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你呢?”在从小芭内那里得到了回答之后,炼狱槙寿郎问向那个身上依旧带着许多血的孩子。
在他看来,这是一个不善于表达感情的木楞的孩子……
缘一的嘴唇动了一动。
本以为对方会说出和自己一样回答的小芭内却没听到一丁点声响。他以为是自己没仔细听,但是炼狱槙寿郎的表情也是一片空白。
「那么你呢?」
缘一想,如今的他可能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但是,即使是这样的他,也想在此刻做出某些表达。
“我……”缘一不无犹豫地开口了。
在小芭内的视线之中,缘一像是做了很大决心似地说出了话。
“我和你一起走……”
逐渐睁大的、属于小芭内的眼睛。
谪丸大声地叫唤着,在小芭内身旁窜来窜去。
缘一说罢,敛上了眼睛。
……总感觉很久以前,自己曾经没能跟某个重要的人说出过这番话。这份无形的遗憾似乎是留到了今天,让他无所适从之下,最终吐露出当时唯一的想法来。
“嗯!因为是兄弟吗?!”炼狱槙寿郎抱胸,随后他又放开双臂,分别揉了揉两个孩子的脑袋。
小芭内有些犹豫。他从来没有见过缘一,也不知道他是哪个婶婶生下来的……但是总归,他们是表兄弟这回事应该是不会错的……
来自于血缘之间的亲昵感让他收回了眼眶里还残留着的半点眼泪。小芭内就像是自我肯定又像是安慰般地,用力地点了点头。
由鬼杀队派发给各剑士的用于联络的鎹鸦嘎地一声从炼狱槙寿郎肩膀上跑掉,飞往远方。它有两个目的地,一是附近的紫藤花家之屋。所谓紫藤花家,就是受到鬼杀队帮助并自愿选择无条件帮助鬼杀队队员的人家。这样的人家的门上,都会以紫藤花家花纹来作为标志。
炼狱槙寿郎之所以让自己的鎹鸦去联系附近的紫藤花家之屋,是希望他们能够照看一下独自背负着钱财离开的伊黑法子。
虽说最近的治安又在变好,但一个小女孩带着大量钱财难免会遭到袭击之类的。之前炼狱槙寿郎本想带着对方一起走,奈何法子意志太过坚定,于是炼狱槙寿郎也不好再出言阻止她。
鎹鸦的第二个目的则是去通知附近的隐。“隐”是鬼杀队的后勤人员,专门负责处理残破的房屋以及受到损害的人。
加入隐的人,大多数是没能通过鬼杀队选拔但是仍然想奉上自己的力量的人。
附近的紫藤花家之屋和隐部队都进行了回复。在此之后,炼狱槙寿郎才敢带着小芭内和缘一两个人一起前行。
他们的目的地暂且是炼狱家。
所幸这次的事发地点不算远,于是在背着两个孩子(小芭内:好大的力气……他不会累吗?)跑了半宿之后,炼狱槙寿郎在天还未亮起之前就已经到达了他家。
然而在这本应该万籁俱寂的时候,一个有着柔软的黑色发辫的女人站在门口,似乎是在等候什么人。
天色很暗,只有她点着一盏灯。烛火之下,对方秀丽的脸孔显得明明暗暗。
“瑠火,怎么了!”
瑠火是炼狱槙寿郎的妻子,是个相当沉稳的人。
炼狱瑠火沉声,“主公于三刻钟之前到来了,正在内室等候你。”
炼狱槙寿郎脸上的表情发生了一点变化。
“突然拜访是为了……”他没有继续提出疑惑,只是和瑠火交换了一个眼神。
“我明白了,我这就去。对了,你好好安置一下这两个孩子吧,他们也是遭受鬼的袭击而受到迫害的人。”
炼狱瑠火点了点头。她的表情相当严肃。即使是接触过许多次这种事,但她还是无法摆出温和的表情来。只要一想到有某些人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被残忍的对待,她就会觉得自己是个相当无用的人。
瑠火的丈夫槙寿郎,在鬼杀队中担任着“炎柱”。他总是在各种各样的地方奔波,只为了世界上能少一个因为鬼而伤心或是死去的人。
炼狱槙寿郎去会见主公——鬼杀队的当家,年仅十三岁的产屋敷耀哉。而瑠火则是把两个孩子带去偏屋安置。
缘一看见一片淡淡的橙红从山的那一头冒出尖尖的牙角来……
炼狱槙寿郎来到内室的时候,十三岁就已经担当起重大责任的产屋敷耀哉正端正地坐在矮桌后边,矮桌上茶香缭绕。
“炼狱槙寿郎,拜见主公!见您如今气色极佳,在下实在是不胜喜悦!”
产屋敷耀哉朝他微微一笑。
炼狱槙寿郎很佩服主公一家。主持着鬼杀队的主公一家,被鬼之王鬼舞辻无惨诅咒着。他们一族的男子从未有活过三十岁的,而在出生时就夭折的孩子也不在少数。
但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他们也坚持着存活下来,即使是几岁就上位的主公也表现着成年男子都不及的决断力。正是在这份努力之下,产屋敷一族和鬼杀队才能在世界上存在千年。
主公的笑容看起来很淡。
即使这不过是个比自己儿子大不了几岁的孩子,但是炼狱槙寿郎却不敢怠慢。他正襟危坐,询问着:“不知道主公此次前来是为何事?”在天未亮的时候亲自赶到他家里的主公,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嘱托给他。
“我的妻子,天音,她家族里最负盛望的神官告知我,如果在此刻来到你家中的话,将会有一个了不起的收获。”
产屋敷一族世代娶神官之女为妻。
这是在家中的子嗣总于出生时便夭折这种事发生过许多次以后,神官所提供给他们的解决办法。
在那之后,有些孩子就能撑着活到十几岁或是二十几岁了……
炼狱槙寿郎不敢发笑,“既然神官大人那么说,绝对是有好事发生。只是我不明白这个奇异点在哪里。”
产屋敷耀哉的眼神平静地落在茶水之上。
“也许,就在此刻。”
虽然听起来有些神神叨叨的,但是炼狱槙寿郎对于主公一家是无条件信任的。无论是什么时候,产屋敷一家总是能够做出最正确的抉择来。
由于主公的微笑过于令人放松了,顿时松下劲来的炼狱槙寿郎只感觉自己的肩膀有些酸酸的。背负两个十岁的小孩奔跑了半宿之后的后遗症在此显现出来。
当他试图揉动自己变得疲软起来的肌肉的时候,外面的天地里,传来了一声无法掩抑住的尖叫之声。
那个声音属于他的妻子,瑠火。
炼狱槙寿郎一个转身,冲出了房间。
***
那是多么耀眼的光芒啊。
缘一想。
那些灿烂的逐渐出现的天光,像是播撒种子般将一粒又一粒的光点投射下来。
那些光点落在树叶上,落在池塘里,落在地面上。
光照过来了……光点落在他的脸颊上。
在小芭内震惊的目光之下,缘一点皮肤之上起了一阵火焰。那滚烫的火焰烧着他的皮肤,疼痛感刺-激着大脑,属于鬼的那双红色竖瞳明晃晃地镶嵌在他的眼眶之中。
什么生物会有红色的眼睛?
什么生物会有野兽般的红色眼睛?
什么生物遇到太阳,皮肤会化为灰烬?
唯有鬼。
作为猎鬼人之妻的炼狱瑠火,自然见识过鬼的模样。
于是在那簇火焰燃起、红色的鬼之瞳显现之时,她立马把小芭内抱了起来,跑往一边。
火焰仅仅是出现了一瞬,那被灼烧的疼痛感也只是出现了一瞬。缘一伸出手,摸着自己已然修复完成的皮肤,看着离他远去的那两个人。
他生出一种“啊,果然会这样”的想法来。
晨曦已经离他越来越近,但是他并不害怕太阳的靠近。
对于鬼来说致命的阳光落在他身上,却没有任何伤害的作用。
早上的阳光很温柔……他的皮肤上镀上一层薄薄的光辉来。
红色的竖瞳逐渐转化为人类的瞳孔,刚才所发生的那一切,似乎不过是一场泡影。
炼狱槙寿郎冲出来的时候,刚好看见了那双鬼眼消失的过程。他佩戴于腰际的日轮刀拔了一半,此刻刀刃与刀鞘尴尬地卡在一起。
被瑠火抱着的小芭内心中胆怯之意升起。
他也看见了那双鬼眼,而他上一次看到如此相似的眼睛之时,还是在他们家的那个“守护神”身上。
炼狱槙寿郎说,那是鬼。
那么缘一呢,缘一也是鬼吗?
小芭内质问着自己。
可是在这之前,对方明明因为流血过多要死掉了……
他张目欲裂,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他想,缘一他怎么可能会是鬼呢?
因此某些可怕的声音,被吵醒了的炼狱家的长子炼狱杏寿郎推开纸门,疑惑地看向已经亮堂起来了的庭院里。
有两个不认识的孩子……大人们的眼神看起来非常可怕。
“是来客人了吗?!”炼狱杏寿郎大声问道。
虽然这句话听起来很蠢,但是,拜托了,不要把情况搞得很糟糕!
杏寿郎是这么想的。
炼狱槙寿郎现在处在一个尴尬的境地里面。人是他带回来的,但是人不是人,好像是鬼……
不应该。炼狱槙寿郎想,这是不应该的。凭借他的实力,足以分辨出人与鬼。可是缘一这个孩子身上的确没有鬼的气息……而且他不像是穷凶极恶的鬼啊。
究竟是什么时候变成鬼的……鬼舞辻无惨是什么时候把这个孩子变成鬼的?
一旦思考起这个,他的头就会相当的疼。
落后于炼狱槙寿郎的产屋敷耀哉此刻也走了出来。面对着被质疑着自身安全性的缘一,十三岁的主公朝看起来比他还小上几岁的小孩轻轻颔首。
“你好。”
“你感到痛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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