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一辈里,池柠曾经跟白柚双关系最好。
舅舅和舅母离婚时,三岁的白柚双判给了舅舅,舅舅经常出差,白柚双没人管,妈妈便把她接到家里视如己出,不管什么东西,有池柠的一份就有她的一份。
就这样,白柚双一直将自己这位姑姑当做妈妈依赖,甚至有意无意跟池柠争宠。
表姐妹只差两岁,池柠不缺爱,从小就很有姐姐的自觉,又想着妹妹家里的情况,凡事都先让着她,也真心希望她好。
渐渐的,白柚双也真把她当成姐姐,收敛很多。
池柠小时候就不爱说话,却天生小美人坯子,小学时的孩子们不懂怎么表达喜欢,只知道一味的欺负人想引起注意。
一些男生喜欢逗她,扒她头发,抓虫吓她,小小年纪就知道开些有颜色的玩笑,想尽一切办法引她注意,就算池柠会觉得难堪。
有次放学,白柚双在教室门口等池柠,看见两个小男生拉着池柠,嘟着嘴凑上去想耍流氓。
白柚双脾气爆,上去就一书包砸男生脑门上,几个人就这么扭打起来。
就是因为那次,白柚双额头刘海下现在都还有道很浅的疤。
在池柠眼里,她就像个缺爱的小孩子,需要被关注,被宠爱,被捧在手心。
以至于后来遇见秦桉时,她觉得他们两个特别像。
后来池柠失去了妈妈,白柚双失去唯一最爱她的姑姑。
白柚双把所有意外归到池柠头上,两人关系彻底恶化,白柚双再也不来她家,逢年过节走亲戚互相看见,白柚双都会避开她。
一群小辈们在一起玩时,多多少少都会酸池柠,白柚双有时当没听见,有时还会补上两刀。
池柠从小是家长们拿来比较的模范,大人们有事没事都会说句“看看人家池柠”之类的话。
小孩们被人像商品一样拿来比较,否定,质疑……
明明都是从小孩子长成的大人,但很多人似乎天生缺乏同理心一般,说话口无遮拦。
他们的自尊心会随着大人们的话一并粉碎。
恶,就从那个时候滋生疯长。
池柠懂事早,知道同辈们因此背地聚在一起说她坏话,也不怪他们。
只是她越发不喜欢走亲戚,不喜人情往来,更乐意自己待着。
后来,舅舅再婚,又有了个小儿子,白柚双越发叛逆,甚至辍学在外鬼混,很久没回去过。
秦桉先声夺人进来,挡在池柠跟白柚双两人中间,身上的烟味还未散去,此时有股浓重的肃杀。
再加上圈里传闻他性情乖张,又是这里最说得上话的,白柚双脸色有些难看,气势很快弱下去。
旁边一群吃瓜看热闹的目光背后都闪着兴奋,似乎巴不得他们能立马撕起来。
在大家以为一场撕逼大战即将直播上演时,战火却因为池柠一句话停息。
池柠拉了下秦桉的衣服,“我们走吧。”
秦桉前一秒一副要干架的表情,下一秒温顺得像只小绵羊,二话不说就牵着池柠离开。
只是他临走前看了眼白柚双,眼中满是警告。
经此一行,池柠的心情跌到谷底。
路上,秦桉张了好几次嘴,也不知道说什么。
他觉得,她就是那种受了天大委屈都不会解释的人,任由别人误会,带着有色眼鏡去看她。
她太干净了,会让人忍不住,想把她弄脏。
回龙庭西洲后,秦桉才开口:“柠柠,你……”
“没事,”池柠自己摘下头盔甩了下头发,“没你想象那么脆弱。”
她只是在想,白柚双该怎么办。
走在黑暗里,都没人拉她一把。
“我会让人把她照看着点。”
秦桉在察言观色上其实很有一套,只是平常几乎用不着。
池柠说:“谢谢。”
秦桉舔着脸问:“要不要考虑以身相许?”
“你在做梦。”
声音却没以前那样冷淡。
秦桉双手捧在脑袋后面,朝池柠抛了个媚眼,“梦里姐姐可不是这样。”
骚气地舔舔唇,似在回味什么。
池柠看着他那样子,觉得特别欠打。
·
日子一天天过去,秦母捧着改邪归正的儿子刷得满满的题,感动得抹了抹眼泪,常常握着池柠的手,感谢的话不要钱一般朝她输出。
听说最近她要回趟京都,秦母还让她代她父亲问好。
秦母和她父亲也是老同学了,池柠点头应着。
收拾小背包,池柠一早坐着秦家专车去机场。
下飞机后打车到香烛店,池柠总感觉有人跟着,可每次回头又没看见什么。
买好鲜花香烛纸钱正准备扫支付宝,有人进来说:“这些和这些,算上她的一共多少?”
来人指着店里一堆纸钱,又指指池柠,拿出手机先她一步扫了钱。
池柠问:“你怎么来了?”
秦桉将墨镜架在脑袋上,点着手机气呼呼道:“你走都不跟我说。”
“我又不是不回去。”她行李什么的都还在那儿呢。
“我不管,”秦桉将手机揣进兜,“我就要跟着。”
池柠去提塑料袋,“随便你。”
秦桉立刻眉开眼笑,抢着去提东西,“我来我来。”
两大包纸钱香烛装在红塑料袋里,被他轻而易举地拎着。
池柠抱着花问:“你买这么多干什么?”
“不是去见丈母娘吗?”他眼睛又黑又亮,没有嬉皮笑脸。
池柠轻飘飘睇他眼,“别乱认亲。”
她的确是来见母亲的,今天是母亲生日,她不喜欢忌日,向来只在这一天去看她。
池柠母亲早年遭遇空难,没找到遗骸,陵园里只有一处衣冠冢。
池柠将花放在碑前,点上香火蜡烛,跟秦桉一起蹲在地上烧纸钱。
两人眼睛都有点酸涩,被烟熏的。
秦桉边烧纸边念念有词:“您在天有灵,请您托梦教育池柠一顿,让她别讨厌我了。”
池柠:“……”
回机场的路上,池柠坐车上说:“如果她能当我孩子就好了。”
秦桉不喜欢看见她心情低落的样子,大概她自己没发现,她每次心情不好,都喜欢捏着东西。
现在她就把裙摆攥在手心,她皮肤很白,手背上能看见交织的青色血管。
“想生的话找我。”秦桉轻轻戳她手背。
池柠松开手,“不要脸。”
“反正你不许找别的男人。”
他像软骨头一样,要往池柠肩上靠,池柠推开他毛茸茸的脑袋。
是她羡慕的发量。
“别想占便宜。”
秦桉哼声,见池柠开始闭目养神,他干脆拿出手机玩起游戏,拉了自己表哥双排。
两人游戏都玩得心不在焉。
秦桉在局内打字问:女人喜欢啥啊
许沉:钱
秦桉:还有?
许沉:别墅靠海
秦桉:她会说我羞辱她
许沉:……放弃吧
秦桉:不要
下面有队友跟话:喜欢有什么用,看上就强女干啊!大不了坐牢嘛!
众人:举报了。
……
机场航班因天气延误。
贵宾候机厅,池柠坐在沙发看杂志,秦桉看着窗外雨幕说:“那天也是这么大雨。”
池柠翻杂志的手一顿。
他继续说:“你都不会可怜下我。”
语气像怨她,表情却很委屈。
池柠见他这样,知道他又要翻旧账了。
几年前。
秦桉所有联系方式被她拉黑,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趋势。
再后来,她考上京舞,秦桉听到消息跑去她寝室楼下堵了半个月。
有天下了很大的雨,他一个人站在楼下,全身淋得湿透,池柠在阳台看着,无动于衷。
有人路过觉得他可怜,去给他送伞。
他却像个刺猬,打开人的手还让人滚,继续不听劝地站在雨中,全身透着股子倔。
像是她要不来见他,他淋死在那也好。
池柠最后还是下去了。
她打着伞,替他遮雨。
秦桉就抱着她哭,池柠任他抱着,却说不想再看见他。
面对声声指控,池柠继续翻杂志。
书页发出细微声响。
秦桉又说:“那次我差点病死了,你都不来看我一眼。”
池柠觉得,秦桉这人挺作的,不止作,以前还特别坏。
混世魔王一样,干的事情都是让她看不太懂又没法忍受的。
“自己不吃药不治病,病死活该。”
她是最近听秦母说起这事。
“这不还生龙活虎吗?”池柠瞥他一眼。
“那是因为我觉得我死了,你就要跟别的野男人搞一起了,我死不瞑目!”他说得义正言辞。
池柠觉得挺好笑的,“然后你就让我这么多年交不到男朋友?”
她不是没人追,也不是不想谈恋爱,只是每次都有人掐桃花,搞破坏。
有种占有欲,像蜘蛛的网,密密麻麻,让猎物喘不过气。
秦桉玩着火机嘟囔:“反正你不能跟别人在一起。”
池柠合上杂志说:“那我出家吧。”
“不行。”他表情突然凶巴巴的。
“行吧,”池柠认栽,“算我倒霉。”
“谁让你招惹我,还不要我。”
他说到这,想到什么,脸突然红了。
羞涩小姑娘一副被调戏的样子。
旁边有一身正气的大叔路过,意味深长看了池柠一眼。
池柠自动从那个眼神里翻译出两个字:渣女。
“什么?”她觉得莫名其妙。
“那次!”
秦桉一看她就是忘了,“被你看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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