜路动作停了下来,他安静一刻,欲说什么。

    “一直怎样?”冷不丁地,背后响起声音。

    常久回头,看见子胤好奇的眼神。

    “二师公。”子胤朝颜路作揖。

    颜路略微颔首。

    “一直听你们读书呗,这样又不费力,又能跟着受点儒家的熏陶。”常久乐道。

    子胤道:“奇怪,方才我好像听到你称呼二师公,叫的也是‘二师公’。”

    “那你必定听错了,我喊的分明是‘颜二先生’。”常久不假思索。

    “是这样吗......”子胤挠头。

    “是的。”常久肯定。

    颜路听着二人的议论,含笑不语。

    又过数日,某天常久坐在阶下百无聊赖地晒着竹简,忽闻身边一道声音:“子常。”

    子胤站在她旁边,高高地俯视她。

    常久:“......”

    “你不必否认,我知道是你,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有这样的讲话语气,这样的神态,这样的行为风格,你就是子常。”

    “虽然,你变得不一样了......”他语调低下去,很快又再度扬起来,“但我始终记得,我有一个朋友,叫做子常,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

    “......”常久支起下巴,“我没有否认。”

    “你能认出我,我很高兴。谢谢你,子胤。”常久笑道。

    子胤忽然间涨红了脸,别扭地撇开头:“傻瓜,我又不是瞎子,怎么可能认不出......”

    “认出你的可不光他一个!”

    常久回头,只见两个人从墙角里钻出来。“是不是啊,子恒。”子冉豪爽地勾着子恒肩膀。

    常久无语:“你们蹲这儿偷听多久了?”

    “不久,正好将该听的一句不落听完。”子恒打趣道。

    子冉道:“子常,我以后再也不笑你的箭术差了,我现在觉得,你太厉害了!”

    “我怎么觉得你像在讽刺我?”常久琢磨着他的话。

    四人同时笑了起来。

    笑语声传入长廊,远处,颜路静看着这一幕。

    另一人的脚步于身侧停驻。

    颜路朝他望去:“师兄。”

    伏念注视着那四道身影,道:“听说,她想要留在小圣贤庄。”

    颜路不由失笑:“她只是开玩笑。”

    “可你却是真心想让她留下。”

    “......”颜路有片刻的失语,而后,他缓缓将视线转向远处之人,“师兄又何苦为难我。”

    “那是她的选择,我不该,也没有立场强迫她。”

    “所以,亲自为她煎药,便是你该做的?”伏念道,“你们私底下瞒着的事,我不过问,不代表我便毫不知情。”

    况且,若是真心想瞒,不会露出这么多破绽。

    颜路一时无话。

    “留与不留,权在你自己。只是,这一回她离开桑海,往后是否还能够回来,你要考虑清楚。”

    言罢,伏念拂袖转身。

    颜路站在原处,片刻过后,垂眸一声叹息。

    半个月后,常久收拾包袱准备回秦。

    颜路为她开的药方证明没有问题,只需她往后按时按量服用,药效自会逐渐发挥作用。

    临行前灵玉问常久,不等张良回来么。

    “你难道不想见他?”

    常久想了想,说还是算了,有缘自会再见。

    其实她知道,他们一定会再见的。

    最后一日,常久去小圣贤庄同颜路告别,多谢他这段时日的照顾。

    虽然颜路说那是他应当做的,但常久绝不能也让自己这样认为。

    颜路叮嘱她道:“你体内余毒未清,往后还应小心为上,不可过度运功,调动内息时也需谨慎。还有,需注意休息。”

    不知又是何时被发现了爱熬夜的毛病,常久汗颜不已。

    “颜先生......二师公。”常久喊完又忍不住改口。

    果然,她还是习惯这样叫颜路。

    “倘若有一天我再回来,您会欢迎我么?”她问。

    秦王有命,使公输家与阴阳家合力设计建造一艘巨船,名“蜃楼”,作日后寻访海外仙山之用。

    那座名为蜃楼的巨船,将建于桑海城畔。常久作为公输家族门生,不久的将来,还会回到这里。

    颜路闻言,眼中浮过一丝讶异,他望着常久满含期翼的神色,须臾,眉目缓慢舒展开,他笑了。

    温煦目光有若照耀积雪的初日,融化世间所有坚硬冰冷的事物:

    “我与掌门师尊一直都在,无论你何时归来,我们,还有小圣贤庄的弟子,都会在这里等你。”

    曾经月神对常久说,留予她短暂的生命,是为了让她有机会看过人间景色。

    如今她终于明白,她所向往的人间景色,落在眼前是何种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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