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秋用碗装了半斤米，再抓一点白砂糖, 到隔壁顾老大家, 与崔氏一起烧火熬粥。
抓一把米，加三碗水, 烧起大火拿木勺碾着碾着煮，直煮到米粒完全变成细腻的糊糊, 闻秋将白糖加进去搅和搅和。
尝尝甜度适中，便盛到碗中凉着。
待温度差不多，才一点点喂给三丫头。
三丫头饿得狠了, 闻秋愣是看出狼吞虎咽的意思。
没跟在娘身边, 吃不上奶水，旁人帮带也不会太仔细, 实在可怜, 不知道这段日子三丫头是怎么过来的，要是再拖一段时间, 能不能活都是二话。
足足吃了小半碗米糊糊, 三丫头一脸餍足，沉沉睡去。
看着顾大妮娘俩, 闻秋心酸不已，“大妮，三丫头取名字了吗？”
大妮摇摇头, “没有，李家没人识字，前两个姑娘只叫大丫二丫, 这三丫头，刚出生没几天就被李二柱抱走了。”
闻秋道：“嗯，等云山回来，让云山给三丫头取个名字，男娃女娃都一样，总得有个名字。”
顾大妮低首看怀里瘦瘦小小的三丫头，“我听娘说，婶婶是识字的，不如婶婶给三丫取一个名字。”
“我？”闻秋不擅长取名，忙摆手推脱，“这不合适，我怕取不好。”
大妮道：“不怕，再差也不会比三丫头差，婶婶你就替我的三丫头取个名字吧。”
崔氏也附和，“是啊，闻秋你帮三丫头取一个。”
盛情难却，闻秋思索一瞬，“这样吧，我给三丫头娶个乳名，先叫着，往后还可以让云山取大名。”
“都行。”顾大妮很高兴。
“那小名就叫圆圆。”
闻秋接着道：“圆满的圆，希望她能长得圆圆的瓷实，什么事都可以圆满。”
顾大妮喜笑颜开，“好，这个好，我替圆圆谢过小外婆。”
闻秋年岁还不及顾大妮，但因为顾老二，闻秋辈分比较大，与顾老大夫妇平辈，顾大妮的孩子叫顾老大夫妇为外公外婆，就该叫顾老二和闻秋小外公小外婆。
听到顾大妮说圆圆要称呼自己为外婆，闻秋说不上来什么感受，心情十分微妙，她才二十来岁，就成了别人的外婆？
闻秋问过姬北星，她的生辰在八月初三，今年的八月初三，她刚好二十岁整。
顾大妮今年二十一，生辰在六月。
原本闻秋把顾大妮当平辈人对待，现在有个喊她外婆的小丫头，她更像长辈了。
闻秋叮嘱顾大妮，道：“我干活去了，你安心照看圆圆，记得要随时煮米糊糊喂孩子，孩子太小，一次吃得少，但也饿的快，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就跟我说，我们一家人都会帮衬着你。”
大妮笑，“嗯，婶婶你去忙吧，我带大过两个孩子，我能照看好圆圆。”
闻秋挠挠后脑勺，“说的也是。”
她辈分确实比较高，但照看孩子这方面，她可能真不如大妮。
……
姬北星今日出工比较晚，王大憨一行人等不了姬北星，自行出发修路。
王铁牛也在其中，他回家这一趟，打听了姬北星，听说姬北星是闻秋曾经的丈夫，现在借住在闻秋家，这让他产生了一种危机感。
他因为闻秋而受了这么多苦，闻秋必须是他的，就算姬北星曾经是闻秋的丈夫也不行。
必须得想个法子让姬北星滚蛋，离闻秋越远越好。
王铁牛向同行的村里人打听，“那个叫姬北星的监工，是经常不跟你们一起出工？”
“是啊，人家是监工嘛，又不需要干活，去得晚点也没啥。”
“对啊，他还会帮顾二媳妇牵猪去杀，原来是王大憨帮忙，但王大憨现在走不开。”
“还别说，那顾二媳妇是个运气好的，从前有王大憨帮忙，王大憨被征做劳工了，又有个行动自由的监工借住，帮着她忙前忙后的。”
“你们说，那姓姬的监工借住在顾二媳妇家，孤男寡女的，是不是得……发生点什么？”
“那肯定的啊，要是你去跟顾二媳妇住在一个院子里，你把持得住？”……
众人七嘴八舌，王铁牛越听越来气。
监工监督苦役干活，与苦役相比，有一定的自由和特权，但监工本质上还是苦役，所以并不是完全的行动自由。
他昨天回家一趟，都是偷偷摸摸来的。
听这些人的意思，姬北星借着监工的名头，天天躲懒，就为了跟闻秋发生点什么。
看来得让姬北星出点什么差错，从监工的位置上下来，戴上脚镣去干苦活。
这样一来，姬北星就没有特权再借住在闻秋家里，他能以监工的身份监管姬北星，找到机会就狠狠抽姬北星鞭子，姬北星还不能反抗。
到了地方，各自被指挥去干活，监工负责督促苦役按照上面的指示干活。
姬北星从长溪村上来，没有去工地，直接去了柳员外家找陈太监，让陈太监安排人，将王铁牛叫到僻静处拿下。
陈太监不解，“将军，这又是为何？昨日不是让老奴遵循闻秋的意愿将王铁牛调回富山县继续挖煤？这才过去一夜，老奴还没着手调遣。”
“因为，这王铁牛，污蔑闻秋，伙同闻秋过世的丈夫，生生将闻秋的脚趾剪断。”
姬北星此时冷静了不少，不像昨夜那般怒火中烧，“我改主意了，王铁牛必须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否则我没办法安心。”
“既然如此，老奴这就去办。”陈太监不再有异议。
……
王铁牛一直在等姬北星，却发现姬北星极为任性妄为，所有苦役徭役工匠监工都已经到齐，各司其职，只有姬北星，日上三竿不见人。
不等王铁牛去找监官告状，倒是监官先找上王铁牛，“王铁牛是吗？陈大人要见你，跟我来。”
“陈大人？”王铁牛心里猛的狠跳了一下，“是那位陈大人吗？”
王铁牛到这里只有一两天，靠与同村人交谈，摸清楚了大体情况。
陈大人是皇城来的内侍总管，深得皇上宠信，大河村修这条路，正是陈太监牵头请奏批下来的。
陈大人要见自己，王铁牛有些忐忑，他不知道陈大人这么大的大人物为啥要见他，是好事还是坏事？
监官点头，“对，正是那位陈大人要见你，走吧。”
王铁牛搓着手，“官爷，陈大人有没有说找我做什么？”
“没有说，不知道，到了陈大人面前，你可千万别油嘴滑舌，要是发达了可不要忘了我。”
监官说完，转身就走，“别磨磨蹭蹭的，陈大人等着呢。”
“好好好。”王铁牛想着陈太监找自己是好事，快步跟了过去。
陈太监在亭子里纳凉，王铁牛走过去，卑躬屈膝，“陈大人，不知您找小民有什么事？”
陈太监没有接茬，一抬手，“拿下。”
瞬间四周就多出数个身穿劲装的护卫，将王铁牛扣下。
王铁牛一直低垂着头不敢去看陈太监，没能看清楚凉亭中的情况，此刻被数个壮汉压得跪在地上，他这才看到，凉亭里不止有陈太监一个人，姬北星竟然也在亭子里。
并且，姬北星没有站或是跪，而是坐在石桌对面，跟陈太监一起看他被护卫擒压，明显与陈太监平起平坐。
王铁牛脱口而出，“你怎么会在这里？”
姬北星和平时有些不同，身穿粗布衣裳，却气势凌人，悠哉喝了口茶，放下茶盏，才看向王铁牛，“我怎么会在这里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为何会在这里。”
王铁牛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不是陈大人要见我，特意叫来的吗？”
“回答错误，押到西偏院。”姬北星起身，缓缓走近王铁牛，居高临下道：“我会让你知道你为何在这里。”
王铁牛更加一头雾水，“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有什么资格扣押我？你是不是找陈大人告我的状？”
而后伸长脖子去跟陈太监说话，“陈大人，这人不是个好东西，他自己天天擅离职守，不好好守着监督干活，陈大人你不要信他的鬼话！”
陈太监看向王铁牛，眼神里有几许怜悯。
不是怜悯王铁牛即将面临的遭遇，而是怜悯王铁牛恶毒且蠢，蠢还不自知。
“押下去，把嘴堵上，不要吵到借住的主家。”陈太监声音轻缓。
护卫得了命令，立刻找来一块破麻袋，使劲塞进王铁牛嘴里，他无数咒骂只化做唔唔声。
柳员外家的西偏院，十分偏僻破旧，甚至没有跟主宅相连，是闻秋曾经杀猪的地方，地上还有些凝固发黑的猪血，无人清理。
到了西偏院，王铁牛被绑在柱子上，姬北星围着他走了两圈，声音冰冷道：“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么？因为，你曾对闻秋做出猪狗不如的事，她下不了狠手报复你，便由我来。”
王铁牛嘴被堵住无法说话，却能看出他很是不服气的模样，怒目圆睁，狠狠瞪着姬北星。
姬北星嘴角动了动，“事到如今，你真以为我与你一样只是个监工？鉴于你再走不出这个院子，可以让你死个明白，我会慢慢告诉你。”
话毕，朝护卫伸手，“拿剪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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