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挽也是逼不得已。
他若不将身份掩藏好, 麻烦只会接踵而至,倒不如将“燕怀枳”坐实了, 假的也变成真的。
防得住一个是一个。
他耐心的同燕父解释道:“父亲,当初灵文方丈说, 我命中有劫, 须以女儿身藏养到十六岁, 我虽的的确确男扮女装活到今天, 但却并不是藏着养的,反而到处乱窜,好几次险些被人识破。前些天,我做了个梦, 梦到自己被人推下河淹死了,很是真实可怖,我想我命中的劫难将至,应该做点什么才好……”
燕父老脸一沉:“你说的是真的?”
“字字非虚。”
燕父迟疑了, 若是如此, 这件事是该重视起来,可燕家的陵地葬进一个外人……
便听元春大郡主道:“就依挽儿的,将坟迁进陵地,放一座空棺,碑也无须立得, 权当是替挽儿挡灾了,老祖宗们想必能够体谅,不会怪罪。”
燕母也出声:“燕家就挽儿一个孩子, 万万不能出事,此事不怕万一,就怕一万,就听挽儿这一次。”
燕父还能怎样,瞪了燕挽一眼,只得同意:“那就交予你办。”
燕挽立刻退下,带人将“燕怀枳”的空棺放进燕家的陵地中。
做完这一切暂且安心,转念想起他似乎忘了什么事,细细思索,宁沉约他晚上相见,如今已经夜深。
罢了,不见了。
明日见着他再同他周旋。
……
近些天,燕挽变得有些忙了,蓝佩时常来找他下棋,巡视铺子时总是碰到纪风玄,宁沉仍是穷追猛打,得空就逮他,唯有宋意一如既往的冷淡。
没想到到头来,还是和宋意相处最舒适最安宁。
燕挽不愿跟他们有太多牵扯,是以当宋意提出让他听他新作的曲子时,他想也不想答应了。
以此为由,拒了其他三个邀约。
燕挽本以为宋意只是为了救他,才胡诌了这么一个理由助他脱身,哪成想宋意竟然真的带着他往自己的居院去,燕挽着实愣了一愣。
却也只好跟着他去了。
推开院门,药圃的植物长了许多,叶子都大了绿了些,只是宋意好像将他们拔掉了几株,改种了剑兰。
剑兰有相思之意,想必他在想念“燕怀枳”,倒也没有多想,燕挽随他穿过药圃,进了居院。
屋中干净整洁,檀香味甚浓,宋意推开窗,让香味散出去些。
长琴置于琴架上,正对着燕挽准备坐下的椅子,他却将琴了起来,放在膝上,仅拨了寥寥两三个音,便动听得过分。
试了下音,手感尚可,宋意淡然抬眸,问:“你想听什么曲子?”
燕挽怔了一下,他不是让他来听他新作的曲子么,却是一笑:“老师随意,我都可。”
接着,宋意浅浅垂眸,雪白衣袖轻抬,修长的手指如同玉柱在琴弦跳跃,淡然的琴音缓缓流淌,整个屋子都萦绕着一股高雅的味儿。
只是起了个头,燕挽便听出这是广为人知的《西江月》,泠泠中透着婉转哀伤,蝶住风停,《西江月》弹的人多,弹得好的却少,而当下这一首俨然妙极。
不过,宋意自己似觉无趣,弹了几句换了一曲,是更为幽怨的《望秋山》,这《望秋山》因妇人思念边关丈夫而作,一妇人日日眺望远山,望穿秋水,等待夫归,十分可怜。
但也不尽兴,转眼又变了一首,就这般变了七八支曲子,弹到了《凤求凰》,燕挽原以为这支也不会有多长,然而一曲淋漓尽致的弹完,燕挽才终于回神。
“老师,你这是……”
“只这一首弹的顺,其他的忘了下半阙,所以懒得弹了。”
燕挽眉头微锁,投过些许探究的眼神,怎么都不觉得他是那种会忘了下半阙的人。
然宋意好看的眉眼平和,神态与平时别无二致的冷淡,就连眼神都是亘古不变的漠然。
燕挽只能信了他的话,拊掌赞叹道:“老师的琴艺精妙绝伦。”
宋意道:“这一曲也算不上好,还是弹我自作的曲子罢。”
说完又奏了一曲,这一曲果真与其他曲子大不相同,缱绻悱恻,万分温柔;好似皎洁的月,静淌的河,春天的风,高山的雪;更似幽幽絮语,低低轻鸣,一丝炊烟袅袅在村庄中升起,一轮日落自稻田间垂落;海纳百川的意境,逍遥红尘的体会,都在这一刻于他指尖下无声无息的诞生。
而宋意丝毫不曾看过自己的手,目光与他的胶着,从头至尾不曾偏离过半分,燕挽呆呆的与他对视,心魄好似被他摄去,所有喧嚣皆从耳边消退,渐渐的琴声也闻不见了。
他陡然想起了过去爱慕他的那段日子。
他总是用这样的眼神看他,淡淡的,明明没太多情绪,却让人觉得自己被他容纳在其中了,心甘情愿的沉溺。
好似有一种人天生冷情,历尽世间劫难,尝尽世间苦楚,然后什么都不再放进心里。
没有人能看穿他,没有人能猜透他的心思,似风像雾宛若云,捉摸不着,飘忽不定。
但——
每当他用这样的眼神凝视你时,你很难再彷徨,很难再茫然,很难再去想你在他心中到底有几分位置,因为就这一刻、眼前、当下,你清楚的明白,他为你动情。
一曲毕,余音袅袅,绕梁三日,窗外的麻雀都不叫了,屋内的檀香也不知燃完了多少。
宋意嗓音低沉:“如何?”
燕挽深陷于往昔,骤然被惊醒,然后缓缓一笑:“天籁之音,老师因何会作出这样的曲子?”
“观《昀风本纪》有感而作。”宋意平静道,“曲名为《误终身》。”
燕挽眼睫一颤,然后缓缓抬眸,道:“此情可待成追忆,老师。”
若他当时能够作出这样的曲子,他一定会感动得痛哭流涕。
如今,何误终身?
不过是一缕未亡的执念而已。
宋意扣紧了琴弦,如珠如玉的嗓音低沉:“梦浮山上,一见相误,我同你一样,很想她。”
燕挽异样的眼神瞬间拢去,安慰道:“她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
宋意抱琴起身:“未必,她应该跟你一样,很惶恐,毕竟一面之缘,连认识都算不上,我从未好好在她跟前出现过。”
燕挽想了想,笑了:“这也未必,她一向胆子大,若是你不叫她讨厌,闹着要与你成婚也是可能的,只是斯人已逝,老师不必太往深里想去。”
宋意抿了抿唇,转过身任他离去。
燕挽踏出宋意的居院时,长长的沉沉的舒了一口气。
差点他以为宋意看穿了他,知道他就是燕怀枳,所以才会对着他弹这样的曲子。
好在他足够镇定,不曾露出一丝破绽,宋意应当只是睹脸思人,早知当初应该将自己变丑些,这一个个天之骄子眼高于顶必然不会看上他,便是有恩,也只想当牛做马,不想以身相许。
燕挽登上宫外的马车,须臾回到了燕府。
离府门不远不近时,福顺看到燕府门口围了不少人,人头攒动,立刻掀帘告知燕挽。
燕挽顺着锦帘的缝隙往外看去,这些人好像皆是商贾,燕家从不欠外债,这些商贾到燕家来闹什么,除非……
燕挽脸色微变,让车夫将马车停下,吩咐福顺去报官府。
过了一会儿,官府带兵前来,与他们正面起了冲突。
也不知受谁煽动,他们竟然连官兵都敢打,场面登时乱成了一锅粥。
燕挽心底一沉,还好自己没有贸然上前去,不然只怕没进燕府的门,就被他们拖走了。
这些商贾到底不比官兵强壮有力,很快被制伏,然后带走。
燕挽敲响了燕家的门,对里面的人说:“是我。”
门缓缓启了一条缝,看门小厮从门缝里露出双眼睛,然后将门打开。
“公子您回来了,夫人说除了您,谁都不能放进来。”
燕挽问:“怎么回事?”
看门小厮:“谁知道怎么回事,您前脚刚出去,他们后脚就围了过来,疯了似的,夫人说不必理他们,任他们闹,大公子会来处理。”
果然是数年前在忠义侯府办丧事时找上门的那群债主。
之前被喝退了,如今怎敢找上门来?
“派人通知兄长了么?”
“还没,围了一整天,哪儿有人出得去。”
燕挽闻言了解了大致情况,抬腿往内宅走去。
福顺紧跟着,不敢离了半步,两人刚到正厅,燕母就从里面迎了出来,急切道:
“挽儿,你没事吧?”
燕挽温声道:“我没事,母亲。”
燕母就担心燕挽回来时被那群疯狗咬上了,这会儿见他安然无恙,于是放下了心,道:“这件事你不要管,全权交给你兄长处理,他如今被纪家那些人如狼似虎的盯着,万一处理不好给他添了麻烦,我们燕家也会被连累了名声。”
燕挽自是明白这个道理,但依方才那个架势,事情越拖只会越严重,纪风玄若想善了难如登天,他沉声道:“母亲,当年我们燕家念及与侯府的交情,答应出面替侯府将一切摆平,这个承诺既出,不能不守信用,如今兄长有难,燕府不可为了顾忌名声置身事外,这些余患就让我替兄长处理吧。”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份的更新奉上,爱你们啾咪~
顺便推荐基友公子少言的文《被迫在皇宫养生的日子[穿书]》
谢锦穿进《权御天下》里无恶不作臭名昭著的大贪官,为了避免被暴君五马分尸,谢锦决定打破人设,做个好官。
自请戍边。
——陛下您看到我的诚意了吗?
施粥行善。
——陛下您看到我的决心了吗?
高举民主大旗。
——陛下您看到我的勇气了吗?
然后。
谢锦反了。
狗比暴君,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脑子不好就应该退位让贤。
谢锦率领千军万马直入京城,万万没想到——
自己去往边境随手捡的糯米团子竟然是小暴君?
现在已经变成了大暴君站在自己跟前?
暴君(微笑.jpg):哥哥,好久不见。
#别问,问就是后悔。#
#我把你养得白白胖胖高高壮壮,不是为了让你来压我的。#
#反正都是睡龙床,皇帝和皇后有啥区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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