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牢密牢, 一字之差却相去甚远。卫连的密牢,关的大多是卫国之人。而卫云倾的暗牢,从不关卫国之人。她警告自己,不要变得和卫连一模一样……
只是这暗牢中的阴冷, 倒与密牢如出一辙。让云宣巍不由得回忆起那一日, 冰冷刺骨,不见天日, 只今日有着那日没有的些许恐惧。
心中不好的预感在看清牢中少年时成真,云宣巍瞳孔一缩, 猛地抓紧了轮椅扶手, 屏息盯着遍体鳞伤的侍书。
卫云倾的脸色也不太好看,眯眼看向一旁泰然自若的林夕,“这是在干什么?”
林夕放下手中染血长针, 歪头笑道:“殿下不是让我问出云公子隐瞒之事吗?”
卫云倾冷声道:“我并未让你这么问。”
“云公子毕竟是大驸马, 身份尊贵,我不能用什么手段。可不用什么手段, 殿下您都问不出来, 我又怎能问得出来呢。自然只能对侍书小少年下手啦。”
卫云倾眼含思虑打量脸色铁青的云宣巍。
这男人在方媚的手段下都能闭口不言,又固执隐瞒解药所需,若想问出,怕是只有这个办法。
想到此处, 卫云倾开口道:“无需顾忌,放手施为。”
云宣巍猛地抬头,难以置信道:“将军?!”
可卫云倾完全没理会他, 冷漠神情中透出的残酷与初见时如出一辙,让云宣巍心中惊恐更甚,慌乱抬手想抓住她的手,却被刚刚好避开。不过一指的距离,突似天涯之远。
“既然这么做了,那就要拿出结果来。”
卫云倾说完便转身离去,甚至将云宣巍留在了原地,未回头看哪怕一眼。
而直至看不见她的背影,云宣巍也愣愣地看着她离开的方向,一脸凄惶之色。
林夕心中暗道:美人露出这模样,还真是可怜的紧。
虽是这样说着,她却未心软一分。反而笑眯眯道:“云公子可要看好咯,我虽自认手段比不上方媚,但绝对也是值得一看的。”
说完林夕走到侍书身边,在他耳边低声道:“接下来我要来真的了哦。”
侍书双眼依旧紧闭,只嘴唇轻动。音量只小只两人能听见——
“……我相信你,林夕姐。”
之前侍书身上的伤口都是伪装,可从现在开始的是真的。为了让王爷亲眼看见,也为了弥补他心中背叛的愧疚……
侍书从不是什么忍得了痛的人,此刻也不需忍。
听得凄厉的惨叫声,云宣巍心口一颤,闭眼咬牙平复心绪方才开口:“林夕,最主要那味药材所生之地,即便卫云倾亲自前往恐也有性命之忧。”
“我知道。”林夕手中动作不停,“若非如此,云公子也不会固执隐瞒殿下。”
“你既知道为何还要如此!就算她不打算亲自前去,也定会派你们……”
“殿下不会,这种与卫国无关的事,若有危险,殿下不会派我们去。”
“那你不担心她吗?”
林夕双手一滞,回眸淡淡道:“担心,哪怕殿下上的是她熟悉的战场,哪怕明知她一定能胜,我依旧会担心到夜不能寐。”
“既然如此……”
“可只要是她做出的决定,她下达的命令,就算前方刀山火海,就算心中再不情愿,我也会去做,必须去做。”
云宣巍沉默片刻方哑声道:“为何?”
林夕眉目一弯,嫣然笑道:“因为她是我的殿下。”
她的一切来自殿下,她的一切也属于殿下。
云宣巍愣愣地看着林夕,他知道,他说服不了这个姑娘,就像他曾也说服不了侍剑。
“啊!——”
云宣巍心神剧颤,张口喊道:“林夕!带我去见卫云倾!”
林夕轻笑道:“没用的,云公子。殿下既然将您留在这,就表示在得到结果之前她不会见你。”
她这话说的没错,卫云倾本就是如此冷酷之人,只是他这段时间忘了……
云宣巍轻闭双眼,哑声道:“我说。”
……
书房之中,卫云倾食指轻磨着写着药材的纸张,另一只手轻按泪痣。
“确实都是些极珍贵的药材,雪莲王……冰龙琥珀,这是何物?”
卫云倾视线扫到的人都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只陈泽神情恍惚,眼中还有几分惊惧。
“陈泽,你知道?”
陈泽猛然回神,紧抿着唇沉默好一会才艰难开口:“下官……不知。”
卫云倾脸色一沉,走到陈泽面前冷声道:“你知道我的性子,莫要欺瞒!”
“……殿下,云公子既不愿说,您又何必……”
“陈泽!”卫云倾眼神冰冷如刀,“我不需要你来为我决断!”
极怒之下的卫云倾爆发出的气势即便陈泽也吓得一颤,一双桃花眼直愣愣的看着卫云倾,唇边流出苦涩,“殿下可知,北方月下国。”
“怎会不知,那的人明明不通武艺,却能在极寒之地生活,如今我卫国抗寒手段多半也是来自于他们。”
“月下国曾名冰龙国,此名源于他们供奉的神灵,一种极寒冰川中生活的蛇。这冰龙琥珀,便是这蛇中王者的蛇胆。”
“所以去月下国就能找到?”
陈泽摇头道:“并非如此简单,此蛇只生与月下国圣山之中,那地方用滴水成冰来形容也绝不夸张。寻常人只要胆敢踏入,不出三刻便会被活生生冻死,又何谈对付满山的巨蛇!”
“我并非寻常人。”
“可是那蛇的毒乃是至寒至毒之物!见血封喉!不说殿下您,怕是就算顶尖高手也难以相抗!”
“将军,让我去吧。”燕虎甩甩胳膊憨憨笑道:“我不怕冷!”
“属下愿和燕大人一同前往!”
“将军!我极擅抓蛇!让我同燕大人一起去!”
卫云倾看着冲进来的一大帮子人,冷声道:“都出去,我自有打算。”
游剑皱眉道:“将军难道打算亲自去?”
“嗯……”
游剑猛地跪下,“您不能去!京中计划才刚刚开始,陛下离不开您!”
“我没说打算现在就去。”
“将军……”
卫云倾以眼神制止游剑继续,冷声道:“此事不急于一时。”
待卫云倾离开,游剑猛地看向林夕,“你既然说云宣巍不能死,但也不能好,为何要将所有药材都告知将军!”
“冰龙蛇毒,并非顶尖高手也难以相抗,而是顶尖高手也决不能相抗!”
游剑一愣,一旁燕虎已大咧咧地道:“对啊,我记得你娘是月下人来着。”
林夕眯眼道:“圣山固然危险重重,可比起对付摄政王……至少还有生机。”
另一边,卫云倾已走到云宣巍屋中,“林夕说了,之前的伤口都是伪装,你进暗牢之时她才真正动手,侍书不会有事。”
云宣巍扭头看向卫云倾,“将军可知林夕这个计划?”
“不知。”
云宣巍推着轮椅走到卫云倾面前,抬眸眼神冰冷,“将军不知,可还是任由林夕放手去做了?”
卫云倾眯眼道:“妄想事事两全,只会一无所有,我只是选择自己更在意的事情。比起侍书,你在我心中更重要。”
“殿下不担心侍书死在暗牢之中吗!”
“不担心。”卫云倾俯身,直视云宣巍双眼沉声道:“既然做出选择,另一个选择在我这便会变得无关紧要。”
“侍书从小跟随我,我早已视他为弟。”
“那又如何。”
卫云倾看着云宣巍眼中怒意,不为所动直起身子。
“近来天气寒冷,你还是不要出门了。”
云宣巍冷声道:“不牢将军挂心。”
卫云倾出屋关门之后,侍书也睁开了眼,声音还虚弱沙哑,“王爷,将军是为了您……”
“我知道。”云宣巍垂眸苦笑,“可人总是贪心的,一开始我希望她在意我,现在还希望她能理解我在意的……明明这不可能做到。”
卫云倾和曾常闯江湖的他不同,她自八岁那年便开始步步为营,一颗心已被坚冰包裹。纵然他费尽全力破出一个小口,也只容得他一人进入。
“那……您生将军的气了吗?”
云宣巍摇头道:“我怎能生她的气,我只是……”
只是想退出那冰冷的地方,希望卫云倾能将为他开启的缺口关上,便不会去为他涉险。
而卫云倾所希望的也是如此,也成功做到了。只有让云宣巍对她心生不满,才能问出所需药材。
……
年节过后的一个月,卫国才进入春季,天气慢慢和暖,公主府内的人却一直战战兢兢如履寒冰,深怕触怒了明显心情不好的长公主殿下。
这日清晨,燕虎又被一鞭子扫下演武台,却痛都不敢喊一句,默不作声看着卫云倾离开才扯了扯林夕的衣角,“将军和云公子还在冷战呢。”
林夕唉声叹气道:“对啊,两人见面一句话都不说,殿下不笑就算了,云公子现在也不常笑了。”
一旁游剑冷哼一声,“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燕虎白他一眼,“你不是还挺高兴云公子这样的吗。”
游剑挑眉道:“自然高兴,若将军能看清这白眼狼不值得救,不就不会以身犯险了?”
“不会以身犯险?”林夕嗤笑一声,“方琦快回来了,殿下准备借他之手拿到雪莲王的打算不是没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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