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惊蛰:……
好似一盆凉水自顶上浇下来,他刚刚衣裳脱的太快,如今有些冷,没忍住咳了两声,埋头到她衣襟里,半晌憋出一个闷闷的字来,“啊?”
方寒露拍拍他只有薄薄一层里衣遮挡的背,“柳哥哥你这时候脱衣裳做什么?”
柳惊蛰:……
他没忍住又咳了两声,有些哀怨地往她怀里蹭,方才着急,雕花纸窗都不曾关好,冷风灌进来,将他里衣都吹拂起来。
方寒露抱过榻上的鸳鸯被给他盖上,按按被角,“下次别乱脱衣裳了,怪冷的。”
虽是一时想偏了心中有些羞躁,但娘子十分疼自己是真的。
柳惊蛰垂着一双美人眼往被中缩了缩,偷偷稳住不让脸红得更厉害,“露妹妹刚刚说什么事?”
方寒露就将刚刚在街上看到的事情说了一遍,“雷乡绅平白欺负人太可气。”
柳惊蛰点头,修长的指尖从被中伸出来不动声色地探了探自己面上热度,觉得不那么烫了才开口,“让他将月钱给了老婆婆才是。”
“柳哥哥要带着老婆婆去讨公道吗?”
他想了想,“不能直接去,我刚刚任县令,贸然带个老婆婆去找他讨公道,不知情理的怕要传出新县令欺压乡绅的话来。”
方寒露认同地眨眨眼睛,凑近夫君。
夫君的勾人凤眼顺势闭上,细密笔直的睫毛折扇一般轻轻颤动,等她吻过来。
脸边被细嫩指尖碰了一下,他依从地抬起下巴,主动迎合……
“好了,”方寒露将他刚刚蹭自己弄得散乱在脸侧的头发拨好,“那柳哥哥打算如何?”
“啊”他困惑睁眼,眼角还带着迷离。
“那我们怎么去帮老婆婆呢?”
“哦……”事情不难,他听娘子说时心中便有了主意。但是稍稍有些失望,拨头发而已啊……
他拉过她的手,小声说这样这样。
方寒露听得眼里亮闪闪,果然是好办法,“那我明日就去。”
柳惊蛰浅笑,凤眼里藏着光华,勾起她细软的指头,点在自己轻轻滚动的喉结上,“今日还早,我们……”暗示意味明显。
昨夜洞房花烛什么都不曾做,如今正好……
方寒露也欢喜起来,笑起来甜软,脸颊边有一个明显的小梨涡,“我们做花灯吧。”
再过几日就是上元,除去柳惊蛰在京的那两年,他们都一起做花灯点出去玩,不稀罕在街上买。
柳惊蛰先是失望,又跟着心软。两年不曾一起做花灯了,她自然想得不行。前两年没自己,小姑娘望着满街花灯不知道有多失落!
“好,容我……”先把衣裳穿好……
方寒露爬起来,跑出去叫上寒白、闻霜一起去找花娟和竹条。
他笑着看人出去,憋不住羞躁地埋头在大红鸳鸯被里用力蹭脸,蹭够了爬起来捡羊脂玉佩。
寒白捧着娟布进来,正巧撞见大人面上仿佛哀怨地在系腰带,边系边赌气地拽。大人对上她有些迷惑的眼神,突然面色冰冷,举止间一瞬间恢复矜贵不可冒犯,“出去。”
小丫鬟愣愣地退出去,哀怨的眼神,一定是看错了……
过些时候方寒露和闻霜也捧着东西到了。前两年都是她们陪着姑娘做花灯,大家都玩得很有趣。
但是今年又不同了,有了柳大人,两个丫鬟就识趣地将东西放好出去。
方寒露撑在红木香几上捧着脸看柳哥哥摆弄竹木。他指尖纤长,常年握笔带着点薄茧,骨节分明。尤其是凸起的腕骨,很是好看。
他们从前都是做大鱼灯牡丹灯等或是仙鹤灯。但今年,柳惊蛰特地做了个鸳鸯的框架,裱糊时还捉了小姑娘的手,手把手地教。
小姑娘歪在他怀里,甜香绕着松香。他把一双软嫩柔荑捂得热,不时借着要低头查看的由头,用鼻梁薄唇缓缓擦过。
裱糊后柳惊蛰又着了色,增几笔闲诗。大鸳鸯灯做好,灵动又清雅脱俗。他提了杆,放在廊下晾晒,又用竹竿将院里养的大胖猫戳走,不许它动花灯。
大胖猫叫了一声,灵活地爬上矮墙角,踩碎两片瓦,重新寻个地眯好。
*
隔天大早方寒露就带几个丫鬟,捧着几个大方盒的梅花软糕,去给各位大人乡绅的夫人送些,预备做上元的贺礼。
当然,因为张君瑞和刘秉生二位大人尚未娶妻,所以就是没有。
方寒露坐在马车里,路过张大人家的时候还有些遗憾,掀开雕花盖儿看香糯糯的梅花糕,雪白柔软,又有梅的香气,看了就想吃。
闻霜陪她坐在车内,自己也捧了两个大盒子,想起大人早间那神色,有些好笑。
昨夜大人吩咐院里的下人都早点退出去,她们明白,还红着脸关好门。不知后来为了什么事又没圆房,被褥都是好好的,干净极了。
方寒露昨夜实在是困,困得话都不想跟柳哥哥多说,只好好地睡了一觉,如今精神很好,拜见各位夫人后就往城西去。
提前打发人递过帖子,雷夫人领着丫鬟笑着迎在外面。前夜夜深,她避嫌并没有出来见官爷。
雷夫人和雷乡绅很像,面色白净,有些发胖。看见她就堆着笑,口中不停地夸她好看,将她从头到脚夸了个遍。
方寒露也笑,递过雕花木盒,嗓音甜甜,“上元贺礼,望雷夫人不要嫌弃。”
雷夫人赶紧接下,目光在她露在外面的凤纹碧玉镯子上扫过,“哪里劳夫人亲自送过来。”又叫好几个丫鬟婆子过来,簇拥着迎进厅内用茶,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取那件极好的碎纹青瓷小白盏。”
“多谢雷姐姐,”方寒露喝了杯热茶,又聊了几句坊间新上的曲儿,才不经意地提起来,“昨儿在街上看见一个乞丐婆婆,说是主家不给月钱就赶了出来。”
雷夫人哎呦一声,“哪里来的乞丐,夫人就是太心软。”
方寒露浅笑着摇摇头,发上双蜻蜓翠簪花随着轻轻颤动,接着说了剩下的事,还提及了主家姓甚,话里就像跟雷夫人在聊着不相干的人,“料想着主家也不缺银钱给的,却总归连累名声。”
说着说着雷夫人就稍稍变了脸色,笑意也有些挂不住。她是机灵人,怎么听不出,立刻打发了婆子去取钱,又套近乎,“好妹妹,你说着我心里也觉得可怜见的,不过是几个月的银钱,我替她主家给了便是。妹妹下次见着,烦劳带给她。”
方寒露笑眯眯,并不戳破,“姐姐是好心肠的人。”
不过几刻钟功夫,婆子就取了装银钱的绣花荷包过来,用木托盘盛着。
寒白过去接下。
月钱也讨了,两人随意说了些闲话,方寒露起身告辞,雷夫人又忙叫婆子相送。
出了庄子方寒露打开荷包看,看了一遍不信地倒在手里数了数。
雷夫人当真是会算计的好女子!几个月的银钱就这么点,还用木托盘托着!
怪不得老婆婆只是几个月月钱不曾领就去讨饭,这么少的银钱,怎么能有积蓄!
出来相送的婆子刚刚在厅外将两个人的话都听在耳中,瞅着边上没雷夫人的心腹丫鬟小心开口,“咱们庄子上月钱就是少的,这些也确实是几个月的份例,平日里只能勉强买些补贴。若不是实在吃不得饭,也不来这庄子上做活。”
方寒露又重新将银钱倒入绣花荷包内装好,挂在腰间,“我知道了,劳烦妈妈告知。”这些苛待仆从的乡绅!
乞丐老婆婆今日还在原先的角落,看起来比昨日更消瘦些。
方寒露过去的时候正好撞见柳惊蛰下衙。
柳大人理了理发稍,咬唇憋笑,隔着来往人流缓步走近自家小娘子。
然后他看见,小娘子径直略过了自己,走向某个街角。
柳惊蛰:……
没事,娘子是来等自己的,只是一时没看见……
方寒露将月钱递给了乞丐老婆婆,“老婆婆,昨日给了你银子,怎的不吃饭?”
看着就不像吃了饭的。
“多谢夫人,多谢夫人,”老婆婆接过钱袋,千恩万谢,“若不是得了夫人给的银钱,也不能葬下我儿。”说着又磕头,被寒白扶起了。
昨天后来找不到她,原来是去给儿子下葬了。
方寒露正替老婆婆伤心,就觉得腰间被长胳膊勾住。
“月钱拿到了?”柳惊蛰见小娘子看见自己眼里欣喜明亮,就知道是来等自己的,看乞丐婆婆不过是顺路。
方寒露发现柳哥哥正好出来觉得巧,“拿是拿到了,却很少。”这些银钱,租个小屋子安身都不够。
且这街上像老婆婆这样的乞丐还有好些,接济都接济不过来。
她没遇见老婆婆之前不曾细想,如今再看街巷里的乞丐,心下叹息,许多都是苦命的人。
老婆婆认得柳惊蛰,跪下来再次磕头,“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早间有捕快出来贴了告示,逃走的那个混混已经找到了,一并关押,不日发配充军。
柳惊蛰将她扶起,牵起娘子的手回家,“街巷里的乞丐是要想法子安置,前两个月江州雪灾,还有不少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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