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琪华病了。
似乎还不轻。
楚毓得到消息赶来的时候, 就看见楚如珍正缠着太医焦急地问东问西。
他忙将楚如珍叫过来,“珍儿,不要打扰太医诊脉。”
楚如珍见他来了, 才好似终于有了主心骨一般,飞快跑过去。
“父皇!”
她双目含泪, 眼中满是惊慌与无措。
可见魏琪华毫无预兆地晕倒可算是把她给吓坏了。
楚毓这会儿什么也做不了, 只能尽力安慰, “放心, 不会有事的。”
实际这话他也不确定。
心里却也在嘀咕, 不会吧,魏琪华这才多大年龄, 哪能这么早出事?
可……万一呢?
等了一会儿后,太医就过来了,说的话令楚毓都忍不住怔愣和沉默。
魏琪华尚且不足三十,太医却说她的身体宛如四五十岁的人,沉珂积重。
且不知是何原因,她自己并没有求生之志,一个人心态上的颓丧是最能摧毁人的身体的。
说来也许不那么科学,甚至有些难以理解,可确实是有科学验证的没错。
否则,郁郁而终也就没办法解释了。
楚毓想过魏琪华会伤心、悲愤,可是,不是还有楚如珍吗?
就连楚如珍,都不值得她坚持下去吗?
比楚毓更不能接受的是楚如珍。
她眼中的泪水控制不住地流了出来,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什么叫她母妃的身体油尽灯枯、行将就木?什么叫她没有求生的欲望?什么叫郁郁而终?
她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
“庸医!庸医!肯定是庸医!”她抓住楚毓的袖摆,紧紧地,好似抓着一根救命稻草,“父皇,您再叫其他太医来吧?再让其他人来给母妃诊治!”
楚毓还能如何,也只能答应了她的话,让人又叫了三位太医来。
而这些太医给出的诊断结果与先前那人相差无几。
最终,这就是楚如珍不愿意接受也得接受的事实。
“陛下,二公主,昭仪娘娘醒了!”宫女前来禀报。
楚毓起身要进去看她,却见楚如珍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珍儿?”
楚如珍一言不发,直接跑了出去。
楚毓拧眉让宫女跟上去。
而他自己则进去见了魏琪华。
她正坐在床上,背靠着床头,一身素衣,长发披散。
一点也不像是刚刚还昏迷不醒的人,不过,仔细看的话,却能发现她唇上的苍白,没多少血色,双眼也有些无神。
见到他来,魏琪华看过去,双眼似乎亮了一瞬,不过,也仅仅是一瞬。
“陛下来了?”
她淡淡道。
“刚才外面的对话你都听到了?”楚毓问。
魏琪华轻咳两声,也不避讳,“听到了。”
“珍儿跑出去了。”楚毓说道。
也是直到此时,看着魏琪华失神的模样,楚毓才想到为什么楚如珍会慌忙跑开。
“是我……对不住她……”魏琪华眼中闪过一丝心痛,却又很好地掩盖了过去。
于她而言,心痛是最没有用的,若非如此,她于是几年前就已经不在了。
“你就只想说这个吗?”楚毓看着她问。
魏琪华勾唇微微一笑,“陛下将她养得很好,哪怕没有我……她也能过得很好,而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许是因为私下,她并没有自称臣妾这种称呼。
她从来都不是楚毓的人,也不是楚毓的妾。
所以她不愿意承认。
闻言,楚毓彻底明白了,是因为他待楚如珍太好了,好到魏琪华能够完全放心地放下一切,不再有任何牵挂。
或许在她心里,自己早就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了,而她唯一要做的,就是静待时间流逝,岁月将她的生命耗尽。
抱着怀有下辈子的希望,去寻求那飘渺到极其微小的可能。
哪怕可能性很小,她也想试一试,又或者,她就是不想再在这个不值得她留恋的世界上待下去了。
只是楚毓有些不明白,若是她真的心存死志,为何不主动求死?楚如珍小时候她不放心,可楚如珍长大不是一时半刻,而这么久以来,她也从未寻死过。
楚毓疑惑,但其实这个原因很简单。
“我听说,自杀的人是不能入轮回的。”若不入轮回,那她又有何可能性再与爱人相遇呢?
怀着这样的念头,魏琪华才能勉励坚持这么久。
这世上,有的感情会随着时间而逐渐淡去,而有的感情却能随着时间而越发浓重深厚。
“陛下,您有真心爱过什么人吗?”
楚毓不解。
见状,魏琪华笑了笑道:“我想也是,只有不爱,才能做到无私,虽然这样说有些不太好,但我其实很庆幸,也很感谢,庆幸您不曾爱谁,感谢您不曾偏向谁。”
“也代他感谢您,我知道,若是他,必然做不到陛下这样好。”
“这原本,是不该由您承担的。”
楚毓挑了挑眉,只觉得魏琪华似乎和以前有些不一样。
不,不是一些,而是很不一样。
如今的她,似乎更加淡然。
可一个人若是太过淡然,所求不在此间,这漫漫岁月又该有多苦?
这一刻,他竟忽然觉得,或许死亡才是对她的最好解脱?
当然,如果没有楚如珍的话。
“朕去把如珍叫来,你自己好好跟她解释吧。”楚毓收下了魏琪华的感谢,心中稍稍一送。
能得到别人的认可,楚毓还是挺高兴的,尤其这个别人还是知道真相的人。
他找到楚如珍时,对方正蹲在石头上,双目怔怔出神,时不时有泪水流出。
“你母妃正在等你,不打算去看看她吗?”楚毓忽然出声,将楚如珍给吓了一跳。
“父皇……”
回想起楚毓的话,她心中便一堵,生气怒道:“她还等我?她真的有等我吗?!”
她自然是能听懂先前太医说的话的。
那一番话,除了告诉了楚如珍,她的母妃没把她放在心上,也没有为她留恋之外,几乎没有别的意思。
可是楚毓在这里,她也不想多嘴说漏了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想让楚毓知道她已经知道的事。
或许……是为了对方的宠爱吧?
她曾经忐忑不安,想着对方若是知道了,二人之间必定会有裂痕,她不想。
后来越来越久,而她也逐渐成了这种习惯。
“去吧,她有很多话,想要和你说。”楚毓劝道。
楚如珍撇开眼,心中各种情绪涌上心头,对魏琪华的,对楚毓的,对她那个印象已经模糊的亲爹的……
种种思绪,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大人们的事,谁又替她考虑过了?
说到底,她不过是个尚未及笄的小孩子罢了。
她想赌气说不想见,可这样的话她却说不出口。
最终,还是控制不住走了回去。
“父皇!”临走之前她回头喊住离开的楚毓。
楚毓回头:“嗯?”
她想说什么,却又没敢说出来。
看着人跑远,楚毓有些莫名其妙。
***
时间很快就入了冬,再有两月便是年节,而年节之前,会统一进行今年一年的业绩考核。
有的人一直在记录自己的分数,心中好歹有个数,有的人已经开始走亲串友,拜访各路同僚,其目的是为了什么不言而喻。
不过,进行的最火热的还是关于首辅的争抢。
谢奕虽不屑于一个内阁首辅。
可他却不愿意如今还有人爬到自己头上,这样会很碍眼,于是他也开始争取。
而他身后的世家之力也纷纷支持他。
毕竟,这代表的是他们整体的地位。
于是纷纷帮谢奕争。
而他自己却根本没做什么,便已经让其他人没有竞争的意志了。
一个凑数的,一个没什么势力,另外两个无论是手段名声还是年龄都打不过谢奕。
这样一看,似乎根本没什么搞头啊。
人太少了。
不过,好在规定了不能连任,哪怕谢奕隔三年一任呢?其他人都还有机会,他们不着急。
于是,谢奕这个首辅争得很没意思。
这让他不禁有些怀念当初与谢嘉云斗的日子,那样的激动澎湃、热血沸腾,赢了之后,才能给他无限的成就感。
他抿了抿唇,叫来人询问有没有谢嘉云的消息。
“回郎君,目前还没有什么确切消息。”手下禀报,“但是,咱们的人找到了一些原来相爷的旧部,似乎西凉那里出现了他们的踪迹。”
闻言,谢奕挑了挑眉,西凉……
原来没藏在中原,而是跑去境外了啊。
那么谢嘉云是否也是如此呢?
他很想知道对方如今是在哪儿,又是什么人。
如果仅仅是一个常青,那就不配做他的对手了。
***
“神女,大王派人有请。”门外的人声音恭敬道。
片刻后,才有一白衣女子走了出来,“神女正在聆听圣音,暂时无法去见大王。”
来请的人闻言,笑着道:“那臣稍后再来。”
人走后,白衣女子才走了进去,而里面正有一头戴面纱的女子正在看书。
有神秘面纱的遮挡,别人只能看到她的眉眼,但仅仅是眉眼,便能令人仿佛置身于高山之巅的圣堂,听着天外之音,感受着心中的清净空灵。
再与那双眼睛对视,仿佛站立于深渊与天堂之间,一念魔,一念佛。
“神女,人已经打发走了。”
“嗯,接下来三天都不见人。”女子清冷的声音传来,淡淡的,却轻易便能让人信服。
“是。”
“先前派去楚国的人有消息了吗?”
“任务失败,人已经解决了。”侍女回道。
神女睁开眼望向窗外,失败在她的意料之中,只是解决……
“青奴,你可知道,培养一个信徒要花费多少精力?”
侍女一愣,当即跪下认错,“是奴婢错了!”
“罢了,下不为例。”神女翻动着书,“你得知道,废物也有废物的用处。”
作者有话要说:神女:“本书第一邪教头子,就是我。”
——
谢谢洛鱼送的营养液+ 1瓶~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