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挽冷冷从座位上站起,“不喝了,祖母还等我回去陪他用膳。”
宁沉不恼不怒,浅声道:“挽弟代我向郡主问好。”
燕挽火冒三丈的离去。
回到府中,燕挽怒火仍未消散,方才齐贤居小聚,宁沉之言昭昭表明,他的獠牙已经按捺不住。
威逼利诱。
巧取豪夺。
这些都是他惯用的手段。
但他——
绝不会再屈服!
分别往元春大郡主和燕母那儿走了一遭,给他们请了晚安,燕挽方才回自己的居院。
不见画莺出来相迎,燕挽有些疑惑,到了庭前,只见院中伺候的侍婢手上虽做着事,面色却很不好看。
勉强压下了火气,燕挽上前道:“你们怎么了?”
一名持着扫帚的婢女指了指厢房里面,细若蚊声道:“大……大公子……”
燕挽愣了一下,接着颇为惊喜:“兄长他没走?”
婢女听他轻松愉快的语气简直快哭了,她要如何告诉他,纪风玄来时杀气腾腾,好似要向人索命。
画莺不过骂了他两句,就被他点了穴道扔在了一边。
如入无人之境,他进去了就再没出来过。
燕挽却没细想,疾步跨过了门槛,进了屋,屋内一片昏沉漆黑,竟是灯也没点。
“兄长。”
他叫了一声,目光缓缓扫过屋内轮廓模糊的物件摆设,不见纪风玄的人影,他连忙从案台上摸了火折子,准备点燃灯盏,忽然,手背一痛,火折子向地上掉去。
燕挽眼皮子跳了跳,闻得黑暗中传来浑厚阴冷的声音道:“入府七年,兄弟兄妹,燕小公子,我该叫你燕挽,还是燕怀枳?”
咚——
燕挽往后退了一步,不慎打翻了案台上的香炉,香炉掉落在地,香灰泼了他一靴子。
燕挽慌张了一瞬,紧而镇定,语气从容道:“兄长都知道?”
纪风玄莫名觉得讽刺,他承认得这样快,不过是恃着他不能拿他如何而已,嗓音冷冽:“月夜小酌,我亲口承认,我喜欢你,想必当时你在心里笑坏了罢,普天之下,竟会有这般愚蠢的男人,将男子当作女子,还一口一个倾慕——”
“兄长便是这么想的?”
燕挽淡淡打断他。
纪风玄讥诮道:“难道不是?”
“不是。”燕挽信步游庭的走着,凭借对厢房的熟稔,走到了窗前,窗前有月,不至于太过漆黑,他眼神清亮而澄澈,好似在说一个微不足道的话题,“更早之前,我在兄长书房里看到了‘燕怀枳‘’的画像,知晓兄长倾慕于‘燕怀枳’,便决定不能叫兄长一错再错,所以我恳求父亲放你出府。”
原来如此。
怪不得他突然变得那么善解人意。
原来他已经为自己想好了退路。
就等着这被揭穿的一天。
分明应该体谅,纪风玄却莫名更加愤怒,一团熊熊火焰在他胸腔中燃烧,“难道你从没想过主动向我坦白?”
“坦白可以,但没必要。”燕挽接话道,“兄长喜欢的是女子,而我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男人,不过给双方增添烦恼罢了。”
“所以……”
他就这样埋没了他的感情。
不闻不问,视而不见,如同从未有过?
空气冷寂到窒息,燕挽嘴上虽然刚强,到底心软,他微微一叹,道:“兄长不该回来的,忠义侯府等着你,陛下一直期望昀国能出一位骁勇无双的小侯爷。”
纪风玄狠狠咬牙,“我偏不!”
都是托辞。
都是借口。
他不过怕他毁了他的姻缘,远在燕挽还没和祁云生订婚时,整个燕家属意他,他若点头,根本没有祁云生的份儿!
燕挽默了片刻,似是放弃:“随兄长罢。”
话音方落,腰身一紧,一只大手将之牢牢禁锢,他被人压在月光映照的窗台上,紧紧的,没有一点挣扎的余地。
浓厚的沉香木般的气息,伴随着一丝酒气幽幽钻入鼻,燕挽微惊,忘记了挣扎,男人英俊冷漠的脸跃入眼帘,狭长的眸子里一片诡谲。
四目相对,燕挽眉眼漠然,冷静斥道:“兄长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纪风玄笑了一声,低低的很是沉闷,“是我眼瞎,没看出来心上人男扮女装在眼皮子底下晃悠。燕挽,燕怀枳,当初燕家将我带回来之时,向我许诺过,若我愿意和你结为连理,一辈子悉心照料你,便将整个燕家交付于我,你说如果我明日同父亲大人说,只要取消你跟祁云生的婚事,将你许给我,我便一生一世效忠燕家,绝无二意,他们会不会心动?”
燕挽顿时恼怒,“做人不要太卑鄙了兄长!”
“卑鄙么?”纪风玄伸出手指,拨弄他的羽睫,“哪及你男扮女装瞒而不报惑人心智来得卑鄙?”
月光之下,少年嘴唇殷红妖艳。
燕挽气得无言以对七窍生烟,心道:生得好也怪他么!
他从没想刻意隐瞒。
是他自己从未将他放在心上,所以才迟迟没有发现。
否则这个不是秘密的秘密,如何能藏这么久?
“以后不要再叫我兄长,我不是你的兄长,我姓纪,你姓燕,兄弟把戏我玩腻了,要做我便要做你的夫君!”
燕挽脸颊涨得通红,无论如何他都想不到,有朝一日,纪风玄竟然会对他说这样的话。
忍无可忍,燕挽将他从身上推开,冷冷道:“兄长说够了吧,请回罢!”
高大身影与黑暗融为一体,燕挽撇着脸不去看,半晌,浓重的压迫感在厢房中散去。
幽静的庭院,树影婆娑,月凝白霜,纪风玄立于阶上,微微闭了闭眼,许久睁开,一派坚决的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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