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小寒以前常混在相对论论坛里, 对宇宙和高维世界也十分感兴趣。
世界总是充满了未知,她更倾向于那是一种可以穿梭于三维世界空间的高维生物。
但不管是哪一种,从顾寻的描述看, 那帮人明显是抓错了人。最重要的是,他们来找他,就说明会主动修复这个错误,而不是任由它蔓延,那么她是不是可以理解为,那帮人本身要抓的那个人,其实也是个bug
那么这样一来, 她其实和那个人的身份是一样的,是个bug,如果他们发现她,也会将她带走,将这个错误修正掉。
如果是几年前, 她可能就走了, 可是现在,她根本放不下司马修,难道下次再见只能在历史书上了吗, 只能看着那不实的图片和冰冷的文字描述?她接受不了。
“千万不要和那帮人说你见过我。”向小寒再一次强调。
对于她的选择, 顾寻不是很能理解。在他看来,这里生产力底下,野蛮荒僻,人命如草芥, 多待一天都是噩梦。
青年无知的时候,不是没有做过梦,梦想穿越到乱世建功立业,成为一方霸主。但是真来了乱世,这梦几乎是立刻在那不平等的待遇中,在被鞭子驱赶着做苦力又无力反抗中碎成了粉末,合着那些泥土一起砌在了城墙里。
“你不知道,打仗在这里是家常便饭,”他看着向小寒身上的绫罗绸缎和玉器首饰:“也许今天庙堂高坐,明天就沦为阶下囚,现代不管如何,不用担心小命不保。”
离开了大环境,人是多么渺小!
向小寒知道他以为自己贪图荣华富贵,摇了摇头:“你误会了。金山银山如过眼云烟,我在现代家境尚可,没有必要为富贵冒险,留下来只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而已。”
谁不想回家呢?只是世事两难全。
顾寻不知道能有什么事情是比命更重要的,但是这几年的磋磨,他早已不是那个将自己意愿强加在别人身上的愣头青。此时与眼前人非亲非故,更无权插手,只道:“希望你不要后悔。”
剩下的就是各自由命了。
向小寒点头:“多谢。”迟疑了一会儿,掏出一个荷包:“我有个不情之请,你若回去了,能不能带个话给我的父母,就说我一切安好?”
顾寻将荷包打开,发现里面是满满一包金稞子。
“这些是酬劳。”她不敢让他带书信,也不敢给更贵重的东西,怕引起那些人的注意来将她也一起带走。
“我长这么大从没有过这么多金子,来这里更不用提,一顿饱饭都吃不上。”顾寻自嘲地笑了笑,将荷包收起来:“谢了,放心,你的话我一定帮你带到。”
他站起身:“既然你不回去,我就先走了,半个月的路,赶不回去就凉了。”
向小寒在他出门的前一刻叫住了他:“等等,能不能再加一句,告诉我妈妈,我很喜欢小时候那件小黄鸭背带裤。”
这什么意思?顾寻不知道,但是多一句少一句都一样,无所谓地耸耸肩。
*
任已将走了,向小寒独自坐了一会儿才起身。院子里被清了场,空无一人。她走到院门口,守门的侍卫和侍人朝她行礼。
“表哥呢?”她问。
“回姑娘,大公子在花园里。”侍人弯了弯身:“叫奴婢在这里等姑娘。”
向小寒点头提着裙子往花园走:“我自己去便可,不用跟来。”
她在松鹤亭找到了司马修。
他也是一个人,身边的人都被打发了,一个人坐在亭中,两指中夹着一枚白子,盯着桌上的棋盘沉思,似乎在盘算该将这子下在哪里。
初夏了,草木葳蕤,亭边的荷花池有的已经打了苞。凉风撩动了荷叶和水波,也撩动了亭中人的衣袖。
“阿禾。”向小寒走过去,笑嘻嘻地打招呼:“我来啦。”
司马修将子落下,把吃下的一片黑子一一捡起,才转头,痛苦在眸中一闪而逝,却强迫自己挂起了微笑:“阿玉,你们谈完了?”
他的声音很轻,轻得有些飘忽,被夏虫的争鸣压盖着几乎听不清。
“是啊,阿禾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向小寒上前一步想去摸他的额头。
司马修任由她动作,等她将手放下,才转身望向旁边的荷塘,口里道:“阿玉,你和你的同乡一起走吧。”
这声音依然很轻,几乎像是声带坏了,只靠着气体发出的声音。
“什么?”向小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看着我再说一遍!”
司马修转过脸来对上她的视线,眼中的痛苦没了,只剩坚定,声音也恢复了正常:“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回到你的家乡去。”
向小寒双手抱臂,冷笑:“你以前可不是这样说的。”
“是我说错了,”他以为自己可以护住她,可这次意外让他清醒了,她被传唤入宫里生死不明之时,他到头来却只能去求自己的父亲。
“梁王活不了多久了,等太子即位……”
梁王征战一生,自诩能和神佛比肩,并不将这些身异之事放在眼中。太子不同,太子长于宫廷,心胸没有那么宽广。
向小寒暴露出异于常人的能力,他定然会起让向小寒给自己在民间立威的心思,将她利用个彻底。
一旦卷入这个漩涡,就再脱身不得,到时候要么乖乖受人摆布,要么就被人除之而后快。
而他入仕至少还有五年,这中间怎么保护她?
司马修想起他见顾寻时,青年说的话。
——“你们这里太不好了,动不动就死人。我们城破那天,我亲眼见到有人一箭穿胸啊!妈呀不是拍戏是真的死了,得个阑尾炎也得死,我们那里随随便便都能活到七老八十啊。什么娱乐都没有,想吃点好吃的更是做梦。”
原来是这样的吗?阿玉只讲她家乡的趣事,却从未抱怨过这里有多坏。原来受了这么多年委屈,只是从未说出来而已。
向小寒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更不知道她和顾寻不同遭遇造成了信息误差——顾寻无依无靠艰难求存才会满心抱怨,她被人护着,这么多年锦衣玉食,别提多畅快肆意。
但是司马修关心则乱,故而产生了误解。
向小寒不知道,就只以为他在推脱,所以捂住耳朵:“我不听我不要听!你在找借口!”
“不要任性,阿玉,我念着你,不管你在不在身边都一样,只要你平安。”司马修垂眸望着自己的手,有些东西,只要拥有过就很美好了,长长久久的独占,却置她于危险而不顾不是太贪心了吗。
向小寒快恨死他了,在她心里谈恋爱就是要在一起,根本没有苦情剧这个选项,何况她已经从皇宫平平安安回来了,就说明不是没有办法可想,太子还能比他老子厉害吗?
她根本无法理解司马修:“骗谁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嫌我麻烦,你想娶四个老婆,轻轻松松走上人生巅峰!”
说着抓起一把棋子扔在他身上。
司马修被她的“四个老婆”惊住了,没有躲闪,任由棋子砸到身上又落下,磕在青石板上发出声声脆响。
向小寒还不解气,冷哼一声:“好,我滚,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你去抱着你的老婆们过好日子去吧!”
拿着鞭子跑了。
司马修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半晌才反应过来,抬手招来远处的侍卫,摘下腰间的玉佩:“你带一队人马跟着姑娘,护送她去同乡那里。不要让姑娘发现了。”
侍卫领命而去,亭子里又只剩下一人,他扶着桌子,慢慢坐在了石凳上。
*
向小寒换了男装牵了马就出门,直奔郊外而去,还拒绝让任何人跟着。
卢氏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人已经跑得没影儿了。
“作孽呦。”她想骂人,但是看着面色惨淡的儿子,又说不出话来。
算了算了,年轻人的事情,还是让年轻人自己去解决:“派人跟着,别出了意外。”
向小寒驱马疾驰,满心的怒火被夜风一吹也消散了不少。
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怎么可能放心的下,就这么走了回到现代她绝对会郁郁而终,抗抑郁药都不管用的那种。
但是这个臭家伙敢跟她说这种话,她一定要让他吃吃苦头,看他还敢不敢将她往外推。
太阳已经快要落山,向小寒盘算着找个地方躲起来,躲两天再回去。
紧赶慢赶,终于夜幕降临的时候到了洛阳附近的一个小镇,她找了家客栈,将缰绳交给店小二:“来一间上房。一份饭菜送到房里来。”
付了房钱往楼上走的时候,听到后面有人叫她:“卢小……公子。”
向小寒转身,发现居然是认识的人,她行了个礼:“周公子,萧公子。”
*
司马修披了衣服一个人孤零零坐在院子里,直到月上中天,候在一旁的侍人忍不住上前:“公子,夜深了,还是回去吧。”
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挥手让他退下,仍然一个人坐着。
天上的月亮很圆,月光皎洁,司马修有些恍惚,多年前,也是在这样的月色下,他担心自己的计策达不到父亲的期望,在月下沉思,一个孩子静静地陪着他。
多年后,他依然对自己不满意。
但是陪着的人也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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