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行歌“”
谢璟深说什么
大概是没想到面前的人会用如此一本正经的表情说出略微带着调戏意味的话语, 白行歌的思绪有片刻的空白,像是尝试将他那句话又放在脑中理解一遍。
他下意识要开口反驳,但是在对上谢璟深那双认真严肃的视线时, 他忽然感到有些凌乱。
谢璟深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问出的这句话
而顶着淡定表情的谢璟深实际上内心也有一丝慌乱,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萌生出想要戏弄白行歌的想法, 看到他眼睛里的目光因为自己的话变得愕然,仿佛被人给欺负了似的, 心里甚至还升起一种诡异的满足感。
也许是因为,白行歌也对他说过类似的话, 他潜意识里对此还是有些介意的吧。
白行歌的反应很快, 他动了动唇后冷哼一声, 不怎么高兴地回道“看来谢公子并非真心想帮这个忙,那就不必了,我自己再想办法就好。”
谢璟深便赶在他真的气得走人之前先一步说“逗你的,等着。”
给白行歌留下这么一句话后, 谢璟深就独自一人去敲响了安王府的门。似乎如同他说的那般, 他与安王有些许交情在,守门的人对他很是熟悉,很快就将他请了进去。
白行歌趁机询问慕容离他们在府内时遇到的情况“既然并非蛊毒所害, 慕容公子可曾在府内察觉到其他异常”
慕容离思索了片刻,才道“这一次将我们请来的其实是安王的侧妃,她与安王妃有些不对付,大户人家里的那点闹事,白公子应该也猜得出来。最开始是她身体感觉到了不适, 明明请来了大夫看过, 说她身体没有什么大碍, 但她总是忍不住在固定的时辰腹痛、呕吐。那样的症状过于诡异, 便被她怀疑是有人下了蛊。”
“她所怀疑的对象自然是安王妃,而且除她之外,她院里的好几人身上也发生了怪事。先是皮肤上冒出红色的疹子,疹子没多久之后就开始溃烂,甚至腐蚀至他们身体内部,最后导致了他们的死亡。我奉命前去给安王侧妃与她院里如今尚有此症状,且还未毙命之人查探他们身体情况,却没从他们身上测出被人下蛊的迹象。”
“安王妃看起来似乎也很担心府里的情况,我离开时侧妃已经又昏迷了过去,因为我和乐乐都对此束手无策,安王妃就不是很高兴。至于其他的异常”
“异常倒是没什么异常,什么虫子也没看见。”苗乐乐接过了他的话,抬头看着白行歌,“不过我觉得安王府里的人审美有些奇怪。”
“乐乐。”慕容离低低唤了一声她的名字,有些不同意她在背后这般议论别人的做法,但乐乐特别小大人地拍了拍他的手,作势安抚后才又接着说,“这是事实,我因为好奇,便趁慕容哥哥在给安王侧妃检查身体时,偷偷在她院里溜达了一会儿。我真的只是不小心,在经过一间房时,听见房里传出了奇怪的呢喃声。”
“我发誓我真的听见了。”乐乐突然强调了一下,然后才又道,“那间房的窗户正好没有闭紧,我就循着那道缝隙往里面看了一眼,发现里面半个人影也没有,只有一尊差不多有我一个大小的玩偶立于房内。”
白行歌惊了惊“人偶”
乐乐点了点头,抬手又比了比“差不多这么高吧,比我还高大些许呢。她身上穿着漂亮的红色宫廷装,宽袖大氅的,梳着整齐的发髻,上边金色的头饰和真的一样。就是她那张脸被涂成了全白,眼珠子特别黑,还上了妆,唔我见到的时候把我吓了一跳呢,慕容哥哥却只顾着斥责我乱跑了。”
苗乐乐说着还幽怨地叹了口气,趁机抱住了白行歌的一只手,可怜兮兮地望着他“不知道为什么,我一见到那个女人就觉得有些害怕,我觉得她的眼睛像是在看着我,就觉得她似乎是活的。”
白行歌闻及此,心中对怨气的源头也有了猜测,只是不能够完全确认,得等他到府里看一眼才行。
这么想着,方才被恭恭敬敬请入安王府的谢璟深又出来了。白行歌回头朝他看去,见他神色淡然,挺直着胸背踏着稳步的步伐朝他们走近,他有一瞬间仿佛见到他脚边生风,像是因为自己能够轻而易举办到这件事而骄傲着。
白行歌被自己脑中的想象给逗得低头一笑,这个自然只是他暗中所想的罢,谢璟深怎么可能会是这样的人
不过瞧他的模样,应该是都给他们安排好了。
“走吧。”谢璟深说道,不动声色地将白行歌从苗乐乐手里扯开,与他并肩朝安王府走去时,还低声给他说,“我在过来时遇见了公仪临。”
“你的意思是,他知道你要过来找我”
“大概吧。”谢璟深淡声回应道,“应该是仗着你中毒在身,暂时逃离不了他的掌控,所以才会如此嚣张。他没有阻止我,而且似乎还知道你要亲自来安王府一趟。”
不过他自己却没有跟来
白行歌垂了垂眸没说话,倒是谢璟深忽然提出一个较为大胆的想法“你要不要试试我的血”
“血”白行歌又是一怔,然后才想起谢璟深提过自己体内的血能解百毒,所以才可以练成百毒不侵的身子。只是,喝血会不会太奇怪
他摇了摇头,似笑非笑调侃“你为了练成这个体质,亲自试了不少毒吧如此,你血液里定然也带着不少毒素,你这是想把我害死吗”
谢璟深沉默了片刻,认真回答“抱歉,我并非此意。”
“谅你也不敢。”白行歌弯了弯唇角,“你身上死咒的事,如今你也亲眼见过了,总不会再怀疑我的话了吧关于缓解的方式,虽然我并没有十成把握确定此法有效,但应该也不离十。”
谢璟深想起当初和白行歌分开前,后者对他说过的一句话,便问“你是说,要我对你好那件事”
白行歌笑得弯起了眼睛,看得谢璟深心里痒痒的,像是忍不住想伸手抓住什么。可具体是什么,他却又摸不清楚。
苗乐乐乖巧地回到慕容离身边,默默跟在白行歌和谢璟深身后,大大的眼睛里的余光却是在悄悄关注着他们。末了,她还扯了扯慕容离的衣袖说“慕容哥哥,我觉得白哥哥身边那位表情不太好看的大哥哥,不喜欢我。”
慕容离愣了愣,摸着她的头失笑道“怎么会乐乐那么可爱,而且你也没招惹过他,他怎么会不喜欢你”
“谁知道呢也许是因为天生八字不合”
几人在闲聊的过程中抵达了府内会客的大厅,白行歌这才发现谢璟深竟如此有排面,连安王都亲自出来迎接。
安王是个长得不算特别出挑的男子,相貌端正,身高也在大部分男人的平均高度,身材中等,除了与生俱来的贵气之外,看起来与常人无异。换言之,算是属于没什么架子,非常亲民的王爷。
安王刚要和谢璟深打招呼,目光在瞥见他身旁的白行歌时先是变成惊讶,旋即又转为愕然,视线不断在他们两个人身上移动,像是十分诧异他们怎么会一起出现
白行歌在宫里待了那么久,自然是见过安王的。安王是季君延的第六位哥哥,鉴于他母妃是宫中最没有地位的小嫔妃,而且在季君延落魄受人欺负时曾经帮助过他,所以在夺位之战中,安王凭借着与世无争的性子,获得了一处封地,居于静安城之中,却也仅此而已。
季君延防人之心特别重,哪怕是一早就表明没有夺位之意的安王,季君延也暗中断了不少他的羽翼。如今的安王,就是个挂名王爷,就连府邸里大部分的守卫们也是季君延底下的人。若非必须,白行歌也不想出现在这里。安王府里肯定有人认识他,这会儿恐怕已经要准备给季君延通风报信了。
白行歌想,能尽早解决就尽早。
谢璟深看了看白行歌,从他们表情猜测出他们二人应该认识,面不改色地朝安王道“既然如此,白公子的身份有能力,就不必我再多做解释了。真正想入府的,是他。”
作为清楚白行歌能力的人,安王并不因此感到光荣,甚至还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这,白白公子莫非是正好路过此地,所以,想过来见一见本王吗”
对于白行歌从皇宫逃出之事,身为王爷的安王自然也收到了季君延的叮嘱。他想白行歌必然也清楚此事,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却是明白,若非有重要事件,白行歌并不会主动过来拜访。
再结合府内最近发生的事,安王顿感头疼。
他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白行歌有些不忍心,但还是老实交代“自然是有要事需处理,还是常人无法解决的那等事。”
安王重重叹了口气,拖着疲惫的身体在主座上坐了下来后,才请他们一同入座“确实,不仅是本王的府邸,就连静安城最近都发生了许多怪异的事。本王与王妃讨论许久,原先怀疑是有心怀不轨之徒想对王府里的人动手,才书信请来了五毒教的人帮忙。只不过本王不久前听王妃念叨,说府内的事,五毒教的人也无法处理”
慕容离听得一脸愧疚“抱歉,辜负了王爷的期待。”
安王却是罢了罢手“本王倒不怪你,如今见到见到了白公子,本王也大概明白,先前是我们想岔了。此事,与蛊毒应当无关。”
慕容离有些讶异“原来白公子与安王,竟是旧识”
白行歌笑了笑“旧识算不上,偶然见过几面罢了,论交情,应该还不比安王与谢公子。”
往年宫中若有什么大宴,安王才会受邀被批准进入皇宫,白行歌因此曾与他打过几次照面。
甚至是,安王在几年前曾遭过鬼邪侵扰,从季君延那里得到了准许,才能会见白行歌,请他给自己帮忙。白行歌生得俊美,是让人第一眼见到,哪怕没有对他生出任何旖旎心思,也难以将他容貌从记忆中驱逐。
岂料安王在听完这句话后脸上的笑容忽然变得有些尴尬,谢璟深低笑一声,笑声里听不出什么温和的情绪,反倒有些冷淡。
“”这,关系看起来也不是很好的样子可谢璟深方才在外面明明说的,和安王有交情
他疑惑地打量了俩人一眼,发现安王对谢璟深的态度,与其说是朋友间的关系,更像是畏惧于他的什么,所以才会无条件服从他的要求。
白行歌才意识到,安王怎么也能算是季君延的人。按理而言,谢璟深与他应当是水火不容的关系才是,可俩人却能淡定地坐在同一个空间里。虽然,他硬是从谢璟深的眼睛里读出某种,与威胁特别相似的情绪。
安王笑着将话题转开“看样子慕容公子还不知道,白公子特别擅长鬼神之道。若家中有人中邪或是招惹难缠邪祟,他都能轻松将事情处理好,是有实实在在好本事的才子。”
白行歌半点也不心虚地接下安王的夸奖“实不相瞒,我自进入静安城以来,便观测到城中被一股邪煞阴气笼罩,偶然经过安王府,发现府内存在这股阴气的源头。只是先前听慕容公子提到,安王是怀疑有擅长蛊术之人想要加害于王府,我便暂时没有插手。直到今日于城中遇见一位受到阴气困扰,家破人亡的妇人我担心此事会变得越来越严重,不得已才唐突拜访,还望安王殿下不要见怪。”
安王受宠若惊“不会,你愿意来帮忙,是我莫大的荣幸。”
慕容离将安王与白行歌交谈的态度看在眼里,不知想起了什么,思绪有些飘忽,老半天后才回过神来。
这会儿白行歌已经给安王提到了府内那个人偶的事。
白行歌原以为这东西是他侧妃因为好奇,又或是喜欢感兴趣,才托人从外面带了回来。没想到安王对这女人偶的来历倒是了解得很,对它的存在也非常清楚“这,白公子当真确定”
“不过是怀疑,具体是与否,还得待我亲眼见过后才能确定。”白行歌回道,“怎么了吗莫非,这人偶王爷不方便让我一看”
安王顿了顿,摇头道“倒不是,只不过那人偶,其实是从宫里送来的。”
白行歌听得诧异“什么时候的事”从皇宫送来,也就是赠自季君延之手那他又是从何处得到的这个人偶他怀疑人偶里藏有圣莲的碎片,他原本还怀疑是那戴着人皮面具的计谋,结果是从宫里来的
安王皱眉回想“大概一个月前吧这个人偶是直接由宫里的人送到的府上,和她一起过来的还有不少珠宝锦缎。当时带礼来的太监话里大致意思是陛下满意于王府不争不抢的作为,与对静安城的妥善管理。宫里前阵子来了异邦人进贡不少东西,那人偶便是其中一件,据说摆在家中能招来福运。”
“陛下高兴,便将那人偶赐给了王府,还嘱咐本王要好好养护这能够招来福运的吉祥物。”安王顿了顿,又道,“说来也是怪异,这人偶初到府邸时,确实给府内招来不少好运,接二连三传来喜事,所有人都精神气爽。所以府里出了事时,大家第一时间都没怀疑到它身上。”
异邦人的进贡
白行歌叹了叹,心想这应该是他离开皇宫之后发生的事,倒也无从追究。他只是在怀疑,这人偶是否真的为进贡给皇宫的贡品,还是季君延找了借口,故意要把这东西弄到安王家,来加害于他们
只是,若是后者的话,季君延似乎没有这么做的理由季君延虽然行事作风特别不是人,但也厌恶分明。从前在他落魄时帮助过他的人,他在登基后几乎没找过他们麻烦,甚至还会将他们留在身边重用。
白行歌就是其中一个。
“具体情况,得等确认之后再说,不知王爷是否方便”
安王点着头起身“方便的,白公子随我来吧。”
白行歌原以为安王会将他们带到侧妃的院里,可是待他看见坐在前院一棵大树下乘凉的安王正妃时,才意识到他们来的是正妃的别院。他故意放缓脚步,在走到苗乐乐身边后才低声问“你先前见到人偶的地方,是在这个别院里吗”
或许苗乐乐错把正妃的小院记成了侧妃的。
苗乐乐摇头“我虽然年纪小,但两位王妃的别院还是能够分得清。这个地方,我是第一次过来。”
安王妃在他们过来前就已经先收到了通报,所以见到他们出现,并没有感到讶异。她起身走到安王身边,脸上挂着端庄大方的微笑。他们几人朝她行了个礼,然后才听见她说“王爷是想带几位客人见一见陛下赏赐的人偶是吧”
“不错,爱妃将它放在哪儿了”
安王妃浅浅一笑“偏厅都已经让人改造成她的专属房间了,自然还在原处,诸位随我来罢。”
白行歌思忖了片刻,像是谈话聊天那般不经意询问“王爷把人偶送给了王妃吗”
安王知道他话里的王妃指的是谁,笑道“自然,毕竟只有一尊,而且她身上的服饰特别大气,很有大家闺秀与当家主母的风范,自然是要放在宁安苑的。”
宁安苑是属于正妃的别院,也是府邸中除王爷自己的主院以外,最大的别院。安王正妃是朔国先皇还在时所赐的婚约,乃侯府之女,背景也较为庞大,这点面子之事还是得做足的。白行歌其实只知道安王有一位正妃,若不是虽慕容离他们过来,他都不知道安王什么时候还纳了一位侧妃。
不过,他还捕捉到了另一个重要的信息。
这个人偶整个王府里就只有一尊而且听安王和安王妃的意思,人偶在被送入宁安苑后就没有再派人移动过,那苗乐乐说她在侧妃的别院里见到它又是怎么回事
抱着满腹疑惑,白行歌随着安王与安王妃来到了放置人偶的偏厅。这一眼见着了,白行歌才知道苗乐乐描述的半点也不夸张。
人偶的外观几乎与苗乐乐说的一致,就是比他想象中更要大上些许。安王妃算不上非常娇小的女人,但站在人偶面前,那尊人偶也就只比她矮了些许。她身上披着的衣服非常华丽,红色大衣上用金丝绣了凤凰翱翔,上边还有披帛,梳得整齐的发髻上,还戴着厚重的金色,镶了红宝石的发誓。
仿佛母仪天下的女子。
白行歌有些愕然。
撇除她脸上诡谲的妆容不说,制作这尊偶人的大师确实有着了不得的工艺,论巧夺天工也不为过。她微露的手指、五官、乃至眼神,都栩栩如生,真假难辨。若非他们心里早已清楚她只是个人偶,恐怕在进来的那一刹那,可能会将她误当成活人。
只不过按这个人偶外形所代表的含义,比起送到安王府,季君延不应该留给皇后更加合适吗
朔国有皇后,只不过两个人似乎是协议婚姻,皇后应当是心悦季君延的,后者对她的态度却非常冷淡,连带着皇后对白行歌都有极大的敌意,认为是他拐走了季君延,总想方设法在宫里给他使绊子。
白行歌心想,季君延这么做,也是故意想后的吧
“她很漂亮,不是”安王妃似乎很喜欢这尊人偶,从进入偏厅后目光就再也没从她身上离开,甚至还有几分眷恋。
站在慕容离身旁的苗乐乐抖了抖肩,满脸看,我说的对吧的表情,坚决无法认同安王妃他们的审美观。
白行歌趁机观察眼前的人偶,刚将眼通彻底打开,阴气就扑面而来,像是张牙舞爪的恶龙,不断往他身上冲撞着。只不过他周身有灵气护体,不会轻易受到这些阴气影响。
可是谢璟深就未必了。
见到这些汹涌澎湃的阴气的瞬间,他立刻想到了谢璟深,忙回头朝他看去。他脸上的表情依然与往常无异,似乎也无法像他这般见到人偶如今应该被称为鬼偶,身上的阴气。只不过这些阴气察觉到了他身上的死咒,也在试图诱发他身上的咒气,幸得白行歌早前在他身上设下的咒术护着,才没有被成功入侵。
但是,他觉得谢璟深应该是难受的。
白行歌想起自己先前被寒冰蛊所扰时,是谢璟深答应了他无礼的要求,将身体借他用来驱寒。他想,作为交换,自己怎么也该答谢谢璟深,帮助他度过这个难关。
谢璟深确实从踏入房间之后就莫名感觉到有些不适,而且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好似隐约见到了那被安王妃称赞着的人偶里,好像有什么虚影在晃动,但他看不清。正因为头疼而感到不适与烦躁,他看见白行歌忽然站到他身旁,抬头朝自己笑了笑。
谢璟深开始怀疑白行歌脸上的笑容是不是还有治疗的效用,否则为何他在对方靠过来之后,身上的不适正以一种极快的速度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舒服宁静的感觉。
“人偶里有个很凶的女灵。”白行歌的声音唤回了他的注意力。
白行歌没有察觉到谢璟深看着自己逐渐变得有些晦暗的目光,心神全落在前方的鬼偶身上“她应该死得很冤,心里好像有很大的执念。她的灵魂被人捆死在了人偶之中,被限制了自由让她的怨念变得越发深重与暴戾。幸好发现得早啊,按她那冒红光的怨气,再迟半个月,整座静安城恐怕都要成为她的祭品了。”
女鬼显然并非自愿附身与人偶之中,将她困于偶里的人用了一种类似于捆仙术的术法,不巧白行歌还真的知道,并且也懂得要怎么解。只是这女鬼怨气那么深,白行歌不敢贸然将她放出,到时候想对付她就变得更难了。
女鬼身上还牵引着好几道咒术,这些咒术连接的地方除了王府之外,还包括了静安城各大角落,想必那就是她远程操纵那些死咒的方式了。同样的,静安城里的鬼灵也少得可怜,白行歌几乎没见到城内的孤魂野鬼。而且那些死去之人,白行歌也一样无法招请到他们的灵魂。
熟悉的操作手段,白行歌几乎可以认定这鬼偶肯定与那面具人有关。只是,他有些好奇此物为何会流进皇宫季君延究竟知不知道这里头的秘密面具人实际想对付的对象,莫非是皇宫里的人
若他真把手伸到宫里,麻烦可大了。
谢璟深安静地听着白行歌说完关于鬼偶的事,见他眉头越皱越深,便出声问道“怎么很难处理”
“难倒不难。”白行歌最不喜欢自己的能力受到质疑,轻哼一声说,“这点小把戏,连术法都没学精的人,还想在我面前班门弄斧”
只是,若要处理这鬼偶,定然要将人偶破开。而且人偶身上施了许多法,待那些法术被他逐一破解后,随着女灵的离开,鬼偶终究也要碎裂。他觉得这鬼偶既然送到了安王他们手中,更有季君延威胁必须好好保养,这要是弄坏了,他们岂不是被季君延找到了赐罪的机会
果不其然,安王和安王妃在白行歌提出此事时露出了为难的表情,而且安王妃显然非常喜欢这个鬼偶,甚至怀疑起白行歌的动机,一时间也忘了要在人前隐瞒他的身份“陛下的脾气国师大人最是清楚,你这是想陷害安王府吗”
白行歌抿着嘴没有回话,慕容离在听见安王妃的话后也只是稍稍一怔,倒也没有露出惊讶或排斥的表情。苗乐乐倒是天真,眨了眨眼睛后惊呼“原来白哥哥就是前阵子大家在讨论的,从皇宫里跑了出来,长得非常漂亮的大国师”
白行歌被她的直接给逗笑了,倒也不介意身份曝光,反正他来过安王府的事迟早要让季君延发现。
他还未来得及回应安王和安王妃的顾虑,他们之间的谈话便被匆忙闯入的侍女打断。
原来是侧妃那里出了事。
安王妃似乎真的并不喜欢侧妃,而且也没有想要在别人面前掩饰自己这份情绪的打算。在听见侍女说侧妃身体又开始不舒服后,她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冷漠,甚至还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王爷赶紧去处理妹妹的事吧,趁国师大人在这里,顺道让他看看妹妹的身体情况好了。毕竟府里最开始患病的人是她,谁晓得她是否才是这场闹剧的最大源头”
安王妃丢下这么一句话后,就带着自己的贴身侍女回房休息去了。安王被她这般冷落也有些尴尬,但深知是自己对不住她,所以也只能无奈忍下,回头给白行歌说“王妃说得也有道理,不知白公子可愿意随本王走这一趟”
“自然。”白行歌微笑着应下,又意味深长地看了偏厅里的鬼偶一眼,“反正,暂时也还不到时候处理她的事。”
恍惚间,那个鬼偶在听见白行歌的话后好像晃动了一下,发出了些许响声,就连安王也听见了这个动静。自从听到白行歌说人偶里藏着一只女鬼后,他再看着她时,都忍不住觉得毛骨悚然。他并不似安王妃,对这个偶人如此迷恋。他会犹豫该不该让白行歌动手处理,主要还是担心季君延。
他能感觉到季君延这些年来对他的态度开始有了转变,哪怕他实际上什么也没做。但季君延就是个疑心病非常重的人,他在静安城待了那么久,早就远离皇城,反倒是对江湖上发生的事给为了解。城里人来来往往,他免不了会结识些许江湖中人,谢璟深便是其中一位。
安王性纯良,心里并没有什么野心大志,只想着平平静静,衣食无忧地过完下半辈子。只不过,从小就在宫里长大,而如今又被限制在自己封地里无法离开,他心里多少也向往着话本里经常提到的江湖。所以他平日里若在静安城范围遇见有困难的江湖人,只要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辈,他都会伸手相助。
不晓得是不是因此,季君延才开始对他心生芥蒂。他也担心白行歌的逃离出宫,其实只是季君延用来掩人耳目放出的假消息,实际上他们两个人是合作的。白行歌这一趟过来也抱着不纯的目的,想借此给季君延找到能够除掉他,或小小惩罚他,警示的机会。
安王的侧妃,是一位长得颇为清秀的女人,倒也算不上惊艳,但眼睛特别勾人。比起安王妃,她身材看起来更要娇弱许多,因为受到病痛的困扰,在见到安王的那一刻她便委屈地落了泪,哭得梨花带雨。比起安王妃的端庄与矜持,这位侧妃显然更懂得撒娇,没几句话就说得安王一脸心疼。
“王爷,这几位是”安王侧妃人还虚弱地躺在床上,大概是很久没有会见过客人,这一来个个容貌出色,气度不凡,她没忍住害羞地躲了躲。
尤其白行歌一进来后视线就没从她身上离开过,面对他那双仿佛会勾人的狐狸眼,她脸颊没忍住微微发红。
白行歌主要是想看她的身体情况,结果这一看,倒是有了意外的收获。
安王侧妃身上确实连接着鬼偶的死咒,看那咒术沾染的程度,不出三日她恐怕就会七窍流血而亡。但令他更为诧异的是,他发现侧妃身上,与鬼偶,或者说与鬼偶里的女灵,存在着某种因果联系。
那条联系线有些奇怪,看样子渊源还颇深,但又相欠。
白行歌忽然又有些不确定了,难道鬼偶里的女鬼是抱着目的来到的安王府为了向安王侧妃寻仇
他又仔细看了眼安王的侧妃,见她身上倒也没有什么杀人的血债。
白行歌百思不得其解,边上的谢璟深却突然轻轻扯了他一下。
“怎么了还不舒服吗”白行歌下意识以为他身体还受到阴气影响觉得不适,也不等谢璟深回答,就很主动将自己的手伸过去,“那你拉着我吧,我身上有天佑之气,能缓和你身体的不适。”
白行歌对谢璟深还是有几分抱歉的,毕竟此次他只是个局外人,若不是为了救他,为了帮他进入安王府,他也不需要出现在这里。
谢璟深沉默地盯着他的手看了片刻,然后表情特别淡定地抓过“麻烦你了。”
“不会,不就是牵个手吗”白行歌无所谓地说道。
谢璟深抿了抿嘴,最后还是没有再开口打断他的思绪。
他最开始只是想提醒白行歌,床上的人毕竟是安王侧妃,他如此大方地盯着人家看,似乎有些不太好,只是没想到白行歌竟然还惦记着他的身体问题。
其实谢璟深早在白行歌靠过来没多久就已经不再感到不适,但看见白行歌朝自己伸来的手,他还是鬼使神差地拉住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么做。
“你说过,若我想让身上的情况得到缓解,就需要对你好。”谢璟深忽然开口问道。
白行歌边看着安王和他的侧妃,边回应道“是啊。”
谢璟深想要知道这个好字的范围与定义,他正打算细问,床上原本还躺在安王怀里撒娇的侧妃脸色突然一沉,将安王重重推开后,又趴在床边猛地咳嗽起来。
这一次所有人都看见了,她直接咳出一地的血。
柔弱的人儿表情瞬间转为惊恐,安王也着急,回头用眼神询问着白行歌解决的办法。
白行歌默了默,还是选择告知他们真相“方才我说过,偏厅里的鬼偶里困着一位女怨灵,包括王爷侧妃的身体情况,也是因为受到咒术所扰。只不过”
“不过”
他顿了顿,朝安王侧妃询问道“不知月妃可曾认识一位,身高约五尺三,发色如墨且发梢微卷,长得听漂亮,脖子处有个月牙印记的姑娘”
问完后他还特意关注了侧妃的表情,她眼神一滞,似乎当真就着他的问题陷入了沉思。而后也不晓得她究竟有没有想到什么,只苍白着脸捂着微微发疼的胸口,摇头回答“并无。”
谢璟深倒是发现慕容离在听见白行歌疑问中的描述后,脸上似乎闪过些许异色,旋即开始出神。
白行歌无法从安王侧妃脸上的表情看出她是否做了隐瞒,只好如实道“实不相瞒,我方才在给月妃查探身体情况时,除了见到那女鬼在月妃身上留下的咒术印记之外,还意外发现你们之间存在着一条特殊因果线。只不过你们之间的联系有些复杂,我亦不能完全确定就是亲人、朋友还是仇家的关系,所以才会问了这个问题。”
“我”月妃顿了顿,语气坚定道“没有,我,我自幼丧服丧母,独自一人在江湖上颠沛流离多年,幸而在几年前识得王爷,得王爷垂怜纳入王府,才有如今的安逸生活。我这辈子从未害过任何人,连杀个鸡都难以下手,更妄论杀过人了。”
“我确实没在月妃身上见到任何杀债。”白行歌这句话也不知是说给谁听,“可是因为这层因果联系,我无法像帮助其他人那般,直接将月妃身上的咒术根除。王爷,恕我直言,以月妃娘娘身上咒印的渗入情况,她最多还有三日的时间罢了。”
安王听得扶住月妃的手微微一抖,后者听得满脸惶恐,从眼神来看确实有些彷徨,完全不了解自己招惹了谁。
半响后,安王才闭着眼睛叹了口气“事关王府安危,国师大人容我稍作考虑可好”
白行歌沉默了一会儿,说“其实,我有能够不让陛下怪罪于你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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