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时行走颇费时间。向小寒上午巳时出门,一个来回,到府差不多下午酉时。
卢氏等在院子里,见到了好久不见的儿子自然是好一番关怀。
又叫他们回去换了衣服来她这里用饭。
在长辈面前便不能无状了,向小寒回自己房间,换回了女子的裙衫。小桃站在她身后,给她挽发。
她头发是常洗的,还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剪过好几回。又不爱抹发油之类,又厚又蓬松,没有那么好打理。
今日刚洗,最是难办的时候,小挑拆了她的马尾,抓了好多次,没有挽住,时间久了,向小寒也忍不住伸手帮忙。
结果你拽了发根,我扯了发尾,更加混作一团。
手忙脚乱之际,被一声轻笑打断。
司马兰掀帘而入:“阿玉这头青丝真真应了‘烦恼’二字,还是放着我来吧。”
说着拿过桌上的白玉兰梳子,接了小桃的位置。
她心思细腻,手指灵巧,虽也被这蓬松的头发所为难,还是完成了一个漂亮的髻。
看了看向小寒身上的衣衫,从盒里挑了相配的钗环带上。
一只桃花钗,一只同样花型的步摇,花心镶嵌东珠,花心之下,又用金丝缀着稍大的东珠。
向小寒摆摆脑袋,那珠子也跟着晃动,灵气的很。
“好看!”她拉着司马兰的手,高兴的不行:“我认识的人里,属你的手最巧,就没什么你搞不定的。”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脸颊不用胭脂渲染就泛着健康的红润。哪怕穿着裙子,也伸展着手脚动作透着利索豪迈。和任何人都不一样。
司马兰恍惚间,又将这人和白日骑在马上的英气少年重叠了起来。她一时失了言语。
向小寒没察觉到她的怔忪,看了外面的天色:“我要去陪姑母吃饭,估计要一会儿,你要是没什么事忙,就等我回来,今晚我们一起睡。”
她常常这样等她,两个人有时候玩的晚了,就一起睡了。司马兰性子静,很多书和绣筐都放在这边,也不怕她无聊。
向小寒看她点头,于是提起裙子匆匆忙忙走了。
司马兰看着她的背影,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一个人静静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
这个房间虽然布置的清雅,却比她的房间用心许多,墙上的字画,古朴的家具,看着不起眼,她却知道都是好东西。
但如今,她已不会再为这些上心。
曾经渴望的父兄的关怀依然遥不可及,这些年在这偌大的府中庇护了自己的,是表妹。
*
向小寒陪卢氏吃了无数次饭,早就驾轻就熟。加上司马修,一家人其乐融融。
等出了正院,司马修要送她回院子。
向小寒也想和他多处一会儿,于是两人并肩走在鹅卵石铺就得路上。
“表哥,我们是不是马上就要搬家了。”她问,如今这声表哥倒是越发顺嘴。
六年前,梁王御驾亲征讨伐叛军,本以为两方兵力悬殊,胜负已定,就是走个过场。谁知这京辅督尉实在是有两把刷子,设了计将梁王引入一方峡谷,痛打落水狗。差点要了他的老命。
梁王最终逃了,但是他手下的一员大将,战功赫赫的封大将军封爻却为了救他折在了那里。
司马睿越发不想去趟浑水,耍赖找借口不肯入京,一副要在太守这位置待到死的样子。
梁王在御驾亲征的时候受了伤,身体忽然大不如前,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开始扶持起之前已经不太中意的陈王。
有了最大boss的支持,陈王一派一扫颓势,和太子斗得越发不可开交。
司马甫三年前找到机会,和他兄长一样外放,做起了一方都督,逍遥自在。没了他的添乱,陈王这边更是从容。
这种白日化的斗争,加上梁王有意无意的偏袒,饶是太子都焦头烂额,恨不得抓住一切有能耐的人为自己所用,这时候,他就想起司马睿来了。
那毕竟是太子,连续几波人来召,再拒也太不给皇家颜面。
果然,司马修点头:“恐怕就是这几日了。阿玉若放不下好友,可提前设宴作别。”
她的好友就一个傻大姐杜小娘子,还有林妹妹司马兰。
后者肯定是要和他们一起的,前者,已经找她抱头痛哭过好几回了,直言向小寒一走她就没了唯一的知己,要和那些迎风就倒的假诗人们作伴了。
向小寒踢走一颗石子,偷偷觑他一眼,有些忐忑地问:“你害怕吗?”
去权力角逐的中心,不用想也知道那将是怎么一番刀光剑影。这里太守一家独大,她在这里自由自在惯了,想起那些心眼多的筛子似的人和一堆规矩,就有些犯怂。
司马修笑了,眼睛在月色下熠熠生光。
向小寒这才反应自己魔障了,眼前这位本来就是玲珑人物,和为了躲避复杂关系狂奔在科研路上的自己不一样,这一去不过如鱼得水,他怕什么。
“阿禾的心眼分我一半就好了。”她叹气。这些年在卢氏的教导下,她接人待物是没问题的,中规中矩不出错,但是心眼这东西,真的是天生多少就是多少。
司马修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阿玉这样,刚刚好。”
不让我无人能懂,不让我无话可说,不至于像师父范偿那样,疲累至避世而居。何其有幸。
“脑袋摸多了会长不高的。”向小寒抗议,她对这个很执着。
“这不必担心,以后后厨炖的汤都给阿玉。”他弯了眼睛。
两个人走到院子门口。里面的人已经听到动静迎了出来。
“阿玉!你可让我好等。”司马兰抱怨着,等跨过了门槛才看到她身边的司马修,连忙行礼:“兄长。”
这两年因着向小寒的原因,司马修见这个妹妹多些,比其他姊妹更多了印象。
但到底是不熟的,避过半礼,才对向小寒道:“进去吧。”
*
向小寒晚上和司马兰说了要搬去洛阳的事,让她抓紧时间去和好友告别。
“这一去,又不知是个什么境况。”司马兰揪着被子,满心惶惶然。
向小寒顾不得自己怂了,拍拍她的肩膀:“怕什么,有我在呢,而且,也不一定是坏事,说不定换个地方就时来运转好事临头了。”
对这里的女子来说,最大的好事莫过于寻一门好亲。向小寒自己没这个顾虑,她压根儿不考虑在这里结婚。但是司马兰肯定还是憧憬的。
两个人一时感怀,就在那里聊到了半夜。
向小寒是想睡懒觉的,她以为大事当头没人管自己了,正好可以偷个懒,睡到日晒三杆岂不美哉。
谁知没到卯时刚过就被小桃匆匆忙忙叫起来,告诉她她师父窦准找人来寻,说她今天练功迟了,师父很不高兴。
她蹦起来换了衣服就往寇准的院子跑,还没到跑到跟前就看到师父拉长了的脸。
“师父,你,你这两天……”你这两天不忙么?在这里长途迁徙可是个浩大工程啊,天下又不太平,路上各种意外不少,正式要忙着加紧训练的时候。
“我忙就是你可以懈怠的理由?”寇准冷哼一声:“你以为上路就没你什么事了?只用躲在马车里享受?”
嗯嗯嗯?向小寒听明白了,他是要利用这次锻炼她,于是乖乖站好。
寇准已经从旁边的兵器架上抽出一杆长$枪。
向小寒心中一凛,这是要动真格的了。赶紧抽出自己的武器严阵以待。
寇准擅枪,她本来也是学枪,开始以为和电视上放的一样,用那种弹性很大的白蜡杆,讲究抖、挑。
结果几番耍下来寇准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她:“枪就是用来刺的,你抖个什么劲儿?用那么软的杆怎么扎得准?”
说着长@枪一横,给她做了个示范。
向小寒这才发现,他用的那杆枪黑,硬。力道刚猛,虎虎生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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