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东西挡镜头,伏城这边什么都看不到了:“师哥?师哥在吗?”
视频通话这就结束了?他把手机放耳边听,是呼噜呼噜声。
“我在。”蒋白阴着脸把猫再推开。
啊,师哥还在,伏城一下笑了。下一秒师哥又没了,屏幕重新归于漆黑,又是呼噜呼噜声。
小梨涡没了。蒋白干脆把大王推到床下,靠着床头,手机和自己平视。
平视几秒,又稍稍举高一些。这下可以了。
刚要开口,15斤的大公猫直接跳上来,踩着自己腹部,伸长脖子不停蹭手机屏幕。蒋白从没和猫这么近过,伸手摸了一把猫耳朵。
大王回身一爪,手背飙血。
蒋白皱了皱眉,把猫又拎下去。这只不乖,自己那只听话。
伏城静静地看,内心想给大王点赞。8年了,这个仇大王记了8年,果真不好惹。
猫是自己捡回来的。被一个同龄男孩割破肚子扔在垃圾桶里等死,深度化脓,宠物医院说扛不住手术和麻醉,给了药粉和酒精让自己带回家。
然后自己伙同师兄弟把那个男孩揍了,把人扔进了垃圾桶。猫藏在狮馆里,自己每天偷偷上药,把猫粮泡软喂它。小猫疼得浑身乱颤,可求生欲强烈竟然活下来,用完医院送的药粉新皮肤也长出来。就这样,大王被偷偷养在练功台底下,吃师兄弟四家饭,直到养到1岁被老爸发现。
老爸有规矩,舞狮不养猫。大王又大又凶,送不出去,最后被师哥带回家。
师哥怕自己不放心,带自己去看它,两人顺便给大王洗澡。但可能是换了新环境,洗澡时大王把自己抓了,手臂鲜血淋漓。师哥本身也不是很喜欢猫,用毛巾把大王打了一顿。
只是伏城没想到,8年多,猫还是记这个仇。
“你刚才说你吃什么?”终于把猫轰走,蒋白重新躺回来。
“青梅。”伏城拿起一颗,手机像素不够可师哥还是巨帅无比。
“哦,青梅。”蒋白看了眼屏幕,“好吃么?”
伏城嗯了一声。“好吃。”
“嗯。”蒋白也嗯一声,“那你吃饱了么?”
“吃饱了,师叔做饭特棒。”伏城咽下湿淋淋的果肉,“师哥,刚才那是你养的猫啊?真可爱。”
和他聊上了,不难,自己很会找话题。蒋白对着屏幕调整坐姿,手背冲前:“他不可爱,我流血了,刚才它抓的。”
伏城瞧着师哥就会傻笑,越看越喜欢。“没事,猫都喜欢挠人,以前我……我也养过一只。猫就是看着凶,养熟了可听话。师哥你吃过饭没有?”
他光着,没穿上衣。蒋白头微微一点:“吃过了,我不是你师哥。你在家?”
“不是我家。”伏城找了一个方便架手机的位置,两手腾出来专心欣赏师哥,“在师叔家里,他是我爸的狮尾,从小看我长大。我睡他儿子的房间。”
“师叔?”蒋白腿上一沉,大王又跳上来了,“他儿子和你一起睡?”
“不是啊。”伏城说。屏幕中多了一只猫,大王探头探脑往上挤。
“你转一圈,把屋里给我看。”蒋白说,怎么都推不开大王,仿佛自己手机里有猫薄荷。
最后各占据屏幕一半。
看看屋里?伏城拿起手机原地转圈。“就是这间屋子,师叔经常叫我来住。大王它……长得真好,它可真大啊。”
“它养不熟。”蒋白看出对面在蚊帐里。原以为大王蹭手机已经最古怪,谁料还有更古怪的。它居然跑到手机背面去看了看,看完又转回来,继续抢摄像头。不仅抢,还倒在床上翻肚皮。
从没朝自己露出来的柔软肚皮,蒋白从没摸过。
“养得熟,猫都养得熟。”伏城真想伸手摸一把,大王肚皮上有两块对称的疤,当年被人捅成对穿,“师哥,周末你有时间吗?和我约会吧,我请你看醒狮表演。”
“可能没时间。”蒋白看了看屏幕里,又看了看大王的圆脑壳,想象撸猫肚子的手感。侧腰紧致,腹肌轮廓明显,胃部摁下去憋的就是没吃饭,再往下是肚脐,吹哨可以看猫尿尿。
“行吧。”伏城嘴角瞬间耷拉,眉梢喜悦不在,“这周没时间啊,没时间也行,那下周呢?”
“下周……”胸腔好像被谁猛按,蒋白喘口气,“再说吧。你刚才说,你师叔是你爸的狮尾,那你爸呢?”
屏幕里的小梨涡瞬间没了,两边俱是安静,只听大王在打呼噜。
“我爸他,不在了。”伏城把青梅嚼烂,“生了一场病。我家三代狮馆,到我是第四代,叫伏家班。太爷爷活了80岁,爷爷60岁,我爸40岁走的,每个都少20年。如今伏家班在我手里,我再过生日18岁……”
“够了。”蒋白头剧痛,15岁的蒋白拿了一把锯子在自己头骨上反复磨拉,“你别说话。”
“哦……”伏城乖乖点头,师哥这是怎么了?
头骨被15岁蒋白锯开,一桶冰水由头灌入冲到了蒋白腹腔里,周身血液循环一起冻住了。
每个都少20年?不行。
眼球又像被针扎,蒋白赶紧结束通话,恨自己有痛觉。屋里所有相框刹那复活,从百天到14岁的蒋白全部活了,一个一个围着自己转。他们长得不一样,可脖子上都戴着一个小金佛项链,每张相片里都有。
最后他们重叠为一个人,变成15岁的那个,站在自己对立面。
大王不再打滚,疯狂挠自己手机。蒋白翻下床去找书包,摸出一把圆规,对准自己左眼却不知道该威胁哪一个蒋白。
15岁的和现在的,可能只能活一个。
眼球还是一闯一闯得疼,根本没法睁眼,蒋白和自己僵持,最后还是放下了圆规,重新爬上床,一头扎进枕头。
睡着之前,他看见大王没走,睡在自己校服外套上。有的猫是黏人的,容易惹事,不放心。
睡醒后头疼缓解,蒋白口干舌燥,按下弹珠汽水的玻璃球,砰噔一声吓醒了大王。视线穿透悬于瓶身中那颗弹珠,朱红色校服上全是猫毛。
起床去喝水,爸妈正在客厅里商量什么事。
“儿子,来,爸爸和你妈妈打计划呢。”蒋文辉正列清单,全是下厨原料,“周日请付雨一家来家里吃饭。”
“当然要请,付雨照顾你那么久,你小时候,咱们两家邻居经常一起吃饭。”肖咏沐把清单补全,“周日你没事吧?”
蒋白耳鸣,慢慢才听清。“没事……我是不是有一个小金佛的项链?每张照片里都有,怎么现在不见了?”
“那个啊,唉……那个是爸妈给你求的护身佛,你3岁就戴。”肖咏沐回忆,“一直没摘过,很灵验。肯定是你在深圳出事时弄丢了……不提了不提了,妈妈去切水果。”
“妈。”蒋白突然叫住她,“家里有青梅么?”
“青梅?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想吃它了,你想吃妈妈明天去买。”
蒋白不自觉地皱了眉心。“没事,我记得我不爱吃。”
最后一颗青梅吃完,伏城晾着肚皮满意躺平。今天自己的手机没有问题,看片儿病毒暂时休眠,接到师哥视频邀请还看到了大王。
师哥的肩可真够宽,伏城咽咽口水,以前看片儿专门挑肩宽的男人看,背肌也要够猛。现在不用找片儿了,直接看师哥。
手伸进红底裤里,拨弄拨弄。拨弄完再去冲澡,意犹未尽地睡下了。
等小屋没有声音,廖程明一瘸一瘸走进来,动作不能再轻。他先把窗户关了一半,给孩子拉上窗帘,再把电风扇的风速调成1档,不让风直吹了床。
小心翼翼进了蚊帐,孩子趴着睡,后背估计疼了。他拿出药膏一点点给伏城抹上,抹完用蒲扇徐徐地扇,直到膏体完全变干,吸收。
再给孩子盖好毛巾被,廖程明出了屋,带上了门。
周六伏城在师叔家蹭饭,读过一次高二所以作业不算太难。吃完晚饭才回家,师叔还塞了500块钱。
伏城以前不要师叔的钱,可办转学花了不少,这回先拿了。家门口又堆了十几个小纸箱,伏城一个接一个踢进门,洗完校服对它们起了好奇。
到底是谁啊?伏城分出邱离和青让的,打开一个未知纸盒。掉出几张照片,拍得不算清晰,但能认出是自己家的楼洞。
因为1层上个月有人结婚,贴了一个玻璃纸面的红双喜,很少见。
这人谁啊?拍完小区又拍楼,现在进了楼洞,没事拍人家红双喜干什么?伏城不当回事,邱离青让的包裹里全是零食。
还是师弟好,伏城拆开一包山葵干慢慢嚼,不对,师弟也不好,邱离给自己看片儿网站,手机都卡了。
看片儿病毒导致师哥不给自己发微信,伏城爬上床,开微信,看着师哥头像发呆。
自己主动发?伏城开足脑力,选择语音。“师哥?师哥你睡了吗?师哥你要是没睡就给我看看猫啊,我明天约你出去好不好?”
5分钟过去,没回复。伏城懊丧了,翻来覆去在床上翻滚。
不行,习武之人不轻言放弃,这回伏城吸取经验,打开相机找角度自拍。
因为要睡觉了,他光膀子,被子刚好卡在胸肌上。想比剪刀手,又怕师哥觉得俗气,最后什么动作都没有,光是笑了。
很好,照片发送成功,伏城继续语音:“师哥,我今天回家睡觉了,我想看猫片。”
蒋白正在找角度拍大王,手机震动新消息。点开,三个发光点。
蒋白抿嘴唇,点开大图,查看原图,再皱了皱眉。
长按,保存图片,编辑相册,创建新相册。
猫片。
伏城继续在床上翻滚,又想拨弄拨弄。3分钟后收到了心心念念的照片,大王在拆猫爬架。
“师哥你拍摄角度选得真好,早点睡啊……我睡了,明天我起得早。晚安!”伏城心满意足,不敢多聊。
又梦见师哥咬他小梨涡。梨涡很小,就在左嘴角下方1厘米的地方,每次挨咬都和师哥碰嘴唇。
次日,周日,照常要出狮。伏城关掉手机闹钟,才凌晨4点,他随手打开微信,给师哥发了一个小黑猫打哈欠的表情。
“师哥在吗?我要出狮了。”伏城自言自语发语音。
手机秒震。
[蒋白:在]
伏城哈欠打到一半愣住。
手机又秒震。
[蒋白:不是你师哥,不要吵我睡觉]
伏城眨眨眼,不敢回复了。时间紧张,他跑步去集合,上车吃饭补觉,下车傻眼。
不是上周的体育广场,好像是水上乐园。
“准备准备,中午这里开张,好好热闹一下。”老板也下了车,“不用太花哨,咱们赶紧干完赶紧收摊。不吐火球。”
伏城喝着豆浆松一口气。
“跳水桩。”老板指前方,“看见了吗?桩子都立好了,你们跳几个来回,不用托举,翻来覆去蹦几下,让外行看看热闹就行。”
伏城刚松完的一口气又吊了回去。
快到中午,蒋文辉切好果盘,肖咏沐在满屋找猫。“见笑了,我家小儿子很怕人,原本想找出来给小雨摸一摸,不知道钻哪里去了。”
付雨穿着连衣裙,端庄地坐在沙发里。“阿姨您别找了,大王它从小就怕我。”说完背着爸妈打个哈欠,困,只想睡懒觉。
“它不是怕你,它是胆子小。”肖咏沐又找一圈,未果。
“老婆别找啦,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蒋文辉有待客之道,把付雨一家请上餐桌,儿子和付雨坐一侧,“小雨啊,跟着我们家蒋白转校辛苦你了。”
“不辛苦,上小学的时候他还帮我写作业呢。”付雨尽量端庄地笑。
“儿子,你也不和小雨多说几句。”肖咏沐在桌下轻轻踢他,“付先生付太太,见笑了,我家孩子不太会说好听话,什么都记在心里。小雨的事他记得可清楚了,是不是?”
脚又被踹了一下,蒋白抬起头,一眼看到付雨带的那箱水蜜桃。“嗯。”
付雨爸爸也是生意人,提起女儿一脸疼爱。“是啊,他俩一起长大,以前咱们是邻居嘛,了解。”
付雨正发呆,脚也被妈踢了一下。“嗯,是,了解。”
四个家长继续聊,从天南海北聊到生意官场,气氛融洽,几乎快把两个孩子给忘了,越聊越聊得来。直到蒋白突然放下手机,推开椅子站起来:“我有事,我得出去一趟。”
蒋文辉和肖咏沐同时变脸色。
“付叔叔一家都在,不许没礼貌。”蒋文辉提醒他,“能有什么事比现在的事重要?这是爸妈请的客人。”
脚又被踹了一下,是要自己坐下。蒋白把手机揣进兜里:“在学校捡了只猫,不放心。”
说完去玄关穿鞋,拎上准备好的书包关门走人,一桌成年人被蒋白的离场闹得下不来台。
这时付雨动了动腰,坐直,端庄假笑。“是真的,我见过,大概1个多月大的小野猫。叔叔阿姨你们别生气,咱们吃咱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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