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难嫁第五十八天

    元春大郡主身体不好是早有的事, 但上辈子直到他被人推进河里, 她也没有出过事, 这辈子怎么会这样。

    连伞也不顾撑, 燕挽急忙同画莺一起冒雨奔了出去。

    到了芝兰苑,燕挽已然浑身湿透,乌黑的发丝黏在面颊上,眉眼湿漉漉宛如水鬼。

    烛光摇晃得厉害的厢房外,惨白的雷光再次响起, 燕母燕父拥在床前, 便听身后响起一声:

    “祖母。”

    燕挽冲到了床前。

    淡黄色的纱帐里,元春大郡主躺在床上紧闭着眼, 面容血色尽失,气若游丝,嘴唇乌白,她的手搭在锦被上, 被上血渍暗红, 看着极是骇人。

    “太医去请了吗?什么时候来。”

    燕母抱住燕挽的胳膊, 颤声道:“挽儿你别慌, 已经去请了, 马上就过来。”

    燕挽握住元春大郡主锦被上的那只手,犹如冰块一般冷,呼吸迟滞,他轻轻叫了一声:“祖母。”

    燕父缓缓道:“你祖母说她今日胸闷,喘不上气来, 躺了会儿,起来吃了些东西,然后便咳血,她怕我们担心,没有让人通知我们,叫嬷嬷去煎了平常喝的药,然后……”

    然后就这样了。

    元春大郡主一直都是要强的性子,不肯拖累儿孙,尤其是老了身体不好,更是觉得自己是个累赘,什么事都自己担着。

    也是燕挽和燕母去得勤,发现了好些问题,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好好养着,补品从来没断过。

    煎熬等待中,太医慌慌张张到了,也是从头到脚淋了个干净,进来时满身的寒气。

    燕挽连忙让开,让太医给元春大郡主诊脉。

    半晌,太医从床前退开,到了外间,看着三人极是难以开口,最后摇了摇头,叹息道:“是绝脉,大郡主已经没有几日可活了,请燕大人、燕夫人、燕公子不要太难过,准备……料理丧事吧。”

    燕父浑身一颓,肩膀垂了下去,老脸上一片灰败。

    燕母伏在他身上哀恸哭了起来,站也不太站得稳。

    燕挽瞳光滑动,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太医很是同情,安慰道:“大郡主已是高寿,请诸位节哀顺变。”

    适时听得里面传出一声:“太夫人。”

    燕挽心中一跳,立即大步进了内室,只见元春大郡主虚弱的睁开了眼,艰难的抬手,想要抓摸什么,燕挽连忙握住他的手,令她目光聚集在他身上,极轻的说道:“挽儿,你别哭,前些日子祖母梦到你祖父了,他说他很想我,祖母对你祖父年少慕艾,可惜他去得早,一个人在地底孤单了那么些年,你千万不要为祖母难过,祖母只是要去陪着你祖父了……”

    “祖母您别说了。”

    燕挽眼睛通红,控制不住哽咽。

    “您好好休息。”

    “不,挽儿你听祖母说……”元春大郡主声音愈来愈低,却还强撑着说下去,“以后你若遇到了什么困难,去找云慎,云慎那孩子是个好孩子,进燕家这么多年一直很踏实。当初,你母亲以燕家为筹码,换你与他的婚姻,他说男子大丈夫不为利益所驱,若是燕家愿意相帮,此恩铭记于心,必以一生报之,你母亲见他端正,很受感动,所以将他弄进府来,想让你们培养感情,虽然最后未成,但他从未忘却自己所说的话,对整个燕家尽心尽力,亦将你如亲弟弟般看待。自你被宋意退婚后,你母亲对他诸多逼迫,希望你们结成好事,好在你悬崖勒马,救了你们的情谊,以后你们兄弟二人互相扶持,千万不要离心,云慎他……还有多久回来……”

    “很快就回了。”燕挽颤抖着声音,压制住将要涌出眼眶的泪道,“我这就修书去问问,兄长一向尊敬祖母,一定会尽快赶回来的。”

    元春大郡主点了点头,松开了他的手:“我还有话想对父亲说,你把你父亲叫来……”

    燕挽起身退了出去,正同燕父对上视线,目光交汇,皆是悲痛,燕挽一言不发的离开了厢房,燕父进了里边。

    黑漆漆的夜,画莺撑着伞不顾裙摆被泥水溅得脏污,撑着伞紧追在燕挽后边,燕挽走得极快,片刻回了自己厢房,研磨写信,催纪风玄回来。

    做完这一切,他靠在椅子上,无力而绝望。

    画莺将伞收拢靠在墙角,无不心疼道:“公子,奴婢叫人烧水过来,您洗个澡,您身上又湿又冷,切勿得了风寒,太夫人那边还得您撑着呢……”

    燕挽闭上眼,喉咙发出沉闷的声音:“去吧。”

    画莺又持着伞出去了,厢房里只剩下燕挽一个人。

    燕挽内心一片空洞,犹如贫瘠的荒原,停了片刻,从厢房中走了出去,又回到了芝兰苑。

    ……

    次日,元春大郡主病危的消息就传了出去,宁沉亲自率人到府中来探望。

    燕挽陪侍一旁,棱唇紧抿,听宁沉跟元春大郡主说了一小会儿话,方才跟宁沉一块出去。

    宁沉好看的眉眼上再无半分笑意,轻叹道:“挽弟,不要太难过了。”

    燕挽道:“多谢殿下关心。”

    他原怀疑元春大郡主的病是他动了手脚,婚期将至,他不可能毫无举动,但……不是。

    他查了整个芝兰苑,没有一丝异常之处,元春大郡主的病受前些日子劳力伤神所累,这让他忍不住觉得……

    或许自己根本不该重生回来。

    见燕挽情绪低落,宁沉上前一步,捉住他的手道:“没了郡主,以后我给你们燕家撑腰,你放心,有我在,谁都不敢欺你们。”

    燕挽抬眸看向他,看到他桃花似的眼眸中一片关怀认真之色,还掺杂着浓浓的担忧,慢慢的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平静道:“谢殿下美意,我会尽心尽力辅佐殿下。”

    宁沉眉头一蹙,到底没说出什么来。

    他不想在这个时候纠缠不清,惹燕挽厌烦。

    “那我回宫去了,有事你尽可派人通知我,需要什么我都给你送来。”

    燕挽道:“恭送殿下。”

    目送宁沉离去。

    紧接着,南宁郡王带着裴澈登门探望。

    元春大郡主这一生风光无限,圆圆满满,死也不可能无人问津,凄凄惨惨。

    燕挽接待着他们,问福顺:“兄长那边有信了吗?”

    福顺答:“送信的人还没回来,又派人去打听了,大公子他本该早归的,可行到中途听到邻近的郡县有山匪出没,又调头,不小心走远了,等得了信儿,大公子一定会快马加鞭赶回来的……”

    燕挽也没说什么,一个人闷着,裴澈从厢房里寻了出来。

    他一只手搭在燕挽的肩上,沉声道:“表兄,不要太伤心了,以后南宁郡王府就是你的后盾,有什么事我替你解决。”

    燕挽苦痛的笑了一声,徐徐道:“你们都说要给我当后盾,可是我马上就没有祖母了。”

    裴澈忽然说不出话来。

    至下午时,下人禀报宋意也来了。

    他孑然一身,换了雪白的衣衫,着了身银色的装束。

    燕挽望着他走来,突然眼眶湿热,宋意递了方蓝色的手帕,嗓音低沉带着安抚的力量,道:“想哭就哭罢。”

    燕挽问:“当初老师母亲病逝,也是这般悲痛吗?”

    宋意清冷的嗓音沙哑了几分:“母亲病逝时想吃李子,但那时是冬天,合眼时她很遗憾……”

    “老师……”

    “以后少了一个真心疼你爱你的人,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多心疼自己,才不会令老人家感到遗憾。”

    燕挽咽了咽喉咙,眼圈又红了一分。

    那帕子宋意最终还是收了回去,他陪他立在檐下,听暴雨过后从瓦片中滴落的雨声。

    约莫两刻钟,祁云生到来,由福顺领着,走得很是疾快。

    若是元春大郡主果真病逝,燕挽为元春大郡主守孝,这婚事必定后延。

    成不了婚还谈什么见面吉不吉利,燕挽迎上去,唤了句:“云生。”

    祁云生在府中忙碌也是刚得到的信,阔步上前执住燕挽的手,然后不经意的朝檐下那银色身影望去,宋意低垂眼睫,沉默的走开。

    他收回目光,眼神又落到燕挽身上,劝慰道:“怀枳不要太难过。”

    这句话燕挽听了许多遍,已经听得麻木,但他还是说:“我还好,不必担心。”

    祁云生想提婚事的事,又觉得不合时宜,到嘴边放弃。

    他和燕挽一同进去看元春大郡主,元春大郡主正睡得昏沉。

    老人犹如风中的残烛,没有一丝人气,看一次,一次心酸。

    祁云生看得不忍,连忙道:“还是不要吵着祖母了。”

    两人又一同退了出去。

    祁云生陪着燕挽直至天黑方才离去,燕挽独自守在元春大郡主的床前。

    燕母已经哭了好多次,哭到晕厥,燕父已经开始着手操办后事,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

    唯有燕挽还能好好陪着元春大郡主,半夜,元春大郡主悠然醒转。

    她似回光返照,精神气好了很多,对燕挽道:“挽儿,祖母想吃冰碗。”

    燕挽一愣,“噌”地站了起来道:“我这就叫人给您做。”

    接着,疯了一般跑出厢房,召集所有下人给元春大郡主做冰碗。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手感这么好,应该还能更一章,早更就接着看,晚更就明天看,不用特意等,上次写到两点钟还有人看,我真的操心你们的身体。预防猝死从我做起,早睡早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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