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东东:“江哥,我没小夏老师的电话。我只有他那个经纪人,费大劲的。”
江城:“那你找他问。”
“......”
董东东正在这头感叹大势已去,那边江城顿了一下,声音略低下去一点:“你就说换个电话,怕他艺人有什么工作上的事要找我。”
董东东:“夏老师找你有事?”
“......”
江城平静的合上剧本:“应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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宾馆里,费大金挂了电话。
“江老师助理说换个电话,怕你找江城有急事。小赵,你找他有事儿?”
他皱皱眉:“我已经把你电话发过去了,喏这江城号码,要不你存一下?”
靠窗的躺椅上,赵斯亦从那一堆冗长的台词里抬起头,刘海已经被揉成一撮一撮的鸡窝状,像一只炸了毛的猫。
他从晚上八点多收工,回来就一直蹲在这里,陆野这戏提的突然,他要背的词太多,要琢磨的也太多。
虽然刚开始是个棒槌,现在也算跟演员沾了一点边,赵斯亦看得出来,这一大段对演员的表演要求很多,先是一段哭戏,然后是一长篇自白式的台词,最后还要收敛情绪,进入下一段。
但他现在连哭都是个问题,更别提还要哭的有内容,有情绪。
费大金递便利贴的手还举着,赵斯亦淡淡瞥过去一眼,又把头缩回剧本里:
“没人找他。”
“......”
董东东可能是贴心,江城却不一定有这个意思。
而且江大影帝要真想指导指导,难道还能按不来通话键?
赵斯亦揉揉头顶的一窝小鸡,又看回剧本,思绪却像一根橡皮筋,被人轻轻弹了一下,止不住的震。
他又想到了自己之前对着江城起反应的事。
虽然知道对方已经不是不谙世事的少年,也未必会对这些生理情况感到太过惊讶,更说不定已经身经百战。
但他这几天只要闭上眼,脑海里还是会浮现那张极为帅气的脸,眼神中带着回避,表情中流露出嫌恶的样子。
也许是因为他见过,而且印象很深,怎么也忘不掉。
尴尴尬尬
傻子才打这个电话。
于是董东东眼看着茶几上的香煎柠檬鸡胸肉加上小米粥从热摆到凉,时针从9点指到11点半,江城坐在沙发上翻着一本厚厚的杂志,一页一页划过去,仿佛翻的是中国年表,怎么也翻不到头。
黑色手机砖一样在茶几上安静如斯,亮都没亮一下。
最后董东东实在熬不住困,说:“江哥,你要不吃我收拾了,晚上早点休息,明天还一天拍摄呢,别太晚。”
“嗯。”
江城漫不经心的说:“顺便把手机拿去充电。”
董东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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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围城A组就到了外景地,下午的时候天阴了一阵,将落未落的雨裹在云里下不来,剧组的进度也接近停滞。
化妆师擦了赵斯亦脸上留下来的眼药水,略微修补加了一点妆,然后晃了晃小瓶子:“行不行啊,这一瓶都快让你滴完了。”
这一镜已经拍了十二次,陆野没一次满意,刚才更是脑门泛青,差点发了火。
“你们演员不都是说哭就哭了吗。你怎么一点儿都挤不出来啊?”
化妆师叹口气:“这都拍一下午了,你再不过,方圆五里的蚊子都要喝撑了。”
“......”
赵斯亦也很发愁。
但他毕竟不是专业的演员,调动情绪和进入状态都需要时间。
以前有江城在的时候,对方总在带着他的情绪走,什么时候该收什么时候该放,都是江城把控,他只要认认真真把前一晚对过的台词和神态展现出来就可以。
但现在是一个人的长段独白,还要哭,赵斯亦很不适应,也很难把情绪调动到陆野想要的高度。
接下来的两遍一样没能让陆野满意,他看出来赵斯亦的状态已经很难集中,干脆喊了停。
“先回去吧,老陈跟我去B组提早开夜戏。夏棋你自己调整状态,明天继续这一镜,过不了以后也甭想着吃这口饭了。”
回去的路上,费大金有些愁眉苦脸。
这还是赵斯亦第一次被陆野当众给难堪。
“其实你昨晚应该给江城去个电话,让他帮你过一下,找找问题。”
费大金贼兮兮往后瞧,声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演戏嘛很多都是靠经验,你没拍过这种梨花带雨哭爹喊娘的,当然不知道怎么来,他能教你。”
赵斯亦在后座捏捏手指没说话。
等晚上到了房间,一个人背不进去词,又忍不住往茶几上那个已经失去粘性的贴条上瞟。
上面就写着江城的号码,好像藏着诸葛妙计的锦囊哆啦A梦的门。
但在赵斯亦眼里,却更像是过了期的鲱鱼罐头,扔了饿死,吃了要吐。
他只能不停告诉自己:
他打电话是为了钻研演技,不是为了别的。
就算江城因为之前的事情不想接电话不想理他,也是小演员夏棋惨吃闭门羹。
就算江城语气恶劣,不想陪他过词儿,也是小演员夏棋惨遭影帝冷语。
赵斯亦一层一层给自己搭好坚不可摧的小城堡,才坐上沙发,拿起便签条。
下一秒,手里的手机却先响了起来。
屏幕里和便签上,同一个号码凑了两行。
空气有一瞬的凝固。
仿佛有一个名叫江城的小人,在宽大的手机屏幕上招人的晃荡,连号的尾巴闪着光,不停的左摇右摆。
没一会儿小人又蹦到便利贴上,生怕自己看不见一样插着腰,招摇过市。
这罐头你想不吃还不行。
赵斯亦一把捏死小人,按了接听。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低,好像隔了一层空间的屏障,突然变得立体起来,淡淡的响起在耳边。
江城:“没过?”
赵斯亦:“......”
对方是来说电影的事,态度也一如平常,并没什么变化。
赵斯亦心里莫名踏实了一点,人靠上沙发一头,剧本搭在肚皮上,懒懒说:“你消息还挺快。”
江城并没闲聊的意思,直接道:“剧本在身边吗?我先陪你过一遍。”
“嗯。”
赵斯亦却没伸手拿。
他突然觉得躺在沙发上这么吹着空调,再听着江城的声音好像很舒服,意识里并不想挪动。
耳边是江城那边翻页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又变成低沉的男声。
赵斯亦突然觉得他很像是课后来补习的学长家教,长得好看,声音也好听。
江城:“这一段的核心是家庭关系,因为是在墓前的自白,人物情绪比较混乱,所以台词也比较琐碎,我先念,你标记一下停顿的点。”
赵斯亦没说话。
江城举着剧本开始念:“爸,我,”
不过只念了个头,就被赵斯亦打断。
“江城。”
他的声音很轻,莫名的有点软糯,像是要睡着了一样:
“你怎么知道我没过,你有眼线?”
江城被他这么不着调的一句打断,轻微皱了皱眉:“陆野说的。”
赵斯亦:“哦。”
江城声音平淡:“你昨天应该提前找我过,你的基础太差。”
赵斯亦努努嘴:“怕江老师太忙了,顾不上我。”
像是没想到对方会有这种顾虑,江城顿了一下,道:“只要是演戏相关的问题,随时都可以。”
他说完,目光又看回剧本:“开始吧。爸,”
“为什么是我?”
赵斯亦眼尾半垂着,侧过身体,抱起沙发上一个方枕头,小声的打断他:“你好像不这么教其他人吧。”
“为什么愿意教我?”
也许是因为一天的戏下来很疲惫,而疲惫让人容易放松,想要沉沦在美好的事物里,从而没有了原本紧绷的防线。
赵斯亦觉得这样躺着,听江城在耳边说话就很美,他突然想多聊一会儿,聊什么都可以,就是想任性一下。
但江城却没有回答。
这样的问题在他看来已经太过亲密。
尤其是在发现这个已经谈婚论嫁的小演员对自己竖起旗杆之后,更加变得意味不明。
他半天都没有言语,想到前前后后这个小演员的一系列动作言语,第一天搭车,后来借位,休息室的盘问,还有竖起的杆...
最要紧的还是竖起的杆。
江城的眸色不经冷了几分,也许对方已经会错了意。
“没有问什么,行业老带新。”
“而且我之前说可以帮你,是指在演艺事业,单纯工作上的协助。”
手机那头,江城的声音很生冷:
“我并没有要跟你产生任何戏外关联的意思,你不要想的太多。”
.
人说,美梦总是醒的早。
赵斯亦却发现,原来没做梦也是一样。
他定定的看着天花板,过了一会儿,“哦”了一声。
“哦”完了又清醒一样坐起来,抄起身上的剧本,从茶几上捏了只笔,表情恢复了平常的没正经,咬下笔帽说:“对词儿吧。”
也许是他的反应太过平淡,江城反而有一瞬的停滞。
他过了一会儿才拿起剧本,等赵斯亦那边安静下来,开始念。
江城:“爸,”
“等一下。”
“......”
赵斯亦喔喔嘴,突然想起来一样:“江老师,我再拿根红的,不好意思,您再来一次。”
江城皱着眉,等他忙活完,才开始继续念:“爸,”
“不好意思啊江老师。”
赵斯亦清晰地感觉到江城下一秒就要挂电话,忙不迭的说:“我刚翻错页了,拍一天了剧本都翻折了,没您在真的连问都没处问。不好意思,您再来一遍。”
江城:“......”
江城这次等了很久,确定电话那头的爹没有任何东西要拿,没有任何屁话要问,才冷冰冰的开始念词。
赵斯亦踩着沙发手里两只笔飞快的标着杠,乐的就差要哼小曲。
没关联就没关联。
爹才不稀罕跟你有关联。
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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