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脚趾……为何？”
姬北星嗓音干哑，只断了小脚趾, 而且断趾切口如此平整, 绝对不可能是意外导致。
姬北星紧紧抓着闻秋的脚，闻秋挣了挣, 没能收回来，索性由他, 道：“没什么，不影响行走，平日穿着鞋, 也没人看得见。”
“是谁？”
姬北星依然没有松手, 一双有神的眼睛直直看着闻秋，定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看姬北星究根问底, 闻秋叹了口气, 如实道：“是顾老二，我死掉的丈夫。”
“他怎么可以……”姬北星面沉如水, 后槽牙不自觉咬紧, “我要掘坟将他挫骨扬灰。”
闻秋复又叹息，“不必了, 他死了，就算把他挫骨扬灰，他也不会有任何知觉。”
姬北星怒意夹杂着铺天盖地的愧疚与心疼, 闻秋在这个地方，遭受了此等苦难折磨，他却连替闻秋报复的机会都没有。
闻秋独自挺过这些磨难, 他姗姗来迟，做不了任何事。
“对不起，对不起……”
姬北星两手捧着闻秋的脚，手足无措，他想为闻秋做些什么，又不知道可以做什么，只能一遍又一遍的说着对不起。
闻秋将脚收回来，穿进鞋子里，“你不必道歉，跟你没有关系。”
“我可以抱抱你么？”
姬北星小心翼翼征求闻秋同意，他极力克制，才忍下将闻秋紧紧抱住的冲动。
他刚到这里就不问意愿去拥抱闻秋，闻秋反应如此之大，现在终于知道了原因。
何为惊弓之鸟？闻秋便是最好的诠释。
闻秋遭受这么多伤害，他想将闻秋搂进怀里安慰，可他已经不忍心再唐突的让闻秋受到任何惊吓。
姬北星整个人弥漫悲伤痛苦的气息，闻秋差点要以为被剪断脚趾的人是他。
也对，姬北星深爱原主，她与原主共用一具身体，姬北星为此悲痛情有可原。
闻秋身体前倾，手臂环了一下姬北星肩膀，“跟你没关系，不怪你。”
姬北星肩臂宽厚，闻秋没能完全环住，不过闻秋只是轻轻一拥，算是替原主安慰姬北星，让他不要自责。
闻秋的环拥一触而逝，正要起身去倒洗脚水，姬北星反客为主，将闻秋拉进怀里，“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真的不必。”闻秋知道自己挣不脱，便没有做无用功，“我现在过得很好，你完全可以开始新的人生，没必要在我这一棵树上吊死。”
姬北星下巴杵在闻秋肩背，“顾老二，为什么要将你脚趾切掉？”
相处下来，闻秋知道姬北星是个极其容易较真的人，不管什么事，要是不跟他说得明明白白，他就一直跟在身边等着你说清楚。
闻秋无奈，只得将事情始末说给姬北星，“顾老二，他不举，导致心理变态，同村的王铁牛对我见色起意，我反抗成功逃脱，他恼羞成怒，污蔑我勾引他，顾老二不举的事，他大剌剌说出来，说是因为顾老二不能满足我，我就去勾引别的男人，顾老二更加恼羞成怒，与王铁牛合伙将我摁住，剪掉我的小脚趾，威胁我如果再勾引男人，他就再剪我一根脚趾。”
闻秋语言直白，没有过多的修饰与煽情，光是听这简单的陈述，姬北星觉得怒火中烧气血上涌，他无法想象，当时闻秋被两个大汉摁住剪脚趾，该是如何的绝望？
“王铁牛。”
姬北星仿佛要将这个名字嚼碎一般，顾老二死了，算顾老二运气好，但是，王铁牛还活着，而且，自己回到了清水镇，倒还免得他去找。
之前只让陈太监遵循闻秋的诉求，将王铁牛调离清水镇，是不知道王铁牛竟对闻秋做过这种恶毒的事。
姬北星虽是镇国将军，却从不借势徇私，但王铁牛，必须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他心里才会好过一些。
人心都是偏的，姬北星从不否认，哪怕因此被降罪削爵，他也认为值得。
闻秋听姬北星念王铁牛的名字，问：“你认得王铁牛？”
姬北星道：“认得，他是今天来的监工，在路上与王大憨打了一架。”
闻秋心里咯噔一下，当初在县衙，能顺利快速的将王铁牛定罪，全靠王大憨特意赶去作证，王铁牛肯定记恨着王大憨。
“王大憨还好吗？”
姬北星回答：“还好，我及时制止了王铁牛，王大憨最多有点皮外伤。”
闻秋严肃道：“我想请你帮忙照看一下王大憨，王铁牛被判罪服役，王大憨到公堂作证起了很大的作用，王铁牛睚眦必报，可能会背地里搞鬼报复王大憨，王大憨是个老好人，没有王铁牛那么多的心眼，划不过王铁牛，很容易吃亏。”
“我会的。”
姬北星心疼闻秋，打定主意只要是闻秋的请求，他拼尽全力也会替闻秋实现。
闻秋推了推姬北星的胸膛，“你是不是该放开我？这大热的天，我感觉你都出汗了。”
姬北星立刻松手，低头闻闻自己，“抱歉，熏到你了。”
闻秋笑了笑，“没事，天色不早了，你抓紧洗洗睡吧。”
“嗯。”
……
翌日清晨，闻秋刚起床没多久，听到隔壁传来崔氏的吵嚷声，便想着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原来是顾大妮的夫家又来人了，这次来的不仅是李二柱，还有一个黑黑胖胖的中年妇人。
“嫂子，这是怎么回事？”
崔氏看到闻秋，像是见到了主心骨，“闻秋，这毒婆子欺人太甚，竟然说要休了大妮！”
“休了大妮？”闻秋心想还有这种好事，但因观念不同，没有表现出来，“大妮你怎么说？”
大妮没了主意，李二柱和他娘这次上门，手中抱着三丫头，不是来讲和的，而是来威胁她。
三丫头送人或者丢掉，反正必须得送走，她回李家好好过日子，要么她自己带着三丫头，李家休了她这个不会下蛋的母公鸡。
更气人的是，李家要休了她，还要她娘家还当初二两银的聘礼。
崔氏实在气不过，跟李二柱的娘吵嚷起来，本来留着大妮不让回夫家，是想让李家妥协，往后对大妮好一点。
万万没想到李家这么不要脸，如果三丫头送走，大妮跟着回去，以后的日子只会更难过。
但要是大妮不服软，李家肯定四处造谣败坏大妮名声，本来被丈夫休掉说出去就不好听，这样一来大妮一辈子都要被人指指点点。
另外，大妮带着三丫头，根本没有办法养活。
闻秋生生被气笑了，将大妮护在身后，“你们自己去打听打听，谁家休妻会讨要聘礼？既然你家这么穷酸，还娶什么媳妇？”
“你算哪根葱？我们家的事轮得到你管？当初给二两银子，她就是我们李家的人了，还以为她能给二柱生几个胖小子，谁知道三四年竟生一堆赔钱货，现在她人要留在娘家，姑娘我们也不要，不就是该把我们的二两银子还回来？”
李二柱的娘跟李二柱是两个极端，李二柱唯唯诺诺，他娘则十分强势，一手叉腰像个黑圆的茶壶，唾沫横飞咄咄逼人。
闻秋一摊手，“我们不给你能怎么着？去县衙报官来抓我们啊，识字吗？会写状子吗？敢去见官吗？可别忘了，我们家大郎顾云山，是有功名在身的人，功名是什么知不知道？云山见了县太爷都不用下跪，更不能被打板子，你又算哪根葱？到了公堂上，县太爷肯定是先打你几十板子再说。”
“你……！”李二柱的娘一时词穷，她就没见过比自己还浑还能说的人。
闻秋笑了一声，“我什么我？想跟我们动粗？我的杀猪刀不是吃素的，人皮可比猪皮容易割，你家几口人几条命啊？经得住你这么造？”
姬北星去一趟茅厕，回来准备出工，走过顾老大家门前，看到这一幕，本想上前帮忙，却看闻秋昂首展臂，像一只护崽的鹰，他就呆在了原地。
李二柱抱着三丫头，一只手忙去拉他娘，“娘，算了吧，咱们就把三丫头留下，接大妮回去好好过日子。”
“过什么过？！还好好过日子，我看她是要骑到我们所有人头上去了！”
李二柱的娘从李二柱手中抢过孩子，狠狠塞在闻秋手上，“我们李家的小庙容不下这尊大佛，顾大妮你有本事就永远不要回来！”
李二柱他娘是个精明的，吃定了顾大妮没办法一直带着孩子待在娘家，也吃定顾大妮的性子不敢真的闹僵不回夫家，才有恃无恐说这种话。
最多三个月，顾大妮肯定回去，到时候她更好拿捏顾大妮。
李二柱的娘放完狠话，生拉硬拽扯着李二柱离开了顾家。
三丫头被李二柱的娘搡疼了，哭声都是小小的，一个月大的孩子，竟瘦得皮包骨头。
闻秋心酸的不行，轻手轻脚将三丫头递给大妮，“来，大妮，你抱抱她，哄哄她，奶水没有的话，我买来煮给安安吃的米还有，你来我家抓两把，煮点粥先喂着。”
大妮抱住三丫头的一瞬，泪如泉涌，“是娘没本事，让你造这么多罪……也不知道大丫头二丫头这些天过得好不好。”
闻秋安慰道：“大丫头二丫头岁数稍微要大一点，暂时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你先把三丫头顾好，回头再想办法。”
“好。”
闻秋转身回自己家，拿点米来给大妮煮糊糊喂三丫头。
看到姬北星站在顾老大家门外，闻秋道：“我们这里没事，你去上工吧。”
“我知道，你不要太辛苦，重活可以留着我来干。”
姬北星看着闻秋，眼底一片柔软，闻秋经历了重重苦难，却依然拥有一颗善良又暖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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