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学生们的学期报告被批阅完毕后，寒假便如期来临了。从各个大陆来的学员们纷纷倦鸟归巢，四散回自己的家。
收拾完东西，将它们塞进储物袋，两个舍友和苏梨礼告别后，离开了学院。冬天的第一场雪也在放假的这天降落。厄洛斯的常青树被这天气冻掉整头的叶子，只能光秃秃的立在土地上。
女孩头戴浅白色贝雷帽，甘蓝色的裙下是过膝的白长袜，在楼下凝视远方，像在等待着谁。师父什么时候到啊，大家都差不多走光了。
淡淡的小雪中走来一抹深色的身影。风雪落在他的肩上，银色的长发和洁白的肌肤仿佛要融入雪中：“师父，你来啦。”她一跑起来，贝雷帽上面的两个球球便闻风而动，拍打在空气中。
加息接住女孩，将她抱起：“等很久了吗？抱歉。走之前要和你母亲告别一下吗？”她点点头，环住少年的脖颈。去到宫殿的时候，西雅女王也不清楚在忙些什么，只是草草见了自己的孩子一面。
“拜托照顾好莉莉丝，加息。”西雅半弯着腰，揉着自己孩子的黑发：“你也是，在外面学习的时候，多加小心。”
“好的。”少年点点头。
“母亲，我知道了。”
“那先这样吧，有一些事情急需我处理。”西雅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孩子：“不用急着回来，我会在这一直等你，注意安全。”
和母亲拥别后，加息牵着她的手往出城的方向走：“厄洛斯是人类大陆的交通中心，通往各个村庄和角落，游历时从这出发是最好的选择。”
“这样吗。”苏梨礼的小手被他温和地包裹在手心，仰头望向少年，几粒小雪落在她的发顶：“我想去精灵大陆，师父，去看世界树，我的朋友也在那。”
“好，那就先去那里。”
“嗯嗯。”苏梨礼用力点头，弯眼笑了起来，露出一对尖尖的虎牙。突如其来的风夹杂着小雪猛烈吹来，女孩打起了喷嚏：“哈气！”
加息手中出现一把淡紫色的油纸伞，将她抱起，撑起伞，抵挡由小变大的降雪。
“好漂亮的伞。”揉着鼻子，她从少年的怀里探出头观察起来。伞边上镶嵌着不知名的金色花纹，表面的图案像是飘忽的云朵和星星。
加息身上的体温从低转温，似乎是怕冷到她：“累了就先睡吧，这段路很漫长。”淡淡的语气中有可以托付的安全感。不知为何，她本来并不困的，困意却忽然涌上心头。
“好。”迷迷糊糊地说了这一句，苏梨礼便缩在火炉一般温暖的怀里，揪着他的黑袍闭上了双眼。雪如棉絮一般，洋洋洒洒。浅紫色的大伞下，银色长发的少年神色温柔。隔绝在伞外的世界冰天雪地。
白雪积压在光秃的枝干上，少年留下的脚印很快便被掩埋。
出城后，他计划先到这附近的小村庄落脚，呆一晚再继续前行。不止是厄洛斯不允许使用魔法转移的魔法，这附近的区域都只能借助原始的马车或人力。出了这片区域后，他会直接用卷轴传送到精灵大陆。
走过白天，进入黄昏。到达村落的时候，加息叫醒了苏梨礼：“别睡太久，晚上会失眠的。”
“嗯……”她被放下地，棕黑色的圆头皮鞋踩在沙砾中。小村庄的路都是粗糙的沙石，起伏不平。
进入村庄后，没有见到一丝人影，大门都紧紧关闭着，要不是窗子透出了一点光，她都要以为这里是无人居住的荒落了。
“那里有个孩子，我们过去问问吧。”走了好一会，才发现水井处有个男孩摇摇晃晃地提着水桶，往家的方向走去。
苏梨礼松开少年的手，小跑跟上那个男孩：“你好啊，请问这里有什么地方可以借宿吗？”男孩衣衫褴褛但很整洁，听见陌生人的搭话声后，像受惊的动物一般，丢掉水桶慌乱跑进家门，“嘭”地一声将门用力关上。
水洒了一地，男孩大惊小怪的反应搞得她很可怕一样。刚想去别处时，门忽然“吱呀”打开了，一位农妇小心走出去，看见只有他俩后松了一口气：“两位……是从厄洛斯来的吗？”
“是的。”加息上前一步问道：“请问可以借宿一晚吗，我们会支付金币的。”
“没关系的，请进来吧。”
女人身后的男孩小心探出头，警惕地望着他们：“妈妈，我觉得他们是坏人。”
“卢克，别对客人说这些。”农妇训斥道。进门后，女人让他们在餐桌上坐下，虽然看起来很精神利落，眉间却还是有散不开的忧愁。
“请问这里是出了什么事情吗？没到夜晚，外面就空无一人了。”拥挤贫瘠的小房子因为多了两人，显得更加狭窄。
“啊，是这样的……”农妇将面包切好，摆在少年和女孩的面前，叹了一口气：“我们的丈夫都出去打仗了，这里只剩下孩子和女人，所以就……”
“这样啊，的确是要多加小心。”
加息偏头看向坐在一旁无从下手的苏梨礼：“殿下很少吃到这样的硬面包吧？”她点点头，将一小片面包放进嘴里：“味道很新奇。”这硬面包应该是为了能保存更长时间，经历多次烘烤晒干制成的。
“家里也没什么食物……”女人有些不好意思。
“妈妈！”男孩似乎是不满：“干嘛对他们这么好？”
“卢克，”先是让男孩收声，女人开口道：“对不起，这孩子是这样的，无意冒犯。”
家里没什么男人，这男孩的力量又很弱小，他有所顾忌是对的。苏梨礼将碟盘里的面包片吃完：“你叫卢克是吗？”她跳下座椅，回头看向男孩：“走，我们到你房间去玩。”
“去吧去吧，”见女孩主动邀约，母亲推着男孩笑道：“真是的，平时不是说想跟大家玩吗？闹什么别扭。”
“跟我来。”他不情愿转身，一眼也没有看苏梨礼，走得又急又快。
他的房间里面也仅仅只有一张小床和窗子，衣物整洁地叠在一张低矮的椅子上。跟在他坐在床上，苏梨礼收回视线，说道：“这里平时都是你自己整理的吗？”
“当然。”
“那你还挺懂事的嘛，刚才还帮忙打水，虽然洒光了。”
“你想说什么？”
“随便聊天而已。”她歪头看向男孩，黑色的长发如丝绸一般滑落：“我又不是坏人，警惕心要不要那么强。”她现在才只有九岁啊。
“谁知道呢？”他冷哼一声。
既然这样，苏梨礼抬手，指尖簇起一团细小的火焰：“想学魔法吗？可以变强哦。”卢克棕黑色的眼被她手上跃动的火焰吸引了，一眨不眨地盯着它看。看起来很感兴趣的样子。
握起手掌，火焰消失，苏梨礼弯眼笑道：“那就先从《低阶魔法入门》开始吧。”这个学期她已经完全掌握了这本书，正好可以教他。
想到自己当初哀嚎着学下去的样子，她很乐于见到别人被书本折磨痛苦万分的样子。从腰间的储物袋里拿出书递给他：“来，看吧。”
卢克满是茧子的小手小心地接过那本书，翻开了第一页，然后忽然沉默了。从书中抬起头，他望向苏梨礼：“里面……很多字都是不认识的。”
无奈，想教还教不了。她拿过书，凑到他身边，指着里面的字：“我来念，你记着。”玫瑰花的香气飘入鼻翼，他耳朵一红，侧头避开女孩的接触。
“空气中有很多元素，我们的身体是导体，在需要的时候能调动它们……”不自觉地念了几分钟，苏梨礼立刻打住：“好像太多了，你消化得了吗？”
事实证明，她多虑了，卢克居然一字不漏地将她念过的内容复述了一遍。这家伙，超忆症啊。不过只是会背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那你试着做一下吧，抽取空气的元素。”
好吧，看着他手里窜出的小火苗，苏梨礼心里也燃烧起了嫉妒的小火苗。这尼玛……比自己学得快多了啊。
“咳咳……还行吧，还行。”
察觉到她的语气有些奇怪，卢克开口道：“我从没学过魔法，第一次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然后盯着手中的火苗，试图把它变得更大一些。
亲眼目睹火苗突然窜高了十几厘米，苏梨礼愈发沉默了。快坐下吧，你秀到我了。她好歹还有血缘加成，随便抓一个普通村民，天赋居然还比她高？不，不可能，这家伙说不定是未来的大魔法师。只不过一直没有学习的机会。
要是她将这家伙收为小弟，那以后岂不是多一个撑腰的。苏梨礼拍拍他的肩膀：“大概和我差不远，要是你认真学下去，可能会有希望追上我吧。”
他看着膝盖上的《低阶魔法入门》陷入了沉思，像下定决心般，抬头道：“你……能把它借我看一晚吗？”棕黑色的眼瞳里闪烁着求知的光芒，室内微亮的灯光照在他满是茧子的小手上。
“送你吧，我还有很多本。”
“……谢谢。”卢克小心翻阅着书籍，低声道：“我现在知道，你不是坏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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