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枝头, 泼洒月光的湖面倒映出卫云倾淡然的神色,也映出她身边神思不属的林夕。
“殿下,方琦真的会来吗?杀了殿下,他自己得不到什么好处, 甚至会连累方媚。”
石子落水, 激出层层涟漪,寂静的夜中, 平日难以察觉的涟漪声清晰可闻,又很快被卫云倾的声音盖过。
“他对卫连比你想象的忠心, 只是和应修不同, 他有的不止是忠心,还有期望,他们希望他们的主子是站在最高位的。应修的口才也比你想象的好。”
“应修?口才?”
林夕无论如何也无法将这两个词联系在一起。
卫云倾轻笑, “不叫的狗, 在其主人利益受损之时,叫的比其他的要响多了……你也回房吧。”
“殿下, 我还是……”
卫云倾抬手抚上林夕脸颊, “你是陪在我身边最久的人,应该也是最懂我的人。”
林夕沉默片刻,颔首应是。
今晚,对长公主府, 甚至对整个京都,都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卫云倾闪身躲过直刺咽喉的剑锋,唇角轻勾顺着长剑看去, “现在京都有几个一等高手?方大人蒙面有意义吗?”
黑衣人唯一露出的双眼微眯,似毒蛇紧盯猎物,满是冰冷的杀意。正如卫云倾所说,现在在京都的一等高手只有他,卫云倾与应修,既然出手,便必须成功!
方琦手握剑柄发力,长剑一弯,从后袭向卫云倾要害,同时数枚尖带惨绿的细针从他袖口飞出。前后夹击,已是死局,可对卫云倾来说不是。
雄厚内力震飞细针,卫云倾还对方琦击出一掌才飞身跃上房顶。
方琦后退半步,惊道:“你居然已到中品?!”
“应修让你来刺杀我,却连这都不告诉你?”
“多说无益!”
中品他照样能杀!
方琦飞身而上,卫云倾却似无战意般转身便逃。
如此好的戏,怎么能只在公主府里演呢……
庆武军军营就在京都之中,大到宫城巡防,小到街巷之争,都在他们的管辖范围内。其统领也少有回府,经常就在营中歇息,近日更被元和公主闹的焦头烂额,忙了一天终于躺下,但刚刚合眼就听见惊恐慌张的喊声。
“喊什么喊!永远学不会处事不惊!什么事值得这般大惊小怪!”
“长公主与人打起来了!”
这冷不丁地一吓,睡意散得一干二净。可缓过神来,统领心中也紧张不起来,甚至还想笑,“哪个傻子敢和长公主打?”
“不知道,那人蒙着面,不过应该是别国的一等高手,不然也不能一路和长公主打到朱雀大街。”
“一等高手?!”统领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急道:“马上带一队强弩手跟我走!”
长公主若在京都有失,别说他头顶的乌纱帽,怕是连脑袋都要一起丢了!
他也是有幸看过应修和长公主交手的,可当时长公主还只是二等,应修又不可能下重手。如今带着人赶到朱雀大街,看着眼前精妙绝伦又让人眼花缭乱的战局方才知道一等有多强。
那黑衣人如附骨之疽紧随长公主的每一步,次次出手都是他觉得绝无法招架的杀招。然后便胆战心惊地看着长公主险险躲开。
“大人,射箭吗?”
统领猛拍小兵脑袋,“怎么射!万一伤到长公主怎么办!”
“那……那我们就看着?”
统领这下拍得更重,“怎么可能看着!马上让人进宫禀报摄政王!”
旁人眼中,黑衣人武功诡异阴毒,才令长公主也应付疲累。而身处其中的卫云倾,感受到的却是自己所习武学高深。
面对同一等级毫无留手的对手,居然不尽全力也可应付。
卫连给她的,确实是如他所言最好的东西……
“倾儿!”
卫云倾看见了卫连,看见他无半分平日从容,眼中惊恐担忧绝非作伪。
他是不是也对杀死父皇心怀愧疚呢……
接下来卫云倾并非如计划失手,而是真的走了神,被涂了毒的匕首刺入胸口。
“倾儿?!”
卫连惊呼一声,一跃飞离轿撵,未再隐藏自身武学,一掌便将还欲出手的方琦打得吐血倒地。也没看他,只看着卫云倾惨白泛青的脸色,自己也怒到脸色铁青。
“传陈院首!”卫连一边说着一边将卫云倾拦腰抱起,“将方琦压入天牢,天亮问斩!”
“这是……方大人?”
压着黑衣人的士兵先是一惊,随后便如临大敌地让人取来精铁镣铐,更是团团围住,生怕方琦暴起反抗。方琦却无半分反抗之意,反而大笑出声。
他的主子是赐予他一切的人,如今却连一个冰冷的眼神都不愿施舍给他……
“卫云倾必须死!”
“闭嘴!”
士兵眼露惊恐,粗暴将方琦的脸狠狠按到了有着粗粝砂砾的地面上。脸上立刻血肉模糊,传来阵阵刺痛,方琦却依旧尽力抬头,固执看向前方。
而那个跟在卫连身边的男人,未回头看哪怕一眼。
……
“禀摄政王,匕首未刺到要害,可这毒……”
卫连脸色阴沉,“陈院首直说便是。”
“方琦用的那些毒摄政王也知道,纵然及时解除不会伤及性命,可对身体也会造成损害。长公主常年征战,又向来不看重自己的身体……恐需雪莲王这般药材调养……”
“去取雪莲王。”
应修颔首应是。
陈院首拿得雪莲王再次走入寝宫,看见的便是倒了一地的医女,只有一人站着,递来一张纸条。上书——
‘劳烦陈院首将雪莲王封存,待出宫后再送往公主府。’
陈院首皱眉疾书——
‘微臣对摄政王说的虽有夸张之处,可殿下确被毒牵出暗伤,需要好好调养才是。’
医女将纸拿去纱帘后,须臾回返。
‘雪莲王对本宫并非无可替代之物。’
陈院首轻叹一声,“微臣遵命。”
为了留下雪莲王,陈院首用了太医院最好的药材,卫云倾也强撑着第二天便打起了精神,让人传话卫连说已无大碍,可以回府。
卫连接到消息立刻赶来,看着卫云倾依旧难看的脸色眼神阴霾,声音却温柔到了极致,“倾儿为何不还手?为何不让林夕第一时间来通知我?”
卫云倾垂眸看着覆在自己手背的手,淡淡道:“方琦是皇叔的人,只听您的命令行事。”
卫连心中大动,颤声道:“倾儿以为方琦是我派去的,倾儿以为我要杀你?!”
“难道不是吗!”卫云倾抬头直视卫连,后槽牙紧咬,眼中全是受伤之色,“怕是近来我做的事惹得您不满忌惮了吧!”
卫连最怕的便是卫云倾这般表情,只看一眼,便能让他心口一抽一抽地疼。更何况她现在还如此虚弱,苍白脸色上,那颗与先皇一模一样的泪痣红似滴血……
卫连抬手轻轻抚上去,柔声道:“叔父怎会不满忌惮?叔父承诺过,倾儿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此言既出,驷马难追。”
“那琅儿呢,他也是您的侄儿,更是卫国的皇帝。”
卫连轻抚的手一顿,“你若想他,出宫时去看看便是,回府后记得好好养伤。”
卫云倾默默看着卫连离开,听见关门声的一刹,眼中阴冷一闪,眨眼沉入眼底。
她不该心软,也不能心软。
……
待卫云倾回到府上,已察觉不对的云宣巍也终于被放了回来。入府便看见忙成一团的公主府下人,还有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卫云倾。
她一直比阳光还耀眼,强大自信似无人可伤,何时有过这般虚弱的模样……
云宣巍抿紧唇抓住了林夕,艰涩开口:“怎么回事?”
林夕别开眼不看他,“前几日有人刺杀,云公子放心,殿下没事的。”
“若无事,她怎会躺在那?”
陈泽此刻开口:“殿下借重伤取得雪莲王,可这药是云公子需要的,殿下自然不会用。因需隐瞒摄政王,只能伤口未愈便动身离宫,引伤口崩裂感染才会昏迷。”
林夕多次使眼色也未制止陈泽,只能听着他说完才能抓到空挡将人拉出。
“你和云公子说这个干吗!等会又和殿下闹别扭了。”
陈泽垂眸淡淡道:“殿下为他做到如此地步,若他还不知好歹……如何配得上殿下。”
林夕撇嘴:“爱情这种事哪有配不配的说法,殿下喜欢不就行了。”
“喜欢……”陈泽自嘲一笑,“是啊,只要殿下喜欢,旁人如何想又有何干系呢。”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奇奇怪怪的。”
“我只是……不喜欢看见殿下这样。即便是刀剑无眼的战场之上,殿下也从未受过这么重的伤。”
“受过的哦。”林夕在陈泽震惊的眼神下淡淡道:“当年与鲜于交战,殿下重伤差点丧命,现在的暗伤应该就是那时留下的。”
陈泽:“……为何我从未听闻?”
“因为殿下不让传出去,怕陛下担心,也怕摄政王将她召回。殿下说她既上战场,能带回去的只有两样东西,一样是主将尸骨,一样是大捷战报。”
林夕说得轻松,陈泽却觉心中震撼,就似在战场上第一次遥遥看见卫云倾,为她的飒爽英姿所震……
云宣巍……不,无人能配得上他们的长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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