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府里, 耿氏终于确定福晋说的那番话的意思,其实大家心里多少都有些数,只是不曾想一下子就来了三个新人。
“那钮钴禄氏是个什么来头?你有打听出来吗?”另外两个是汉军旗的, 出身上同她们差不多,唯一例外的就是钮钴禄氏。
钮钴禄氏是满族八大姓之一,耿氏没办法不在意。
自从搬出结香院后,因着离了武氏,她们这边就少了许多消息渠道,但耿氏不后悔,如今的雅蝶轩虽然不大, 但她看中的正是她的小巧,至于离正院或者前院远了是近了,她也不在乎。若是四爷没有心思,再近的距离有什么用?那芙蓉院离得还不够近吗?
反而是这个雅蝶轩,有耿氏想要的幽静, 也因为地理关系, 日后未必没有一争的机会。
耿氏的问话,让碧冬面色为难地摇了摇头。
耿氏叹气:“也是,福晋如今不同从前了。这正院人一换, 想要打听个消息哪是那么容易。”也不是说福晋以前管家不严, 只是像钮钴禄氏的来头在别人看来是早晚会知道的事情,压根一点也不重要。
或许福晋还会暗中把消息透露出来,让她们早点做好准备。
妾侍争的越厉害,福晋兴许能从中得利。
前头那几个香, 就靠着这个敛了一笔不小的银子。福晋知道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点护短的脾性倒是和四爷一样。
但今时不同往日。
碧嬷嬷来了后,正院一下变得纪律严明起来。别说碧冬了,就是其他人想要打探,得到的也只是缄默不言。
无论重不重要,只要进了正院这个门,就不能让它从正院里下人的嘴中传出去。
碧冬也曾无功而返过。
“要不问问老爷。”
耿氏思忖了一会儿,摇头:“还不到那份上。”耿德金只是个管领,能力有限,费尽心思不过是让耿氏手里掌握一条联络外界的线,一旦动用就再没有第二次,她进府不过两三年,不应急着动用。
耿氏不让自己着急,她还年轻。
如今的四爷府后院,太过平静,除了正院,其他地方仿佛一潭死水,正是需要新鲜血液进来重新搅动风云的时候。
福晋如今是受宠,但几年前受宠的人是李氏,谁敢保证能一直受宠。
耿氏让自己稳住,转身去了后院专门布置出来的小佛堂上捡佛豆,直到心平气和了,才在碧冬的伺候下梳洗睡下。
耿氏一夜好眠。
清宁却睡得不怎么好,第二天起来,全身的骨头跟散架似的。
枕边的位置已经空荡荡,怕是早早就走了,这让清宁气得不行。
昨天下午,宫里还是送了消息出来,她也被告知府里要多了三个新人,进府的日期,还得早早定下,安排好。
清宁原是有准备,反应还算平静,看起来跟原身差不多。
送走内侍后,就和四爷商量。
可四爷不知道为何,反而一肚子的火气,直接抱了她关上房门。
什么不该白日宣言的话,全被抛之脑后。
清宁几次求饶,反而惹得他更兴奋,直到昏死过去了,才得了他歉意的吮吻。
歉意?骗鬼吧。
幸亏碧嬷嬷反应快,正院如今又真的是铁桶一块,否则若是传出去,清宁是真的要羞死了。
这一点,还真的是柳嬷嬷欠缺的。
虽还有些想念这个忠心护主的奶嬷嬷,但碧嬷嬷用着已经是十分顺手了。
清宁靠在浴桶上出神,梅香一遍又一遍地舀起温热的水,水流冲刷遍布痕迹的身体,一点一点的分解了身体的疲倦。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热气熏得脸都红了。
清宁抬了抬手,发现手心已经被泡出褶皱来。
梅香也热出一身汗:“福晋,碧嬷嬷说过不能泡太久,该起了。”
清宁唔了一声,没让梅香帮忙,自己裹着软布去了屏风后面换衣裳。
梅香已经习惯,除了真的困倦的起不来身,福晋向来不喜欢她们贴身伺候,从前兰香她们在的时候如何她不清楚,但她到福晋身边以后就一直如此。
清宁换了舒适的居家服出来,梅香已经叫了人进来收拾浴桶。
到了外屋,原本消失不见的四爷已经从前院回来了。
桃香带着人忙碌地摆着膳食。
清宁坐下叼了筷子,阴阳怪气地说道:“怪了,爷今天怎么没去上朝?”
这是气上了呢。
四爷眼神回避,低头假装慢条斯理地喝着粳米粥,一旁的苏培盛笑笑回答:“宫里传了喜讯出来,这毓庆宫以后就多了个三阿哥了。”
可惜再生下小阿哥后,众目睽睽,又有太医在的情况下,唐氏还是血崩而亡。
小阿哥被送到了太子妃的寝殿里,宫里其他人就在处理唐氏的事情,只是住在宫里,又只是个不入流的侍妾,谁敢大张旗鼓地办丧事。
一应都是简办,唐氏则是被太子的人带走。
太子妃一身疲倦地回到寝殿内,立刻让人送了热水进来,洗去了身上沾染的血腥味后,才问起小阿哥的事情。
“奶嬷嬷都是现成的,小阿哥很乖,已经睡着了。”宫人摸不清太子妃对小阿哥的态度:“要不要让奶嬷嬷抱过来看看。”
太子妃摆手:“看什么?都累了一天了。让人仔细养着,缺什么就拿过去,只一点——要是出了什么岔子。”
太子妃重重地一哼:“就别怪本宫心狠了。”
宫人心中一寒,应了声是,心里同时明白,这小阿哥就算到了太子妃这里,也未必真的得了看重,但也不能不重视。
“格格呢?”
听太子妃提到格格,宫人满面苦色。
太子妃抿了抿唇:“是又不高兴了?”
宫人为难:“格格毕竟年纪小。”原先就因为弘皙,让三格格受了不少委屈,但好歹太子妃护着,可现在又多了个三阿哥,还养在太子妃身边,难免就不理解,闹上情绪。
宫人没说的是,昨天夜里格格就要找太子妃了,但当时唐氏情况危急,太子妃在那边坐镇,几乎守了一夜,谁敢过去打扰啊。
“太子妃要不要去看看格格?”兴许见了面,说说话就好了呢。
太子妃听了有些意动,她就这么一个孩子,怎么可能不放在心里。只是刚要答应,外头又进来一个人,凑近后低声说道:“唐氏身边的丫鬟被太子身边的人带走,路上跳了井,死了。”从唐氏屋里出来正好有那么一口井,平日里是为了后殿住着的人用水方便。
这么一跳,别说整个毓庆宫,就是乾清宫那边的人都是知道了。
太子妃脸色大变,豁然起身往前殿走去。
她要见太子。
内侍进来通禀,太子挥了挥手:“让太子妃回去,告诉她照顾好小阿哥,记住,孤要个活生生的,聪明伶俐的。”
内侍很快出去。
太子妃听得脸色一阵白一阵红,满腔的愤怒让胸口上下起伏。
她被利用了。
到底是谁?
太子妃脚步匆匆,面色阴沉,在一回到寝殿,终于忍不住,在哇的一声后吐了一地。
“查,去查。”无论是李佳氏还是林氏,都给本宫查。
太子妃目色冰冷,心里的不安却在放大,太子的话是在狠狠敲打她,聪明伶俐,太子都知道了。
另一边,在太子妃一声令下,宫人就行动起来。
如此一来,就动静不小。
太子仍旧平静,只说:“知道了,让人去同皇阿玛说一声。”
四爷府,书房里——
邬思道看完宫里才送出来的消息,摇头:“太子也是心狠的。”这唐氏可是为了他生儿育女的人,在知道太子妃的打算后,惊人还顺水推舟。
可要邬思道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若非太子那位置已经摇摇欲坠,倒是个合格的储君。
四爷手里是另一封信:“唐氏的宫女明面上和老大有关系,实际上是皇阿玛放过去的人。”可见皇阿玛是早早就动手,又故意防了老大。
但太子也是个心狠的,这一次毓庆宫动静不小,估计又一批钉子被清理出去,粘杆处这边也是有了损失。
邬思道点头:“太子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唐氏有孕后,就不能侍寝,为了拢住太子的心,不惜奉上身边的宫女。
只能说太子原本就是荤素不忌,勾得那宫女心甘情愿地为他赴死。
等查出来的证据呈到康熙案前,直接指向的是直郡王。
康熙明知不是,可太子还是他最为疼爱的孩子,总得给人一个交代。
梁九功已经研磨了好一会儿的砚台。
康熙终于提笔,书写下两个字。
“送去毓庆宫,叫弘曣吧,玉碟上直接改在太子妃的名下。”
梁九功应是,亲自到了毓庆宫,交到太子手里。
太子看了一眼,目光发寒,把纸条递给近侍:“送到太子妃那里,就说是皇阿玛的意思。”
记到太子妃名下,那就是嫡子了。
不管太子妃愿不愿意,李佳氏抱紧了弘皙。
隔天,康熙又叫了直郡王进宫。
等直郡王出来后,脸色已经变得非常难看,见到从毓庆宫过来的太子,冷笑一声说道:“老二,厉害啊。”
太子重重地哼了一声,看向直郡王的目光带着煞气。
直郡王冷哼,目光转向太子身后的四爷:“别说当大哥没提醒你,眼睛擦得亮一些,好好看看有些人的真面目。”
四爷面无表情,拱手。
“多谢大哥好意。”
这话听着有多违心就有多违心。直郡王瞪了四爷一眼,拂袖离去。
太子等直郡王走后,忧心忡忡地望着四爷。
四爷抿唇:“二哥不必担忧,这一次大哥怕是损失惨重。”
正因为损失太大了,才会如此怒火攻心。
一个人盛怒之下的话,岂能去听。
反正四爷不会。
太子听出话里意味,嘴角微微扬起。
梁九功却正好走了出来,朝太子躬身笑道:“万岁爷请殿下进去呢。”话落又看向四爷。
四爷往后退了一步,同太子说道:“二哥去吧,我正好去看看十三。”还有一个月就要大婚的人,每天忙得不可开交。
太子其实也有好些日子没有和十三说上话了。
“等等。”太子叫住四爷,对跟在身边的内侍说道:“回去找太子妃,要两万两银子过来。”
“二哥。”四爷的神情是不赞同的。
为什么大家都喜欢出宫开府,因为开了府,有属于自己的府邸,就能有门人,还有官员各种孝敬,但太子在宫中,各种不便。
虽多年一直深受皇阿玛的疼爱,但谁会嫌银钱多,至少明面上,太子的手头也是十分紧张。
太子就笑:“孤就看上十三的重情。”
竟是这个理由。
四爷自然不好再劝。
十三拿到手后,有些茫然。
四爷劝他:“既然是太子的意思,你收下就是。”要是太子还是太子,十三爷抵不上什么大用,但若不是……十三想帮忙,也得到时候看看能不能帮上。
与其现在忧心忡忡,不如早点让自己早点适应出宫开府的日子。
十三心领神会,问起弘晖的事情。
四爷指了指乾清宫的方向,道:“还算安全。”
可之后呢?
十三嘴巴张了张,算着路程,十五十六已经是进入江南重工地带了。饶是知道四哥有所准备,但很多事情,就坏在鞭长莫及上。
离得远了,想要收到消息,八百里加急一来一回也得七八天
七八天,谁等得住。
清宁接到弘晖报平安的信时,那信从发出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在这半个月里,清宁非常忙碌,日日带着荷香往十三的府邸去,又有礼部的官员到府邸里来拜访。
康熙也是知道十三的情况,德妃那边因为十四的事情,也不敢让她插手,就找了贵妃帮忙。
但贵妃答应领了这个差事,回头却又推到清宁头上,言下之意她只是担个名头。
就是为了四爷,清宁也得应下啊。
更别说康熙知道后,赏赐了一堆东西下来,这也摆明了同意贵妃的做法。
清宁能怎么办?
只能任劳任怨,索性这事,她也就起个监督作用,礼部的人、工部的人还有内务府都有派人来协调。
可饶是如此,这半个月也是忙得够呛。
清宁觉得自己大概率是瘦了几斤,小蛮腰慢慢都出来了,碧嬷嬷不放心,让人去请了府医过来。
以前的时候,都是一日一诊平安脉。
这段时间,因为太忙,就被清宁忽视过去了,说起来也有十天左右没有看平安脉了。
清宁是个惜命的,加上收到弘晖的信,心里高兴也就同意了。
四爷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下人带着府医往后院走。
都不必四爷开口,苏培盛走了过去。
没一会儿,过来,低声说道:“是去给福晋请平安脉。”
“让邬先生等一等。”四爷说完,脚步一转,往正院去了。
苏培盛左右看了看,叫了个小内侍让他去通知邬思道,自己则紧随四爷的身后,往正院赶去。
四爷脚步匆匆,没多时就赶上府医。
一行人是一起到的正院。
清宁正拿着弘晖的信,看得高兴,一见四爷,忙招手:“弘晖这孩子,真怕他飞出去就舍不得回来,瞧瞧这信,简直高兴坏了。”前头是说着想念的话,后头好几页却是路上的见闻,字里行间都是浓浓的欢喜。
“怪不得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清宁感叹一声,把弘晖的信随手塞到四爷手里,这是写给他们两个人了,自然得让四爷看,至于私底下还有没有其他信,清宁也不管。
桃香见状拿来脉枕,放好。
府医朝清宁行了个礼,上前把脉。
从用过空间灵液后,清宁知道自己的身体棒极了,这些日子别说生病了,连打喷嚏都没有。
之所以没有拒绝请平安脉,一个是安身边人的心,还有一个这些隔三差五就要记录好呈到宫里去。
只是府医并没有如往常一般,反而是面上怔了怔。
“福晋怎么样了?”四爷已经放下手中的信。
那府医犹豫了一下,说道:“属下有些不确定,是不是让另一位过来一道会诊。”
会诊?
苏培盛忙跑了出去。
四爷望着那府医,有些沉默,只要忽略他轻颤的嘴唇,一切看起来平静极了。
屋内没人说话,几乎是落针可闻。
“不用紧张,肯定没事。”清宁有些不习惯这沉闷的气氛,为了取信他人,还从椅子上站起来原地蹦跶了几下。
“福晋。”碧嬷嬷尖声一叫,更快的是荷香,已经拉住清宁。
四爷深吸一口气,差点蹦出去的心脏重新跳起来。
他看向碧嬷嬷的视线,带着一丝审阅。
碧嬷嬷知道已经无法隐瞒,轻声说道:“福晋怕是忙忘记了,但每月换洗的事情,都是有记录在册的。”
清宁已经惊呆了。
她不至于听不出这话里面的意思。
只是脑海里,满满的都是不可能。
四爷看起来极为冷静,目光上下打量着清宁,这阵子的确消瘦了一些。
碧嬷嬷继续说道:“还是梅香最先发现的,当时已经推迟了两三日。”
作者有话要说:稍晚会有二更,应该吧,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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