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灯珠燃动着,烛泪汩汩留下,衬得鸳鸯帐里暖和。
方寒露揪着他衣襟口,枕在他胸前,乌黑如墨的长发乖巧顺从地从男人肩膀上铺散下来。
他咬唇,忍住些不能有的异样。
“柳哥哥,娘说成亲时要看箱下压的画册,我们今日还看吗?”她只听老嬷嬷说是教人亲密的画册,却没看过,心下好奇。
柳惊蛰抱她腰肢的长胳膊一紧,听到小娘子甜糯糯的嗓音,又是那样的话,便觉胳膊下细软腰肢不是腰肢了,是勾魂的药。
“明日再看好不好?”他小声哄着,似呢喃低语,耳后浮起不自然的红。他那事想了许久,但听娘子主动提起,又是不一样的滋味。
他在州学读书时手里捧着圣人言,夜间想的却不是正经事。那时对着透窗而进的月色虚抬起手,就想着如今胳膊里绕的这纤纤腰肢。
他生的美,面如冠玉,凤眼微挑,气度间天然矜贵,旁人都当他是君子。只他知道自己梦起邻家妹妹来,是总想着那桩子事的泥潭凡物。若不是疼惜,只凭梦中想的,就能叫她哭个千回万回。
鸳鸯帐外凉风敲窗,隔着缝隙进来的几小缕儿,将红烛抚得扑闪了几下。
方寒露不曾多想,“嗯”了一声自然睡熟。
柳惊蛰修长的手指握拳,薄唇都咬痛,忍得累了,趁她熟睡埋头到她肩窝,深吸了两口甜香。
*
昨夜三更多才睡下,早间两人都醒迟了。窗外头有鸟叫,从一枝寒枝儿跳到另一枝上,廊下有丫鬟婆子端茶水挑帘走过。
柳夫人打发小丫头来隔着珠帘脆生生地传话:夫人说不急请安,好生歇息,用罢朝饭后再过来。
柳惊蛰正在梳妆台前帮小娘子描眉,闻言随意应了。
他只松松地套了一件墨绿外衫,腰带都不曾系,薄薄的里衣堪堪遮住精壮腰腹。长发披散,他还分出一绺给怀中人无聊揪着玩。
纤长手指轻捏着眉黛,看似慵懒又无力。半格晨色从纸窗外打进,给男人的动作蒙上一层暖色,温情至极。
柳大人夜间没睡好,画上一会儿就仿佛有些疲惫地将头往人怀里埋,一头乌黑长发被蹭乱。
方寒露单纯又乖,很安分地不动,俏丽的脸上带笑,菱纹对襟下鼓鼓的,不知道遭人惦记。
他这眉描得别人喊饿了才描好,又给她抹胭脂,拈着雕花小木盒思量片刻,才断了用唇给她抹的念头。
这院里原来不用丫鬟,方寒露嫁过来带了几个贴身的,只是都守在外面,听得里头人叫唤,才进来摆朝饭。
四方小盒里玉净瓷碗里盛着两碗梅粥[1],光泽晶莹,腾腾地冒热气。
他们院里有梅,早些时候捡了落英洗净。再雪水同白米煮粥,待熟时,洒进梅花同煮便得了。
这几个丫鬟原先都是跟方寒露极好的,本要调笑几句,但见柳惊蛰垂眸不语,似是不喜她们多留。故此,摆好朝食便退下。
“过些时候我便要去上衙,审昨日的案子。”他舀起一勺梅粥,喂她嘴里。对上小姑娘水润润的眼,垂下期待的凤眼,等她开口挽留。
“那我就在衙门外那个馄饨铺子等柳哥哥下衙?”方寒露歪头想了想,她想去街上玩。
柳惊蛰眉色微动,眼角染笑,无奈又纵容,“好,带些人跟着。”
两人用罢朝饭后去给柳夫人请安。
方柳两家多年交好,柳夫人又最与方夫人好,故此对新妇很是疼爱。又见进来的小姑娘蜜合色小袄下套着翠绿百褶裙,娇嫩得似花枝子一般,十分讨喜。便越发高兴地赏了方寒露凤纹玉镯,叫戴着玩。
昨夜的事柳夫人已经知晓几分,但儿子如今已经做官,她不便多管,叫小丫鬟送了滚滚的茶来给两个人捂手。又捏着手里的小紫檀木佛珠串儿提醒道,“夜间风大,我儿出门要仔细。”
柳惊蛰接过茶点头,心下波涛翻涌,面色平淡。
柳夫人见两人喝了茶水就不多留,只柳惊蛰的胞妹柳惊月要跟着嫂嫂一同去街巷上。
本朝民风淳朴开放,未出阁的姑娘也能时常在街巷上走动,故此柳夫人问过有院里的闻霜、寒白两个大丫头跟着,便也允了。
柳惊月年纪较方寒露小些,刚过十六,早两年已经与本地一个读书人家议下亲事,彼此交换过庚贴,只等过门。
她生的温婉,面容秀丽,柳叶眉深远,颇为知书懂礼,更喜方寒露明朗可爱,反倒与哥哥生疏些。
如今立春刚过,院角上还有前两日不曾化干净的雪,被日头影儿照亮,顺着檐角一滴一滴往下落。
清河县临近京都府,往来商贾众多,街巷上又是四处杂耍的艺人,才辰时过半,衙门边上馄饨铺里已经坐了好些人。
待柳惊蛰一步一回头进了衙门,她们就找着位子要了碗馄饨喝汤。
她们坐的位子临门边,能看见街上穿着大红袄跑来跑去的小童,杵着杆子卖糖葫芦串的,还有角落里要散钱的乞丐。
方寒露望着角落里怔了半晌,馄饨汤也不喝了,拉着寒白就提裙跑过去。
角落里一边摆破铜碗等着散钱一边往衙门口张望的乞丐不是别人,正是昨夜跪在门外磕头的老婆婆。
方寒露昨夜是扮作了柳哥哥的小童,所以老婆婆看见跟前鲜丽衣袄的小妇人并不认得,往角落里缩了缩怕脏了人家鞋袜,依旧往衙门口张望。
方寒露想了一会儿,在她缺了口的破碗里放了些银钱,笑眯眯地问,“老婆婆,您怎的一个人在这里讨钱,我从前没见过?”
老婆婆千恩万谢,拿手抹抹眼角,应当是哭了许久嗓子又干又哑,“好姑娘,不瞒你说,我儿昨日给人打死了,主家也将我赶了出来。一个老婆子没别的地方去,只能来这里行乞,等县令大人出来,求为我儿申冤。”
方寒露听了心中也气,白嫩的小手握了拳。好个雷乡绅,昨日笑着叉手答应安顿,才转眼的功夫,就将没了儿年岁又大的孤母赶了出来!
“那你主家不曾结月钱给你么?”
“主家说我儿死在他庄子上晦气,赶人都不及,哪里给月钱?”
这时候柳惊月和闻霜也跟了过来,听得她说这话,都觉得她主子家太恶毒。
方寒露面上没说什么,却暗暗地将这件事记在心里,又跟柳惊月逛了几间书铺,想着等夫君下衙一同商议。
她们从前就好,如今姑嫂两人更加亲密。
“月儿,你这些天怎么总爱逛书铺?”方寒露见她也不挑书,趁着丫鬟们在角落里没跟过来,拿过一本书册挡住脸,悄悄问她。
柳惊月回过神来,摇摇头,什么也不说,就耳根红红的。但是小嫂子看不出。
方寒露就不问了,这姑娘什么都好,就是老爱替别人想着,将心事藏的太深了些。
*
柳惊蛰下衙时见自家小娘子站在外头,大眼睛里都是期盼,见他出来还踮了脚。
他嘴边抿着笑,不着痕迹地理理衣衫。才几个时辰功夫,就这样惦记着。
昨夜这案子不费什么功夫,就是街巷无赖间的争斗。无赖之间哪有什么情谊,没多久就招了逃走的那个是谁。现在只要找到人捉回来一同按律法发配充军就好。故此审理起来很快,只不过和张君瑞他们商量着县里的流氓要寻个法子治一治才耽误了些时候。
想不到,竟让自家娘子等的这般心急,望秋水似的。
小娘子过来主动勾了他手,他心里又是一软,街巷上忍着没将人抱怀里。
柳惊月也跟在边上,看见兄长过来唤了声大哥,不再说话。这个亲妹妹从小就安静守礼,跟他撒娇比邻家妹妹还少许多。
方寒露心里着急要拉着柳哥哥去看街角的老婆婆,可回头一看角落里又没人了,只好说,“快些回家吧。”
她着急要回家商量老婆婆的事,在他眼中却是……
昨日洞房花烛未全,今日好光景,也能……如此,着急的吗?
县衙离柳府不远,柳惊蛰进了院就吩咐人都出去,跟在娘子身后合了门,指尖扯下腰带,连带着块通透的羊脂佩玉一起随手扔地上。
方寒露有些不解,被柳哥哥突然脱衣裳的动作搅乱,一时忘了要说什么,呆呆地看着他面上渐染红潮,轻咬薄唇,脱完外袍紧接着掀开里衣。
衣襟微开,白皙精致的锁骨半露,隐隐地末入白色绸布遮挡的深处。
方寒露的目光被吸引了,一动也不动地盯着他锁骨,吞了口口水。
他垂了凤眼,一副逆来顺受的好模样,牵起小娘子无错的手,往自己锁骨上引。
“不是说要看画册?”小姑娘朦胧的大眼让他有些醉了。他带着小姑娘的手,碰到自己衣襟下雪白的肌肤上。莹白的指尖有些微冷,惹他轻/喘两声,嗓音暗哑,“去榻上看?”
不等她说话,柳惊蛰就将人卷到榻上,随手放下被金钩勾起的鸳鸯帐,笼住榻上的旖旎春光。明明是要被欺负的模样,他却薄唇角噙笑,似是散了全身气力,往后垂倒。
方寒露听到他说画册清醒过来了,将衣衫不整欲倒不倒的柳哥哥拽起来,“不是看画册,我有事情说。”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