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月,我穿哪件比较好?”
阿治站在衣橱前,对着里面如出一辙的沙色风衣长吁短叹。
我不明所以的轻轻拨了拨衣架。
“这些不是都一个样吗?”
“可是参加宴会得穿正装。”
他无计可施的坐在地板上。
“我已经很久没有穿过西装了。”
“如果只是参加宴会,阿治想穿什么都可以,但是这次需要融入人群查找线索,是得穿正装才行。”
我弯下腰和他对视。
“夕月!你一定有准备对吧!”
我在阿治闪闪发亮的眼神里朝他伸出手,一把将他拉起来后,带着他往之前准备的房间走。
“阿治根本就没有好好注意里面有什么。”
他偏过头吹了声口哨。
“我只打开过挂着风衣和放着绷带的橱柜,夕月准备得真齐全。”
“想要我给你挑衣服可以直接一点。”
“刷啦”一声,我拉开最里面的衣橱门,露出崭新的各色西装。
男士礼服比起女士礼服来说,花样本就不多,最明显的差别就是颜色了。
深灰靛青亚麻纯白......
阿治下意识的的拿起最里面的黑色。
“不喜欢可以不穿。”
阿治的手停留在半空。
不经意的问我:“夕月准备穿什么颜色?”
我思考了一下参加宴会的经历,“黑色吧,毕竟方便。”
他的手继续伸向最里面。
“不用那么惊讶,我是讨厌黑色西装,但这样最不显眼。”
他当着我的面换衣服,从最里层的白色衬衫开始,毫不避讳的揭开扣子。
同时眼神灼灼的看我。
明明是阿治在脱衣服,我却感到难为情。
阿治这样慢条斯理的动作使得整个空间变得很奇怪。
有点热。
我马上背过身去。
“哎呀,夕月,用不着这么见外。虽然之前你把我赶走了,可我不介意你正大光明的看呀。”
我听见拉链的声音。
“这是礼貌。”
我不为所动。
“睡在一起这么多天,夕月什么都见过了吧。”
我抿抿嘴,不予理会。
“阿治好了没有。”
“快啦!”
我听见阿治披上外套,转身看他。
黑色西装唤醒了阿治身体里某种沉寂的气质。
如果说平时穿着沙色风衣的阿治看起来轻佻戏谑,显得又机灵又可爱,完全想象不出眼前白皙俊秀的青年曾经属于黑暗。
换上黑色的阿治,则是将自己的阴影面与衣着融为一体。
他们是如此契合。
特别是阿治收起笑容向我看过来的那一刻,让我不得不回忆起四年前的他。
“所以说我讨厌穿黑色。”
阿治瘪嘴抱怨道。
我一下子回过神。
也许是因为他的脸上笑意是那么真实,也许是因为这段时间的相处驱散了我内心深处某一部分的恍恍不安。
我拿起一件墨绿色的条纹马甲扔给他。
“实在不喜欢的话,穿上这个。”
阿治依言把马甲穿在西装里面。
整个人的气质陡然活泼了不少。
阿治的眼神在装饰物陈放处扫过,他放弃了平时佩戴的波洛领带,拿起一条普通的黑色领带,满意的系在脖子上。
“完美!”
然后他把一对绿宝石袖扣递给我,“夕月那天戴这个吧!”
“知道了。”
那抹绿和阿治的马甲很是相称。
我收下那对袖扣。
第二天吃完午饭,鸣海桑特地过来将我们送到机场。
“老板、太宰君。”
鸣海桑懒洋洋的打招呼。
“南桑!你真是个大好人!”
阿治率先打开后座的门。
“鸣海桑,麻烦你了。”
我说完就跟着阿治坐到后面。
鸣海桑毫不意外,他发动了汽车。
“为老板服务。”
到达横滨机场后,我们乘坐私人飞机到达东京。
迹部家的私人机场距离迹部宅还有一定的距离。
因此一下飞机,我就看见了山置桑等在一旁。
山置桑是一位笑容和蔼的金发老爷子,他本人从外祖父当家时就已经在为迹部家服务,可以说是看着我和表兄长大的。
“您怎么来了?”
“晓少爷好不容易回来,老朽当然要亲自过来。”
他笑眯眯的打量我和阿治。
“阿治,这位是山置桑,是迹部宅的管家。山置桑,这是我的朋友太宰治,是一名非常优秀的侦探。”
我为两人介绍道。
“山置桑,很高兴认识您。”
阿治一本正经的打招呼。
“您好,太宰少爷。”
山置桑为我们打开后座车门,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我拉着阿治坐上去,不知为何,一路上兴致勃勃的阿治变得异常沉稳,甚至和我保持了一种既亲密又独立的正常社交距离。
一路上他居然正襟危坐。
不可思议。
“听说您今天回来,老爷和夫人立即从巴黎往回赶,不过要明天才能到达。”
“他们还好吗?”
“身体健康、心情愉悦。您要是能经常回家看望,他们想必会更好。”
“我会多回来的。”
山置桑笑褶更深,“景吾少爷也很开心,之前和伊丽莎白散步,一到时间就嘱咐老朽去接您。”
山置桑透过后视镜悄悄打量阿治,“他们知道您带着朋友回来肯定更高兴。”
我寻思不一定,一想到阿治和表兄见面的场景,心虚和尴尬不受控制从心底涌出,险些维持不住笑容。
倒是阿治一本正经的回答:“能和夕月的家人见面是我的荣幸。”
山置桑眉目愈发慈祥,“您真客气。”
车子径直驶入迹部宅。
迹部宅是一栋典型的欧式新古典主义建筑,在周围居民口中,有迹部白金汉宫之称。它的主体建筑分为三层,主要由巴斯石灰岩、大理石、青金石建成。正面是喷泉广场,背面则是面积可观的私人花园和马场。
车子开过林荫路。
一到正门,就能看见我那位华丽得毫无死角的表兄,穿着舒适而不失格调的丝质衬衫坐在走廊下。
那雕饰精美的红木桌椅一看就是临时从家里搬出来的。
他一边喝着沏好的红茶,一边气定神闲的翻看手里的希腊原文书。
我们下车以后,表兄挑了挑眉,站起来打了个响指,身边的佣人立即有条不紊的把家什搬走。
“晓,你终于记得回来了。”
我上前和表兄拥抱。
“不用说得我好像一个不孝子啊。”
退开后表兄神情莫测的看向阿治,“太宰君?”
阿治主动上前一步。
“迹部桑,您好。”
“迹部景吾,幸会。”
他们握了一下手。
“表兄,阿治来自横滨的武装侦探社,这次的宴会就拜托他了。”
往门内走时,我向表兄介绍。
“哦?”
达到二楼的会客厅,表兄停下脚步。
“这次铃木家邀请了沉睡的小五郎。”
他单手轻点着泪痣,在评估阿治的能力。
“我需要和这位先生单独谈一谈。”
虽然表兄的要求很有道理,但思及表兄看待阿治的眼神,我眉头一跳。
“放心,我不会吃人。”表兄毫无诚意的安慰我一句,随即朝阿治抬眸,“如何?太宰君。”
话里是不容拒绝的笃定。
阿治毫不怯场,非常有风度的回答,“我的荣幸,迹部桑。”
阿治和表兄往书房去了。
我坐在沙发上,周围明明是熟悉的环境,我心中竟然有一种懵懂陌生的不安,以至于我不停的变换姿势。
一会儿将双手置于腿上,一会儿单手支着下巴,一会儿又忍不住在沙发上轻轻敲击。
阿治和表兄究竟会聊些什么呢?虽然告诉阿治不用担心,但他看上去很是郑重,弄得我也莫名在意起来。
“您不用多虑。”
山置桑递给我一杯温热的牛奶。
“景吾少爷只是想多了解您的朋友。”
他勾起一抹回忆的笑,“您现在看起来和以前很不一样,倒让我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的葵小姐。”
“是吗?”
我没想到山置桑会提起我的母亲。
“那时候的葵小姐刚同您的父亲相识,每天欢快的像一只百灵鸟,整个迹部宅充满了她的欢声笑语。”
“母亲就是那样的人。”
我记忆中的母亲是一位开朗豁达的女性,哪怕疾病击毁了她孱弱的身体,也没能击败她坚韧的心灵。
山置桑摇摇头:“不一样。”
他目光悠远,“没有遇见您的父亲之前,善良的葵小姐像是玛利亚在人间的化身,她其实不怎么喜欢说话,更愿意一个人呆在家里。当时的老爷夫人,也就是您的外祖父外祖母,可是担心得不得了。”
“直到光弘君出现,葵小姐霎时鲜活起来,您跟她太像了。”
“既然那位太宰君是您的重要之人,景吾少爷不会为难他。”
“这样啊。”
我喝下一口温牛奶,那熨帖的热度从候间传达到五脏六腑,渐渐驱散忐忑。
大概十分钟,阿治和表兄相携走来,从神态上看倒是相谈甚欢。
“晓,接下来是我的工作时间,你的朋友你自己招待没问题吧?”
表兄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向我确认 。
“您去忙吧,不用担心。”
他打了个响指,“山置,把距离晓房间最近的那间客房收拾出来。”
“我明白了,景吾少爷。”
说完表兄就离开了。
趁着山置桑指挥佣人收拾客房的时间,我直接把阿治带回我的房间。
一旦离开别人的视线,阿治整个人松懈下来。
他舍弃形象随意坐在窗前的摇椅上,“虽然事先了解过,实际看见还真有些夸张呢。”
“因为在英国生活过,舅舅一家比较喜欢欧式风格吧。”
迹部宅内部装修与它的外形一脉相承,各类金银饰物,雕塑,画像,红木家具,水晶吊灯比比皆是。
我的卧室亦是如此。
我第一次到舅舅家也很惊讶,毕竟以前接触的还是和氏建筑多一点。
我坐在他对面,小心翼翼的问:“表兄和阿治说什么?”
“关于我身为侦探的业务能力,迹部桑可真严格。”
“阿治看起来胸有成竹。”
“那是当然。”他蹦起来靠近我。
“虽然不是乱步桑那样的名侦探,我也不能让夕月的亲人小瞧啊。”
“拭目以待。”
我对此毫不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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