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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春的风，还余留着一点严冬的残渣，风拂在人脸上，像小刀细细刮过。
季思搭出租车抵达宸海花苑时，俱乐部正放饭，五六个穿着卡其色卫衣队服的男孩子从一楼训练室穿过大厅往餐厅走去。
这些应该是俱乐部的青训生，他们每个人身上，流淌着属于年轻电竞选手的热血与无畏。
季思想起自己刚做职业选手那会儿，和他们一样，在自己喜欢的领域里，满腔热血和一往无畏，他不由自主驻足观望了会儿。
那其中有个将卫衣帽抽绳系紧在脖间的小孩儿，看到季思后，停在原地好几秒，直到后面的一个小胖子走上前勾住他的肩膀，憨笑着喊了他一声‘Shark’，小孩儿才回过神。
季思听到小胖子问小孩儿：“认识么？”
小孩儿几乎立马否认摇头：“不认识。”
小胖子笑起来眼睛都快没了，冲季思鞠了个躬，喊了一声‘季神好’，然后又搭上小孩儿的肩膀，一边往前走一边讲八卦：“不认识正常，你才进入这个圈子没一年，怎么会认识当年MAG世界联赛的冠军神话，他叫季思，ID:Ice，是AM战队的前队长，当然了，也是我们俱乐部老板季总的亲弟弟。”
难怪当时看他的脸那么熟悉，只是真人和网上的那些视频照片多多少少有些出入，不得不说，真人比网上的那些视频和照片更帅。
小孩儿蹙眉：“他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电竞之耻。”
“嘘，小点声，”小胖子轻轻拍了一下小孩儿的后背，“虽说当年季神他自己也承认了作弊一事，但不管人家过去是什么样，现在是你老板的亲弟弟，礼貌意思地打个招呼就行，少你一块肉么？”
小孩儿冷声道：“我不喜欢他。”
小胖子‘呿’了一声道：“放心，他老人家早就退役了，在MAG里你永远不会遇到他。”
小孩儿和小胖子后面几句话，季思没有听见，他在心里小小的感叹下，如今的电竞圈每天都有新鲜血液注入，不管是战队，还是选手，更新换代速度之快，而他当年因为作弊的丑闻从神坛走下，背离他远去的人只多不少，他没想过还会有人记得他，谈不上多高兴，只是莫名感到一丝安慰，有一瞬间让他像回到了过去比赛结束后站在场馆门口，人们带着无数的鲜花与掌声为他而来。
SUP俱乐部基地三楼，亲兄弟之间可能都有心电感应，季思走到门口，还没抬手敲门，里面便传来季想让他进去的声音。
季思进去后，双手插外套兜，懒洋洋地往单人沙发椅里一靠，直言问道：“你招了一批青训生？”
看来季思和那群小孩儿已经在楼下见过面了。
季想掐灭手中的雪茄，抬眸对上季思的目光，点了点头。
季思：“你该不会是想让我带这批青训生？”
季想没有回答他，而是拿着一本厚厚的蓝色文件夹从办公桌那边走过来。
他将文件夹打开放到季思面前：“这是他们每个人的资料。”
季思轻飘飘地往纸上扫了一眼，第一页是个叫江余的小孩儿，ID名Shark，职业突击手，六月一号儿童节的生日，计算一下，还有三个月满十八岁成年，这样的年龄，放在电竞圈里并不小，反而是成为电竞职业选手的最佳年纪。
季思对这个小孩儿有点印象，刚才就是他在楼下说不认识自己。
很快，季思将目光收回来，他不咸不淡地说：“我还没答应来做你们SUP的教练。”
季想斩钉截铁道：“你看完他们的资料一定会同意。”
“为什么？”
季想：“因为他们非常优秀。”就和当年的你一样。
“哥，”季思玩着外套上的拉链，“你还招什么青训生，关门大吉不快乐么？”
季想深深看了玩世不恭的弟弟一眼，捏了捏拳头说：“SUP不仅不会倒闭，还会成为下一次MAG世界联赛中最强的一匹黑马。”
“谁给你的自信，”季思讥诮道，“或者说你准备靠谁？”
季想转眼对上季思那双好看的桃花眼，眼错不眨，语气坚定：“你。”
季思反过来问季想，态度认真：“你知道为什么SUP战队一点成绩和名气都没有还能一直不倒闭吗？”
季想倒会清楚地认识自我，他回答：“因为我有资金维持它。”
换句话来说，因为我有钱。
等价兑换，明知道SUP是一支没有前途的战队还愿意来的人，多半也是因为季想开出了比业内高两倍的价格。
季思不懂得婉转，直话直说：“你拿钱养着SUP，那你觉得你招到的人能有多优秀？”
“这批青训生不一样，”季想说，“他们是我请专业的人找来的，个个都非常优秀，比如这个……”
季想指着第一页纸说：“他叫江余，在MAG中玩的是突击手，连续半年稳居亚服排名前十，上个月和这个月登顶过好几次，虽然只打过几场城市线下赛，但每次比赛都能捧回冠军奖杯。”
季思再次看向桌上的资料，不过这次他看的不是个人经历，而是那张贴在纸上一寸大小的证件照。
黑色，贴头皮的短发，干净又利落。
右眼的下眼睑中间有颗小小的痣，第一眼看上去，像一只惹人怜的可爱小狗。
现在好像不是这个发型，季思没有看错的话，那应该是时下最火、用来鉴别渣男的——锡纸烫。
“如果这小孩儿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季思质疑道，“为什么要来你的SUP？我不相信他是对前途无所谓的人，在MAG里选择玩突击手的人除了硬和刚，还要有一颗好胜心。”
季想指着江余资料上家庭情况那一栏，上面孤零零的一个字‘无’，他说：“生活，我听说江余的母亲在去年正月十五开店的路上被一个醉酒驾驶的司机撞了，现在卧病在床。”
季思伸出食指敲了敲纸上的证件照，疑惑不解：“以他的条件，其他的俱乐部和战队应该也找过他，如果去别的俱乐部或者战队，薪酬不会低。”
“因为我答应了他一个条件。”季想说。
“什么条件？”
“只要他能留在SUP，我满足他的任何要求。”
季思勾勾唇，笑道：“现在的小孩儿挺狂的啊。”
“跟你当年进AM战队直接要当队长相比，”季想真诚地问他，“Shark狂么？”
季思好奇问道：“他提了什么要求？”
“目前没有，”季想说，“除了找我提前预支了三十万的签约费。”
三十万，对于一个初入社会的小孩儿来说，不是一笔小数目。
季思问道：“他有说拿这钱去做什么吗？”
“具体拿去做什么不清楚，”季想回答，“但我估计应该是给家里的急用。”
季思的食指依旧放在江余那张一寸大小的证件照上，不曾挪开，剪地圆润干净的指甲似有似无地从照片上滑过。
从季思成为职业选手踏入电竞的圈子，到后来狼狈惨淡的退役，季想一直知道，他的不甘心。
而江余，就像那年盛夏刚进入AM战队做队长的季思，初生牛犊不怕虎，随后第一年带领AM战队参加MAG世界联赛便夺得了冠军，一举成名。
天才、神话、黑马，各种奇迹的词汇形容他。
所以季想故意将江余的资料放在了第一页。
季想在心里打了一个赌，或许小思看到江余，会想起当年的自己，想起自己曾经创造过的荣耀与辉煌。
季思低头笑了笑：“你为什么觉得这个小孩儿像我？”
季想的小心思被亲弟弟一语戳破，他却并不躲避，坦率回答：“你会喜欢Shark的。”
季思最后点了下那张证件照，收回手指：“喜不喜欢我不知道，但先互相认识一下吧。”
季想激动地差点当场来一个狗啃地，他扶住季思的肩膀，笑地合不拢嘴，开心问道：“小思，你愿意回来MAG了？”
“别激动，”季思冷酷地掰开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说，“我只是回来做教练，又不是回来打比赛。”
季想说：“只要你愿意回来，我相信未来能看到你重新站回到赛场上的那一刻。”
季思无情地回道：“战队教练也是可以站在赛场上的。”不过是站在选手身后。
季想：“……”
*
下午两点，楼下的青训生们准备开始训练，季想推开训练室的门，拍了拍手，宣布道：“大家先停一下，我给大家介绍一个人。”
季想为人亲切随和，和这群小孩儿平时关系不错，其中几个性格活泼胆大的，时不时会跟他开几句玩笑。
右边那排倒数第二个，头上戴着一条蓝黑发带的男生，打趣问道：“老板，你该不会又从哪里骗了个小孩儿吧？”
“陈曦，”季想指着他骂道，“小心我没收你的发带。”
陈曦立马捂住头上的发带，乖巧认错：“老板，我错了。”
季想懒得理他，侧过身，让身后的季思进门。
季思双手插在外套兜里，大长腿一跨，往前站一步，毫无感情：“小朋友们好。”
然后没了。
季想出声向大家介绍道：“这位是你们以后的教练，季思。”
话音刚落，整个训练室沸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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