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吃的孩子一般都很好哄,尤其是爱吃肉的。
夜色笼罩高山,屋外大雪飘摇,纯白倾泻而下,寒风从树林的间隙穿过撞在高大石壁上,发出诡异的呼啸。
风雪夜中,山腰老树下一座小木屋门窗紧闭,屋顶紧贴一片白羽毛,化出弧形结界在寒风中护卫屋中的温暖光亮。
桌子上的烛台温暖平和的燃烧着。木屋中间一个椅子,两只小板凳,三人一鸟围坐在火炉边,炉火旺盛,从里面噼里啪啦弹出火星来。炉子上烤热的石板上放着切好的肉条,新买的刀具锋利,切出的肉条卖相颇佳。
在两个孩子期待的目光注视下,三春用筷子翻动猪肉,隔着石板,肉没有烤糊,但也被烧的滚烫的石板粘掉一层白肉,还好有肥肉被烤出了猪油冒着细泡,靠着这点猪油将一个石板的猪肉都浸润煎熟,撒上一把盐就成了煎猪肉。
等旺盛的炉火消停下来,三春出门挖一盆雪回来化成水,将买回来的菜叶在水里洗洗,切丝几片煎熟放到小白碗里,剩下的生菜叶拿几片叠在一起,在放上一块滋滋冒油的煎肉,看着便有食欲。
菜叶卷起猪肉,三春将第一口肉送到小青临嘴边,“大哥,来尝一尝。”
小青临张大口接受小妹的投喂,入口满口焦香的肉味搭配清气的蔬菜,肥而不腻。看着小青临嚼着食物一脸满足,坐在一旁的男孩暗暗咽了咽口水。
男孩想吃又不好意思出手的小表情落在对面的三春眼中,三春会心一笑,捏起一块菜包肉送到男孩嘴边,顺口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任焰。”
看在食物的面子上,小任焰难得的给个好脸,伸手戳了戳三春送到自己嘴的肉,感觉热呼呼的,就像她手心的温度一般。像是梦想成真,小心翼翼地张口把肉吃进嘴里,嘴唇却碰到了女子的指尖。
好像碰到了什么危险的东西,小任焰触电般往回缩,那温柔又带着温度的指尖,好像比自己的嘴唇还要软。
对着两个孩子演示完吃法,三春拿出一副新碗筷递给任焰,拿出两个碗来倒上热水,坐在一旁绽开笑脸看着两个孩子吃。
小任焰年纪太小还不会用筷子,看看自己脏兮兮的手又看看滋滋冒油的煎肉,不忍心下手抓,学着一旁的小青临,两手抓两根筷子筷子颤巍巍地夹起一块肉放到碗里凉一凉,夹起几片野菜叶子和肉条,然后整个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嚼了嚼,优雅地吞下。
两个孩子欢欢喜喜吃了一顿简单而美味的晚饭,吃饱喝足在屋里乱跑。桌子上剩三春与小白对坐,吃剩下的蔬菜和煎肉。
“你打算怎么办,当儿子养着?”小白提醒:“他可是凡人,就算是当宠物养,寿命都太短了。”
说什么拿任焰当儿子养,除却前世千年修炼,她如今也只有十几岁而已,除了做饭治病没有别的特长。下午当街与屠夫对峙,若不是任焰这方有理,她早就突破重围,抱起孩子转头就跑,绝对不回头看对手一眼。
以她的实力,想在凡间养儿子,纯属开玩笑。虽然残酷的事实摆在眼前,三春也不愿此刻置他于不顾,揶揄道:“总归咱们还要在这留一段日子,我给他修个房子得了。”
“三春,他需要的可不那个草棚子。”小白出口,一针见血,三春也给不出其他办法。
他们是妖,来到人界取到神武就会离开,不会有半分停留,等到那个时候,在悲伤的分离面前,任焰该怎么办呢?
孩子需要的是一个有温度的家,谁能给他呢?
豆丁点大的小孩追着小青临在屋里跑,追着的大哥哥刷一下变成一条小青蛇从棉衣里爬出来,小任焰也不觉得惊讶,反而笑得更欢了,追上去把小蛇抓起来一圈一圈缠在手臂上,仿佛得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宝贝一样,把旁边的三春吓了一跳。
面对一条两米长的青蛇,小任焰完全不害怕。反而是三春紧张得不行,大哥怎么突然变成原形了!
被挂在手上的小青临表情很淡定,金色的小眼珠闪闪亮,炫耀似的对着三春“咝咝”两声:小妹,这只幼崽已经被我驯服了,我们可以养他吗?
为了照顾“小宠物”的体力,小青临还特意变得小了很多,从小任焰的手臂爬到肩膀上,享受着新驯服的坐骑。
果然是孩子们才有共同语言,三春往火炉中添了几块柴火,看着他们玩了一会儿,而后起身收拾桌子。
脱离了三春的视线,没人管的任焰就撒欢跑到小白身后,偷袭一般靠上去,伸手就要抓白鸟尾巴上那三根与众不同的尾羽,纯白却在烛光中透着五彩的光芒。
“啪!”清亮一声,白鸟轻而易举躲开奶娃娃的“偷袭”,轻盈转身,翅膀不客气的拍上了他肉嘟嘟的屁股。
许是被打习惯了,这一翅膀虽然下力,任焰却没觉得疼似的,随意搓搓屁股上的皮肤,转身又开始追小白,追得小白不堪其扰直接飞上房梁,任焰仰着头发觉自己抓不到鸟儿,直接背着青蛇原地坐下,等白鸟下来陪他玩。
任焰虽然对人不善,对动物却很友善,季青临也不讨厌他,用蛇身拿他当小宠物遛。孩子们玩的开心,三春开始收拾木屋。
床上的干草放进火炉中烧掉,铺上新被褥,沾了灰尘的毛毯扔到地上等天晴的时候清洗,火炉在床尾旁边,再往东是饭桌围着一张椅子两个小板凳。
找到合适的地方,三春从空间中搬出橱柜放在空荡荡的东边墙角。
上层摆好新买的碗筷厨具,下层放下午采买的蔬菜存粮,都是能久存的。橱柜旁堆着洗脸和洗脚的木盆,里面放着一盒皂角,墙上挂两条抹布,剩下一条放桌子上抹桌子。住在此处也还便利,日后缺什么便再到镇子上去买。
夜色深了,火炉上的水也烧开了两壶。床上换了新的靛蓝色的被子,还有两个软乎乎的棉花枕头,三春捡起小青临的棉衣叠好放在床尾。
“大哥,该睡觉了。”三春唤一声,小蛇就从任焰身上滑下来,爬到床上去盘起来,往里挪挪给三春留一块位置。
在火炉边倒上盆热水,三春蹲下身跟小任焰商量,温柔道:“让娘亲给你洗香香换新衣服好不好?”
小任焰抿着嘴,冻红的脸倔强的鼓着,“你才布四娘亲。”
“好好好,不是不是。”三春温柔的脱掉娃娃身上的脏衣服,领他走到火炉边上,放进热水盆里,撩起水清洗他小腿肚上的冻伤,手掌抚过去,任焰觉得腿上痒痒的,冻伤竟然一眨眼就好了。
不仅是冻伤,孩子身上还有被打的伤痕,三春一一为他治疗,身上终于没有伤处后才找出皂角为小任焰洗澡。
换了两盆热水,抹上香香的皂角,出水的奶娃娃又白又香。拿抹布擦干身上的水,让小任焰坐在火炉边烤干头发,三春去泼掉盆里的水。
从空间拿件衣裳给小任焰穿,原本是季青临小时候的衣服,就是用羊毛编的那件肚兜,这时候给四岁的任焰当中衣穿刚刚好。
“穿好了,真可爱。”三春不吝啬的赞美让任焰的态度逐渐软化,紧绷的身体早在碰到洗澡水的时候就已经放松开了。
任焰站在板凳上虚抓着三春的肩膀,不敢抓紧也不敢放开。他从没有住过这么暖和的屋子,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肉,没有洗过热水澡,没有新衣服穿也没有娘亲疼,小任焰的双眸逐渐湿润了。
穿好衣裳就要上床睡觉,擦擦任焰的小脸,顺手剪掉因为太杂乱而打结的一段头发,收拾整齐,三春蹲下身抱他。
任焰澄澈的双眼盯着漂亮的“娘亲”,一直抿着的小嘴在三春抱起他一刻往下撇,眼泪开了阀门哗哗往下流,激动之下搂住三春的脖子扯到了她背后的头发。
看着娃娃哭花了的小脸,三春连痛呼都发不出声了,抱着任焰晃一晃拍拍背,疼惜道:“乖乖不哭,咱们睡觉去。”
坐到床边,把小任焰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小蛇探出头来“嘶嘶”问她。
三春脱了鞋子坐到地上,回他:“我上去睡怕压着你,不用管我了,你们两个一起睡,我打了地铺就睡在床边,也很暖和。”
躺在地上,后背有点硌得慌,还好地面是由木板铺成,没有多少湿气。三春把身子窝进被子里,平躺着看见小白站在房梁上一动不动,紧闭着双眼,好像已经睡着很久了。任焰的抽泣声停止后,床上也没有其他动静。
周围安静下来,三春闭上眼睛正准备入睡,被子上突然多了一点重量,呲溜呲溜就钻进被子里来,本能的趴在她肚子上,不是很重,但凉凉的。
三春小声问:“大哥,你怎么下来了?”
小青临化成人形,乖乖穿着中衣,从被子里爬到三春的臂弯中,露出一个圆咕隆咚的小脑袋来。
他原本就喜欢贴着小妹热乎的肚子睡觉,只是今晚三春亲自给小宠物洗澡,还亲手给小宠物盖被子,小青临还趴在被窝里的时候就有些吃味,此刻枕着小妹的胳膊,装成睡迷糊的样子,嘟囔着:“我,掉下来了。”
被窝已经被三春捂热,她也不想再出去受冻,于是接受了不小心“掉下床”来的季青临,没成想“砰”一声,身上又砸下来一个。
小任焰像找娘亲的小狗崽崽一样拱进被窝里,抱住三春的另一只手臂,也学着小青临装迷糊,“窝,窝也掉下奈了。”
一个十二岁一个四岁,都是孩子最黏人最可爱的时候,三春左右两边被孩子占领也甘之如饴,听着两个孩子有节奏的呼吸声,安然入睡。
熟睡后,小青临本能的又要盘成圆饼,于是干脆化为原形,随意摆成各种睡姿,更加舒服。
直到三人的呼吸趋于平稳,小白才睁开眼从房梁上滑翔下来,看着三只睡在地上的大小傻瓜,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窗外的风雪已经平息,雪地反射天空的白光透过窗户照进屋里,黑暗之中撒下一片朦胧的光芒。
在这朦胧淡薄的光芒中小巧玲珑的鸟影变大变高,身体四周散落一片细小的白色光点,挡住光线投下的身影笼罩在三春身边,影子被光点照亮。
待光点全部坠落消失,木屋中不见了毛茸茸的白鸟,床边站着一个身材修长的白衣男人,看着床上的人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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