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玲珑阁门前停住,卫云倾跃下马车便眉头一皱。
昨夜不过一场小雨,地面却已结起一层坚冰。卫国有着全民习武的风气,即便平民百姓也习惯了冬日的寒冷。可云国来的病秧子……
说起来这几日就连早膳的时候也见不到他。
卫云倾站在门口回首,只见云宣巍在侍书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走下马车,紧抿的唇无一丝血色。
卫国的冬衣,对他而言或许还是太薄,一脸的苍白看起来实在碍眼。
“既然怕冷,多穿几件便是。”
云宣巍一愣后笑道:“谢将军挂心。”
于他而言多穿无用,冬日只要出门,膝盖处的麻痒与疼痛便如附骨之疽一样纠缠着他。他让所有人都以为他只是怕冷……
“瘸子。”
云宣巍错愕看着卫云倾的背影,须臾展露一笑。
瞒不过卫云倾任何事啊。
“将军,腿疼,走不动了。”
刚要踏入门槛的卫云倾皱眉回首,“你是坐马车过来的。”
“不是将军说我是瘸子的吗?既然是瘸子,自然是一步都走不了。”
“……得寸进尺。”
卫云倾虽是满眼的不耐烦,却还是走回几步,一把攥过了男子的手。大步刚刚跨出,瞥见男子一瞬紧皱的眉下意识放慢了脚步。
玲珑阁掌柜一路将几人引领到顶层雅间,在门前站定抬手拦住了准备跟上的林夕与侍书。在卫云倾充满压迫力的视线下,他看似镇定自若道:“我家主子只说要见殿下与驸马。”
然而声音中的一丝颤抖还是泄露了他的紧张。
卫云倾轻笑一声,“你们在这等着。”
林夕毫不犹豫的颔首应是,侍书就显得极其紧张。这卫国玲珑阁的主人要见将军便罢,为何还点名要见王爷,这让他忍不住地多想。
卫云倾心中也有此疑惑,在看清屋中等待的人时瞬间就猜到了几分。
屋中是一个少年人,身量尚未长成,脸上也还带着几分婴儿肥。只是一身气质确实符合玲珑阁主人这个身份,让人不敢小觑。更让人惊叹的是似引得满室生辉的容貌,还是少年已堪称倾世。
云宣巍眼中震惊一闪而过。
一个卫云倾已让他惊讶,这没过多久又见着一个。难道卫国比云国风水更好?好看的人都多一些?
这般想着云宣巍不着痕迹扭头,眼神当即一暗。
只见卫云倾正紧紧盯着那少年人。
卫云倾认识这少年?
“草民宋琅,拜见……”
他话没说完,身子也未完全俯下,雅间内便响起一声沉声怒喝,“你要跪我?!”
其中满满压抑着的怒气,连带眼中也是翻涌的阴沉。
寻常人若见到卫云倾这样子,就算没被吓得尿裤子也会吓到腿软。少年却只是尴尬地攥了攥拳,支起身子直直对上女子能止小儿夜啼的眼神,眨了眨眼笑得讨好。
这几句话的功夫,他已完全不复刚刚那少年老成的模样。
卫云倾眯眼盯着少年,半晌按下自己额头跳的欢快的青筋,大步流星走到少年面前,抬手取下披风给人兜头罩住,一弯腰将被披风裹着的少年扛到了肩上,行步如风走出了雅间。
一头雾水的云宣巍愣了片刻才记起跟上。
门口玲珑阁掌柜正站在马车前一脸慌张。
没听说过长公主殿下有强抢民男的爱好啊!
“不用担心,将军只是邀我去她府里玩几日。”
这两人确实认识。
云宣巍垂下眼睫掩去眼中复杂,在侍书的搀扶下迈步跨上马车。撩开车帘便见少年抱着披风挨在卫云倾身边,开心笑着道:“将军,这披风算我的了!”
除了林夕,云宣巍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能在卫云倾面前如此放肆……不,林夕也比不上这少年。
“这就是云国送来的驸马啊,确实挺好看的。”
看吧,即便是林夕也不敢在卫云倾面前唤他驸马,虽然也可能是那丫头心里确实不将他当驸马。
“不过没将军好看。”少年眼珠子一转,将脸凑近卫云倾,“将军,你觉得我和驸马爷谁好看?”
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和他比?!
咬牙正想说什么的云宣巍突听女子轻笑声,当即震惊地看了过去。只见卫云倾一脸怒容已经尽数褪去,眼带宠溺无奈道:“你好看。”
云宣巍:!?
这个少年究竟是谁?!
接下来云宣巍不仅没能问出口,还一路都插不上话。只能看着卫云倾旁若无人地带着少年下车,眨眼没了踪迹。
“将军好像很开心的样子,那人是谁啊?”
云宣巍瞪了侍书一眼,“我也想知道。”
他本以为只需循序渐进,却不想半路杀出了这个少年!
有这想法也不赖云宣巍,毕竟谁也想不到,卫云倾的亲弟弟,卫国的少年皇帝居然会千里迢迢跑来这偏远小城。
饶是游剑也是大惊失色,“陛下?!”
卫琅摆摆手,“你们都是皇姐的亲信,不用跪啦。”
游剑:“陛下就是玲珑阁的主人?”
“是啊。”说着卫琅偷偷看了卫云倾一眼,却见她低头饮茶看不清神色,立时整个人紧张起来。
“我不是故意瞒着姐的。”
卫云倾抬眼看去,淡淡道:“你对我有了防备之心,这很好。”
“不是防备!”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
突听一声巨响,四分五裂的木桌残骸之上,茶水带着堪堪能看出原本色泽的蓝白碎末流淌。
“卫琅!你怎么能!怎么敢离开皇宫!!!”
震耳的怒吼之中,卫琅下意识瑟缩一下,下一瞬又挺直了脊背看向怒火滔天的卫云倾,眼中满是倔强。
“父皇不止为我留下了玲珑阁,皇叔现在也不再派人监视我了……他没发现我离开皇宫,也不在意我离开皇宫。”
“所以你为何来漠城,为了告诉我父皇还是偏爱你的?因为你毕竟曾是储君?”
“殿下!”林夕惊呼一声。
卫琅笑着对林夕摇了摇头。
他一直都很了解自己的皇姐,无论是曾经的还是现在的。这样的话,不过是表示她很担心他……
“我只是想来见见皇姐。”说着卫琅走到卫云倾面前,认真道:“还想告诉皇姐,若你不愿回京面对皇叔,也无需勉强自己。只需在漠城待我成年,京中一切定会结束。”
卫云倾一愣,抿唇看着眼前少年,眼露复杂。
卫琅俏皮一笑,“皇姐,我可是很早就记事了,真以为瞒得过我吗?”
卫云倾沉默片刻才道:“你们是不是都以为我是不愿见卫连才不回京?”
屋内寂静蔓延,只有燕虎憨笑了一声,尴尬地挠着后脑勺。
即便他们反映各异,卫云倾也已经得到了答案。轻叹一声淡淡道:“你们是不是都以为卫连不会武?”
卫琅皱眉犹疑道:“难道不是吗?只是皇叔身边的那些个护卫武功高强,现在在东境的应俢更是已到一等上,都说他有望突破顶尖。”
“若我说卫连已是顶尖呢?”
游剑惊得弹跳起来,“怎么可能,自前朝覆灭后,天下已无顶尖高手出世。”
“我本也以为没有。”卫云倾苦笑道:“可现在想来,不过是无人能看出谁是顶尖高手罢了。”
游剑:“将军难道看见摄政王出手了?”
“没有……可你们不要忘了,我习的武功,正是卫连给我的。”卫云倾手肘抵上扶手,指尖按上了眉心,“我是在与云国大战时才突破的,之后因婚约之事回京见了卫连一面。也就是这一面,我确定卫连已突破顶尖。”
卫琅垂在身侧的手紧了又松,眉头越攥越紧,半晌才开口:“姐那日未在宫中多做停留就是因为这个吗?”
“对,我怕我会失态。”
游剑喃喃道:“以往的一切筹谋都成了一纸空谈。”
燕虎眼露不服,“有这么可怕吗?就算顶尖高手也是人啊,我们和将军一起上我就不信打不过他。”
游剑怒瞪过去,“你莫要忘了,将军都可游刃有余地对付包括我们在内的军中所有二等。一等已是如此,在这之上的顶尖有多强你能想象吗!真将摄政王逼急,就算将军能勉强应付,你又能保证自己能在应俢这些人手里护住陛下吗?!”
炮仗一样的话堵得燕虎哑口无言,垂着头沮丧地闷闷道:“不能。”
卫琅却比他更沮丧,低着头轻轻拉起卫云倾的手指抓进手心,闷声道:“皇姐,对不起。”
“为何道歉?”
“若我也能像皇姐这样勤练武艺……”
“你在这方面本就没天赋。”
卫云倾笑着戳戳卫琅鼓起的脸颊,另一只手反手将少年小了一圈的手握进手心,“而且你是皇帝,武功本就不是你必须擅长的。回宫之后,不要……”
卫云倾说着一顿。
卫琅已不再是以前那个她必须护在羽翼下的孩子了。
“不要让卫连发现。”
卫琅眨眨眼笑眯眯道:“不会发现的。皇姐这么久不回京,我觉得皇叔整天都失魂落魄的。皇叔真的是相当喜欢皇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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