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行歌给安王的解决办法很简单, 便是他主动抗下破坏那鬼偶的责任。
只要安王和他府邸上的人都能作证,是他坚持表示要将鬼偶破坏以拯救安王府所有人的安危,再亲手书写一封信托安王的人送到宫里去就好。虽然不晓得季君延会不会借此刁难他, 但他实际上还挺有底气,因为他清楚不管他再怎么作,至少季君延都不会像对待其他人那般,直接赐个死罪。
“这当真不会拖累国师大人”安王好歹算是个有心的, 没有欣喜地立马应下他提出的建议, 甚至还有些担心他的安危。
白行歌看得舒心多了,给安王回话时语气也显得非常和善“此事王爷就不必挂心了, 再不济,我手里还有陛下曾赐给我的免死金牌还没用,怎么着都不会为了这点小事把命给丢了。”
顿了顿, 他又垂眸补充“再说, 陛下暂时不会轻易要了我这条小命。”除了那所谓的恩宠之外, 他手里还拿着一件对季君延来说有些重要的东西, 他应该还不会将他直接杀了。
见白行歌如此自信, 安王再三思索后, 才为难应下“那就拜托国师大人了。”
白行歌微微一笑“倒是王妃那里,还需要王爷亲自去安抚才行。”
瞧安王妃对那鬼偶的重视程度, 还不一定会愿意让他施法处理。
这一刻, 他不禁有些认同苗乐乐的看法。王府里的人也不知是因为审美问题, 还是秉持着皇帝赏赐的都是好东西的想法, 竟然会觉得那尊鬼偶好看。若换作是他, 与那一物多待一刻都不愿意。
人形物品自古以来便被传为是最容易招阴邪附灵之物, 尤其还是被上了如此诡异的妆容的人偶。白行歌有些疑惑, 王府里的人不会感到不自在吗
与安王将事情定下之后, 白行歌与其他人便从侧妃的小院里离开。慕容离有些失魂落魄地跟在他们身后缓步走着,苗乐乐也没注意到他的异常,心思一门都放在前方两个手还挽在一起的男人身上。
她心里有种说不上的怪异感,却又莫名觉得眼前的画面看着如此和谐。这一瞬间,她仿佛透过白行歌和谢璟深两个人说友好又算不上太好,说是敌人但关系看着还挺不错,的这种诡异矛盾感,领悟到了什么神奇的知识。
谢璟深与白行歌走了一会儿,想到白行歌方才与安王的对话,无声将他的手放开后,才不紧不缓地说了句“季君延对你真好,而且,你好像很了解他”
白行歌不知是从他这个问题联想到了什么,扬起唇角笑了笑后反问“你想透过我,取得关于季君延不为人知的事吗”
谢璟深眸光一暗“不必,不是很想了解。”顿了顿,他又没怎么好气地补充,“你身边影卫替季君延对我做了什么事,这笔账我还没算。”
他只是对,就是厌恶季君延这个人罢了。
“这”白行歌自知理亏,抱歉地看了他一眼,“此事,我会给你个交代。”
谢璟深没有再回话,反倒是白行歌在片刻的沉默后,突然说起了自己和季君延的事“虽然我对他没那份心思,不过毕竟也算是朋友,恕我无法将宫里的消息出卖给你。”白行歌沉默了一会儿,才又接着轻声说,“平心而论,他对我确实还不错。”
给了他莫大的宽容,是宫中唯一一人手握他面色金牌的,除了没有行动和与人交往的自由之外,一切看起来都很好。
谢璟深脸色淡淡的,看不出他心里此刻的情绪。白行歌倒也没有搭理他的反应,只又接着道“但他的掌控欲太强了,时常让我感到喘不过气。我记得曾经有一次,宫里有一位小公主对我特别感兴趣。她很特别,不像大部分公主文静又优雅大方,是个很活泼好动,脾气还有点倔,不轻言放弃的小姑娘。”
“季君延对我的管治非常严,他不允许其他人与我有过多的接触,更妄论那些对我抱有异样心思之人。而那位公主为了能够偷溜进我的小苑,天天得与宫里的护卫们斗智斗勇,千方百计艰难进来。只是我对她并无那样的想法,所以只将她当作朋友对待。”
谢璟深察觉到白行歌在说到此处时,语气有了些许的变化。明明听起来还是很平静,就像只是不带感情地诉说着自己某段不值一提的过往,但他却觉得自己听出了他语气中隐隐带着的颤抖。
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愤怒。
“你知道季君延在知道这件事后做了什么吗”白行歌轻声问道,不等谢璟深回答,又自己接着说,“他让人给她安了个莫须有的罪名,最后将她贬作庶民,发配边疆,让她成为军妓。”
谢璟深眸光一顿,显然也认为季君延这个作法实在过于残忍。
白行歌说得很平静“这小公主倒也是个性子烈的,后来我让阿竹帮我打探,才知道她在被送到军营的路上就死了。她小点子多,倒是给她找到了机会从他们手中逃离。只不过她运气不好,逃亡的尽头是悬崖峭壁,最后为了不被抓回去,失足落下了山崖。”
不知她以这种方式逃过了悲惨的下场,是幸运还是不幸。
诸如此类的事情也有,只是这件事给白行歌带来的心理阴影最大。从那之后,他便长居深宫,几乎不踏出季君延为他安排的宫殿,也将自己彻底与周围的人隔绝开来,不与人交流。阿竹能够成为唯一一个留在他身边的,是因为季君延在成为皇帝之前受人欺负的那段时日,阿竹便已经跟在了他身边,期间与他一同帮过季君延不少忙,才得以幸免。
“可真是个人渣。”谢璟深冷笑了一声,语气里对季君延的鄙夷之意毫不掩饰。
白行歌却是一笑“英雄所见略同。”
话题结束后两个人又无声走了一会儿,从安王府出来时,谢璟深忽然朝他问了一句“那我呢”
白行歌被他没头没脑地一问,没能反应过来“什么”
谢璟深抿着嘴,像是又做足了心理建设,才开口询问“我能算是你的朋友吗”
白行歌一怔,有那么一瞬间心里似乎泛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只不过还未等他来得及抓住,它就消失了。
“也许吧。”白行歌笑着回答道。
其实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定义自己和谢璟深的关系。毕竟从见面那一刻起,两个人之间就结下了梁子,尤其他名义上还属于皇宫的人。从身份上来看,他们应该属于敌对关系。可因为那莫名其妙沾染上的因果,俩人又被迫陷入一种奇怪的合作关系当中,相互之间的帮忙,如今也无法分得清究竟是因为被迫,还是自愿。
谢璟深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似乎并不是很满意他的回答。白行歌摸了摸鼻子将视线从他身上挪开,不经意间看见被公仪临安排看守着他的护卫还在安王府外面等着他。
这客栈,应该还是要回去的。
只不过谢璟深根本不将那几人放在眼里,旁若无人地将他一路送回了客栈才离开。慕容离和苗乐乐也没有留在安王府,反倒是随同他入了客栈。
白行歌又被护卫给押回了房间,他察觉到慕容离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像是在疑惑缘何他被人盯得那么紧,却又不好直接发问。白行歌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只是他没想到,谢璟深当真是不将公仪临放在心上。大概是因为他早已和公仪临打过照面,变得有恃无恐,还直接把飞月楼的人都给带进了客栈。
白行歌至今仍然记得,下楼找点东西吃的时候,掌柜那一脸天上掉下黄金似的表情。毕竟最近几乎没什么人出门,大家见静安城气氛如此怪异,也不怎么有人会在城里留宿,所以生意已经冷清了好几天。
客栈掌柜的脾气似乎受到阴气的影响,同样也很暴躁。他记得公仪临当初带着他过来时,他的态度很冷淡,之后还被公仪临往他身上弄了点毒虫,白行歌隔日见到他的时候,他浑身都是红红的肿胀印子。
这会儿印子都还没消失,只是谢璟深不笑的时候整一个人看起来就凶神恶煞的。掌柜好像还没彻底失去理智,被谢璟深的眼神一震,对他的态度瞬间和善,敢怒不敢言。
客栈里的护卫们一开始还顾忌着公仪临的命令,不肯让他和谢璟深的人接触。之后是谢璟深直接当场让人把那几个护卫狠狠揍了一顿,名副其实地用拳头说话。将那几人制服后,又给了掌柜几锭金子当作赔偿客栈里被破坏的桌椅,东西都给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没了那些人的制止,阿竹才终于能够冲上前拥抱好些日子不见的白行歌“公子,都是阿竹的错,没有将你看好。”
白行歌笑了笑“没事,不怪你,我会当作是谢公子的错的。”
在边上听得一清二楚的谢璟深“”
公仪临到深夜都依然没出现,倒是那些挨了一顿揍的护卫们不晓得收到了什么命令,暂时不再干涉白行歌与飞月楼的人接触。
在出发前往安王府处理鬼偶的事情之前,白行歌和阿竹正待在房里。和他们在一起的,还有影一和影六。
影一影六对差点把白行歌弄丢的事一直感到非常抱歉,此时正跪在地上向白行歌请罪。阿竹看着低头单膝跪在地上的两道黑色人影,下意识朝白行歌的看了眼。
白行歌仍穿着一身素雅的白衣,脸上的表情平静,但阿竹还是察觉到了异常。
若换作平时,白行歌早抬手让影一和影六起来的。毕竟从离开皇宫那一刻起,白行歌就做好遇到各种各样事情的准备,影一和影六终究只有两个人,在保护他这方面一直尽心尽力,所以他向来不会因为这些事真正怪罪他们。
良久,阿竹才听见白行歌用着还算温和的语气开口“影一,小六,你们跟着我多久了”
这话一出,房里除白行歌之外的三个人都察觉到了异常。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影六,他虽有满腹疑惑,但还是如实回答“从公子十岁正式成为国师那年算起,也有十二年了。”
“辛苦你们了,一直陪在我身边。”白行歌说道,“我也知道你们自领命以来,一直贴身护着我,几乎从未离开。这并非一件容易的差事,一个不好甚至还会丢了小命。我自幼丧亲,在我身边能够待那么多年的就只有你们几人,所以我一直将你们二人还有阿竹,都当做是我的亲人一样看待。”
白行歌的心意其实阿竹等人都清楚,只是他很少会直接以如此认真的态度道出,便莫名给了他们一种不安感。
影一撑在地上的手下意识握成了拳头,面部表情紧绷得冷硬。
又是一阵沉默,然后白行歌才轻叹口气问“有件事想和你们确认。我只说,不管你们说什么我都选择信任你们,所以希望你们能够不要辜负我的信任,可以如实告知。”
影六的表情着实有些呆愣“公,公子想确认什么事”
顿了顿,白行歌才回道“我不久前,从谢公子那里得知了一个消息。”
“他之所以会在将我护送往摘星阁的途中与我们分开,原因是他收到了楼里的急报。他们其中一项暗中进行的委托,严来说是将会给皇宫造成不便的委托,被人泄露了消息。事情提前败露,叫皇宫里的人知了去,任务不仅失败了,还给他们带来非常重大的损失。”
白行歌垂放在身上的手,手指头微微收了收“他告诉我,给宫里透露了消息的,是跟在我身边的影卫。”
意思,指的是影一和影六。
影六听见白行歌这一句话,瞬间就炸了,连忙开口反驳“公子,您可别听他们胡说八道挑拨离间,我和大哥怎么可”
“没错,是我做的。”影六的话还没说完,边上一直沉默着的影一就突然出声将他未尽之言打断。
影六在他边上,自然将他的回答听得一清二楚,当下也是一愣,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大,大哥,你说什么”
他怎么什么也不知道影一是在什么时候做了这些事的他是真的这么做了
白行歌看着影一和影六截然不同的反应,立即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看来影一在行动的时候,连影六也一并瞒着了。
影一承认得很直接,把影六和阿竹都给吓愣了。白行歌垂眸看着他,一时无话。
“抱歉公子,给您添麻烦了。”影一低头说道,声音沉沉闷闷的。
房里的气氛莫名变得有些哀伤,白行歌看着他们两个,心里倒是对他们生不出半点火气来,更多的是无奈与哀伤。
他陪在季君延身边多年,对他的性最是了解。以他疑心病如此之重的人来看,哪怕是宫里一手培养出来的暗卫和锦衣队,为了防止他们背叛自己,他定会在背后用一些不可告人的手段来限制他们,让他们必须臣服于自己所有的命令。
只是影一和影六在他小时候就一直陪在他身边,那会儿他们和他年纪相差不大,也只是少年。相处得久了,他一时间也差点忘了,他们两个会如此护着自己,也是因为收到了先皇的命令,还有季君延的命令。哪怕他们二人的心向着他,但到底,还是属于季君延的人。
是他忽略了这一点,才会给谢璟深带来损失,才会让影一有机会偷走飞月楼的情报。
白行歌并不怪他们,只怪自己。
“大哥,你为何”影六从头到尾都一脸怔愕地看着影一,没想到一直默默跟在他们身边,充当最厉害最重要角色的影一,竟会背叛了他们。
影一没有抬头看他,只出声提醒了一句“小六,你别忘了,你真正效忠的人谁。”
影六又是一愣,像是忽然想通了什么,失魂落魄地垂下头。
阿竹害怕白行歌会为了给飞月楼交代,而选择将影一和影六交出去,便替他们求情道“公子,影一和小六陪在咱们身边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你能不能不要把他们交给谢公子处置”
白行歌无奈一笑“阿竹,你公子我莫非看起来就是那么冷血无情的人吗”
阿竹被他这话说得一呛。
“我不会把他们交出去。”顿了顿,他又补充,“而且谢璟深也没有让我交人。应该是看在我救过他楼里人的份上吧,那日他选择与我们分道扬镳,便是给了我们一次机会。”
“只是,那些失去的认命,被损害的利益,却不是能够轻易偿还的。”白行歌轻叹道,再看向影一和影六时,浅色瞳孔里的柔和便被一层淡然取代。
他道“既然你们二人效忠的对象是季君延,那便与我所寻求的道路不同。难保哪日他又联系上你们,逼迫你们不管如何都必须将我带回皇宫,那也是一层隐患。”
白行歌将自己的手指藏在宽大的衣袖之下,没叫任何人从他肢体动作看穿他不平静的心,只淡声道“从今日起,我在皇城之外的安危会自行再寻人帮护。季君延所交代的任务已经完成,你们二人,便回宫复命去吧。”
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意思就是不要影一和影六继续跟在他身边了。
阿竹下意识看了看影一和影六,前者脸色一如既往的面瘫看不出表情,倒是小六眼里已经冒出了不舍。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似乎是又想到了影一的作为,神色复杂地看了身边人一眼后,只默默又垂下了头。
“谢谢你们这些年来的照顾。”
影一和影六没有为自己的作为辩驳,很直接就认下了所犯的错,并且也一如既往地遵从着白行歌的命令。在他吩咐让他们离开后,他们也没有为自己争取留下来的机会,直接走了。
等他们离开了好一会儿,阿竹才用着一双因为难过而哭得双眼有些红肿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白行歌“公子,我挺舍不得影一和小六。”
白行歌没有解释什么,而是问了句“倘若有一日,季君延真的疯了,让他们杀我灭口,又或是要他们取了谢璟深的命,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做选择”
阿竹闻言一愣,旋即道“谢,谢公子我不敢保证,但对于公子,我敢保证他们俩肯定不会这么做的”
“我也觉得。”白行歌轻笑了一声,在对上阿竹疑惑的目光时,又问,“如此,他们便是选择违抗季君延的命令。那你觉得,季君延会怎么对待他们呢”
阿竹没有回答,答案不言而喻。
白行歌不知道季君延会用什么样的方式逼迫甚至是威胁他们,只是他也不舍得看到他们两个因为自己陷入两难,甚至是性命危急。如此,便让他先断了季君延想利用他们来对付自己的这一条路。
按现在的情况,让影一和影六回宫,指不定会更加安全一些。
在房里歇息片刻,直到时辰差不多了,白行歌才又下楼,在谢璟深他们的陪同下回到了安王府。谢璟深察觉到了影一和影六不在他身边的事,但最终也没有询问,默契地避开了这个问题。
慕容离和苗乐乐其实可以不需要跟来,但因为慕容离开口要求希望他们能够将他带上,所以白行歌便也应下了。
白日里没有见到的,那只长着两颗头的凶兽又出现了,守在门外带着凶煞的表情,冲着他低吼。
看来是知道了他能够看见自己。
不过,能够看得见这凶兽的不止有白行歌,连谢璟深也见到了。他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没让自己的表情有一丝裂痕,但眼底的惊诧之色还是露出了些许。
见那凶兽作势要朝白行歌冲去,谢璟深下意识扯了他一下,将他护在了身后。
白行歌初始还被他这一举动给弄得一怔,是后来才想明白过来,低低笑了一声挑眉说“谢璟深,我发现你当真是特别爱小瞧我。”
“我并非”
谢璟深回过头,话还未说完,白行歌就突然伸手推了他一下把他推开“没事,边上待着就行。”
在不明真相的阿竹等人眼里,只看见白行歌忽然唰开了手中的扇子,后退一步后朝着前面空无一人的空气横向刮了一下。诡异的是,他做完这个动作后,无人的地方像是震起了一阵强烈的风,于白行歌前面一两尺处的地方碰撞了一下。
只有谢璟深能够看见,白行歌在那凶兽撞到他之前,身上忽然泛起了一层淡白色的灵气。灵气像是在他周身形成了护罩,让那凶兽无法轻易触碰到他。而他本人不过是抬手用扇子轻轻扫了一下,就直接将凶兽给狠狠拍开,撞到了王府的大门上。
与此同时,无人触碰的大门还配合地发出些许摇晃的声响。
加上此刻已是夜深时,街上安静得可怕,周围像是还泛着青烟一样的雾气,惹得整条街的气氛看起来很是诡异。在场的大部分都是陪着白行歌办过几件事的人,如今早已对鬼灵之事深信不疑。尤其谢璟深在接触白行歌后,对这方面的排斥似乎也越来越少了。
楼主都信了的事,那定是板上钉钉。
他们几人的害怕并不影响白行歌单方面暴揍那一脸凶相的恶兽,谢璟深在边上看着,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原来,白行歌并非他所想的那般柔弱。只是两个人擅长的方向不同,但在神鬼方面的领域上,白行歌大概是属于能够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存在
而且他在处理这些事的时候,神情意外的专注与认真,谢璟深下意识盯着他看得出神。甚至,在意识到全场除了白行歌之外,只有一人能够看清他的作为时,心里还冒出了一种诡异的骄傲感。
直到方才还凶巴巴的凶兽夹着尾巴消失,白行歌又回到他面前似笑非笑地注视着他,他才回过神来。
白行歌瞧谢璟深有些呆滞的表情,就大概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对于自己的能力能够获得谢璟深的认可,白行歌还是挺骄傲的,谁让他从前在什么都不清楚的时候,总要小瞧自己。
不过,灵力似他这般强大的毕竟是少数。否则,那女鬼也不会只派了一只恶兽就妄想要守住他。
他双眼又是一弯“我说过的吧在某些方面,我也是能够掌握大局的人。”
谢璟深眸光深沉地盯着他,低低回了一声“嗯。”
敲了敲门后,恭候多时的安王府管家就出来开门将他们请入府里。白行歌也没有多耗时间,直接就朝着安王妃别院的方向走去,直奔鬼偶所在的地方。
房门被安王让人上了层层锁链,管家正颤抖着手边帮他开锁边解释“王爷是怕着人偶知道国师要过来处理,提前先跑了。而且王妃对王爷允许国师大人过来处理人偶的事感到非常不解,王爷怕她一时想不开先一步过来把东西带走,才让人给偏厅的门上锁。”
“理解。”白行歌回道。
一般像这种被附灵的物品,总会带着一种神秘的力量,能够控制特定目标的思绪,必要时候可以借他们之手来办事。
管家在手抖好几次后终于把门打开,然而本该放置着人偶的厅里,如今却是空无一物。
“这”管家显然也被眼前一幕所震惊,回头朝白行歌解释,“门是我今天下午和王爷一起锁上的,锁的时候确认过了人偶还在里面而且王爷担心钥匙在他身上,会被王妃偷走,所以把钥匙交给我保管。但,我自把门锁上后,就再也没打开过”
“没关系。”白行歌应了一声,人偶会想办法逃走在他预料之中。不过依他观测,这鬼偶应该还在王府之中,就是需要再找一找。
他会特意等到子时才过来,主要是他推测这鬼偶会在子时和丑时这两个时间段提炼白日里从活人身上聚集的活气,乃至灵魂。死去的亡魂,估计是在她背后操控着她的术士给利用他们之间的联系收走了,其余通过死咒收集来的能量,则用来增强她身上的阴性能量。
“派人往府里找一找吧。”白行歌说道。
他原本的想法是鬼偶很可能会藏到侧妃的小院里,但管家让人里里外外找了一圈,都没能找着。
安王府可不小,白行歌也不知道府里有没有什么暗室或暗道。而这鬼偶的能力有些强大,在察觉到他的存在后竟然还懂得利用人偶这个载体做伪装,将身上散发的阴气藏匿起来,他想通过她身上的阴气找出她的位置都难。
白行歌想了想,不打算继续浪费时间。既然她选择藏了起来,那他花点力气,往整个王府布阵就好。
就是还需要筹备,和消耗不少灵力。
白行歌想到这一点就有些头疼,而且再细数一下日子,过没多久谢璟深身上的咒印也需要再重新施一次法。他看了眼他身上的死气,他在他灵魂离体时帮他抑制了些许,倒也不算太严重了。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谢璟深最近对他态度还算好,还尽心尽力过来帮助他,死气也消了些许。
但与他总体情况相较,减缓的那一点基本起不了多少作用。
得找个时间给他说说,然后找各种事情让他帮助自己,也能算是对他好了吧
白行歌给谢璟深和他的人简略交代了一下想做的事情后,从阿竹每次出门都会携身的包袱里取出一些奇奇怪怪,大小不一的东西。谢璟深手底下的人比较多,这些必须按照他所说的方式摆在王府不同的角落,全都由他自己一个人完成就太耗时间了,他只好向他寻求帮助。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接下来将要面对巨大工程的事实让他变得有些恍惚,他想起了谢璟深白日里对自己说的话,忽然想给自己找点乐子,便在向谢璟深提完要求后,用带着笑意的语气轻轻对他说了句“求你了,哥。”
谢璟深原本想接过他递来的东西的手猛然一顿,沉默地盯着他一时忘了动作。
他没错过白行歌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却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他那道目光轻轻挠了一下,有些发痒。半响,他眼里难得泛起了一抹无奈的笑意“好。”
飞月楼的护卫们获得指令后就立马去办事了,白行歌等待的当儿,魂不守舍了一整日的慕容离却忽然走到他面前,看起来像是有什么话想对他说。
苗乐乐趁机给白行歌告状“白哥哥,我跟你说,慕容哥哥从下午离开安王府之后就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我白天和他说话,十句里就只听得见两三句,你帮我看看,他是不是也中了邪”
苗乐乐的语气和眼神非常认真严肃,而且从表情来看似乎是真的担心慕容离身子是不是出了问题。
白行歌笑了一声“我瞧着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慕容公子,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问我”
他原以为慕容离是想问他关于府里发生的事,又或是他国师身份的事情。可没想到他在纠结之后,却是问了他“我想问问,那尊人偶里的女灵。”
白行歌听得有些意外,慕容离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下午无意听见了你对那位女灵的描述,只是通过那些外貌特征,想起了一位故人。”
白行歌闻言一愣,又听见慕容离说“尤其是你提到的,脖子锁骨的位置有一个月牙印记。我想,这些特征结合在一起后,与另一个人重叠的可能性应该不大”
联想到慕容离的身份,还有之前从公仪临那里听来的事情,关于女灵身份的答案在白行歌心里呼之欲出。
“不瞒你说,我曾与一位姑娘相悦。只不过,后来她发生了些意外,导致我们天人永隔。我只是,在你提到那位女灵时,没忍住想到了她。她长得非常漂亮,是有灵气的那种漂亮,爱笑也很善良,发梢也是微卷的。”
白行歌见慕容离说着没忍住露出了一抹温柔的笑容,像是陷入什么美好的回忆当中,半天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慕容公子说的姑娘,她名字莫非就叫公仪汐”
慕容离神色一顿,有些讶异“白公子竟然认识汐儿”
“我,其实我是从一只狗狗身上知道了她的存在。”白行歌回道,“女灵只有我能够看见,所以我不能确定她是不是你想找的公仪汐。”
慕容离似乎也有点担心这只是一场空欢喜“在她意外身亡后,我曾想过要将她灵魂招来,询问凶手的身份。但我寻了许久,都没能遇见真正有能力将她灵魂招来的术士。是后来我遇见了一位长得非常俊雅的公子,他与白公子相似,拥有非常强大的术法能力。是他告诉了我,说汐儿魂魄很可能被囚于某处,所以无论我找谁帮忙,都无法将她魂魄招来。”
“我当时曾向他寻求过帮助,但他却说自己也不知汐儿的魂魄受困于何方,无法替我处理。他还告诉我,说需要我耐心等待机缘到来,自有人会助我寻到汐儿的亡魂。如今听白公子这么一提,我不确定是否正是那位公子提过的机缘”
白行歌听他这么一说,下意识又想起了当初叶浅月给他说的,那位借了她法器的人。现在又从慕容离口中听见疑似他的人,这可真是勾起了他心里的求知欲。
那人的灵力应该也挺强大的,他开始有点好奇对方的身份了。
白行歌正想询问慕容离那人的细节,忽然有一人从暗处窜出,直奔慕容离。幸好后者反应迅速,险险避开。但事出突然,偷袭他的人因为情绪激烈所以出手特别快,伸手就狠狠拍了他一掌。
来人毫不意外,是公仪临。白行歌唯一意外的是,没想到他人竟然就藏在王府暗处,连谢璟深都没有发现还是他故意等谢璟深带人去办事时,出来的
苗乐乐惊了一下小跑到白行歌身后躲着,她还发现自己试图派出去袭击公仪临的虫子,在接近他后好像从他身上感觉到了什么令它们害怕的东西,又退了回来。
她惊了惊“你会蛊术你骗了我和我哥哥”
公仪临没有回答她,慕容离在发现来人的身份后,还懵了一下“李公子”
“慕容离,你可真虚伪。”公仪临冷笑了一声,“公仪汐明明是被你所杀,你如今在这儿惺惺作态忆往昔,不觉得恶心人吗”
慕容离被公仪临这番话给说得一愣,白行歌这才头疼地解释“慕容公子,先前我受到了他的钳制才无法对你们道出实情。其实他并不姓李,他姓公仪,叫公仪临,是公仪汐的亲弟弟。”
“你你就是公仪临”慕容离的震惊程度更大了,“我没有杀害你阿姐”
公仪临怒视着他“那为何当初你们要故意对我隐瞒她死去的消息”
“别骗我了,我后来溜进了五毒教,发现你们明明都知道她已经死去的消息,还收走了她的物品,却要告诉我她失踪了。她死在了五毒教,你却要我信了你不是杀人凶手”
“我都查得一清二楚了,你利用她欺骗了她的感情,最后却只为了顾全你教主继承人的身份,狠心将她抛弃她不愿意,你为了防止事情曝光,就将她杀害。慕容离,你今日说的这些话,良心难道就不痛吗”
慕容离听得失了神,眼里有几分茫然,像是在努力消化公仪临对自己的控诉。他这一分心,就被公仪临找到机会直接掐住他脖子,双眼发红道,“你知道我等这一刻等了多久吗”
“原来人偶里的女鬼就是我姐姐”公仪临眼中情绪痛苦而又复杂,半响后他才冷笑一声,眼里带上了一抹杀意,“那正好,我今日就要在她面前,亲手手刃杀害她的凶手,为她报仇”
话落,公仪临就拎着因为陷入震撼而毫无反抗意思的慕容离朝着王府的某一处过去。白行歌看了眼,发现那似乎是安王侧妃别院所在的方向。
他忽然有个奇怪的猜想,那尊鬼偶,莫不是误打误撞被想要给他们找麻烦的公仪临藏起来的
白行歌正想着,身旁的苗乐乐就着急地扯着他衣袖“白哥哥,求求你去帮一帮哥哥”
“慕容哥哥是个好人,他才不是杀害汐姐姐的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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