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山之巅,便是沧山剑派所在之处。
沧山之上,修为不及筑基者,不可御风飞行。
是以,君听歌带着深璟冰走了三天三夜才从山脚抵达第九百九十九峰的潇湘竹林。
潇湘竹林乃是沧山上最大的一片竹林,这座竹林与凡间的竹林大有不同,它乃是长在玉液上的竹林。这里的竹子有竹之形,玉之质,水晶之通透,就像是用鲜活的翠玉雕刻而成似的。
风一吹,竹叶相撞,发出仙乐一样清脆而又空灵的声音。
潇湘竹林无土壤,有的只是一望垠垠的玉液。
为了让无修为的人也能在上面行走,水面上,又置棋子形状的墨色石墩,微风起时,碧波摇曳,将浮在水面的石墩浸得湿润。
站在潇湘竹林的入口处,深璟冰望着眼前茂密而又无垠的竹林,以及脚下碧绿的玉液,心中震撼不已,震撼的同时她有些紧张,也有些害怕,下意识的往君听歌身后靠了靠。
跟着君听歌进入潇湘竹林,沿途,深璟冰看见了两层高的茅草顶竹屋整齐的错落在竹林之间,三五成群的白衣修士正在竹屋前的亭子里或谈天说地,或舞刀弄剑,看上去一派和谐。
风穿过竹林,水波荡漾,冲刷着石墩,将她们鞋底的泥垢冲刷干净,竹叶摇动,清脆的声音此起彼伏的传来,就像正在演奏着仙乐。
这里是仙境吗?深璟冰既害怕又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景象,她想,如果她和君听歌都能留在这里就好了......她一定会很努力很努力的去修行。
想到这,她不禁看向君听歌。
君听歌走在她前面,腰背挺得笔直,她身着一身黑衣,浑身释放出“生人勿近”的气势,看上去,和这个地方格格不入。
“很好看是吗?”感受到身后传来的目光,君听歌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深璟冰,“这里很美,可是也很残酷。”
君听歌的眸子漆黑得像是化不开的墨,里面带着淡淡不明的情绪,深璟冰从君听歌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点点的冷漠与不屑。
为什么她会有这样的眼神?为什么她会这么说?她在这里经历过什么吗?
深璟冰有些疑惑。
君听歌没再说,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她们二人,一人穿着黑衣,一人面黄肌瘦,走在这仙境般的潇湘竹林里显得十分怪异。
正在高谈阔论的修士时不时朝她们投去轻蔑鄙夷的眼神,练剑的修士也停下手中的剑,与身边的人谈论起她二人来。
走得近的时候,深璟冰可以听见类似“粗俗”“玷污”这样的一言半语。
“什么阿猫阿狗竟能进来这样的地方?!”震惊、讥笑轻飘飘的从他们嘴里吐出来,深璟冰只觉得如芒在背。
而面前的人,脊背依旧挺得笔直。
又走了一会儿,终于停在了一座独立的茅草顶竹屋前面。
这座茅草顶竹屋与其他的并不相同,它是独门独户的,单独坐落在竹林最幽深处。
竹屋旁,一挂高悬的瀑布从高空倾泻而下。屋前有一处院落,用篱笆围着,院中种植了些红花绿草,品相却也不俗,一张四四方方的黑桌摆在院中,桌前坐了一位身处白衣的修士。
修士的手压着一本厚厚的簿子,旁边一个木盒里放了一堆竹牌,竹牌上刻着字。
君听歌走到桌前,与那修士点头招呼:“劳驾修士,我前来领竹牌。”
男修士抬头,淡淡瞥了君听歌一眼,话里有话道:“什么时候内门弟子也干起了选拔的勾当?怎么,这是想要拉帮结派呢?”说罢,他不耐烦的从木盒里拣了一块竹牌,扔在君听歌面前。
君听歌对男修士刻薄的话语置若罔闻,笑着捡起竹牌,将竹牌的背面翻转过来,用灵力在上面写了“深璟冰”三个大字。
转过身,将竹牌呈给深璟冰,君听歌摸了摸深璟冰的头,笑着说:“收好,若是你有幸入沧山剑派,这就是你的身份证明。”
深璟冰赶紧小心翼翼的接下了竹牌,她怯怯看了君听歌一眼,君听歌脸上有灿烂的笑意,可她却觉得那笑容之中遍布杀意。
深璟冰将竹牌轻轻放在怀里,乖巧答道:“是。”
君听歌见她乖巧如斯,满意的转过身,又对那男修士说道:“再劳烦修士在选拔名单上为这位小姑娘做好登记,她姓深,名唤璟冰,天照城人氏。”
男修士翻了个白眼,拿起桌上的毛笔,随意在登记簿上写了几笔,君听歌盯着他,眼角戾气乍现,她从虚空之中拿出自己的玉牌,食指和中指夹着玉牌,将玉牌轻轻送至男修士眼前,那男修士看见玉牌上的符号,吓得抬头去看君听歌。
君听歌双眼一眯,露出老鹰般凶残的目光,做出“嘘”的口型,示意他别声张。
那男修士赶紧仓皇失措的将方才潦草的字抹去,重新认真的为深璟冰做好登记。
君听歌满意的收起玉牌。
“统一的服饰都在安置房里,师......”男修士正欲唤君听歌一声“师姐”,看见君听歌的眼神瞬时变得危险,赶紧改口道:“师父说诸位......诸位领了竹牌去安置房更衣沐浴,将风尘气洗尽后,专心等待后日的选拔便可。”
君听歌收起狠戾的表情,重新换上灿烂的笑容,对男修士亲切的说道:“谢谢修士。”
然后转身带着深璟冰离开了。
深璟冰是最后一位前来报道的凡人,好方位的茅屋已经被其余的人占去了,只留下最靠悬崖的那一间茅草屋。
悬崖的对面是正好是无极峰。
无极峰乃是长乐尊者修炼之所,也是她门下弟子的修炼之所,君听歌正好住在其中一处悬崖上,那悬崖与潇湘竹林正对着。
带深璟冰找到安置房,又交代了她几句话,君听歌便离开了潇湘竹林。
她一人行至第九百九十九峰的偏僻处,吹响了手指哨。
不一会儿,一位身着白衣,头插玉簪的女修士便从无极峰方向御风飞来。
那女子梳着简单的发式,发绳处只插着一根简单的玉簪,面不施粉,唇不点朱,脸色淡漠,好似世间再无能入她眼的物什。
“师姐。”眼看着白衣女子落在地上,君听歌高兴的迎了上去。
这是长乐尊者的大徒弟,君听歌的师姐,冷情。
冷情此人,正如她的名讳一般,冷心冷肺,无情无爱。凡人的情感在她眼里毫无价值,只有修行才是她唯一所求。
冷情看见君听歌,没有问她为何不穿沧山剑派的服饰,也没有问她消失的这几日去了哪里,只是微微颔首,然后冷淡的转过身,示意她爬上自己的背。
君听歌修行未及筑基,无法在沧山之中御风飞行,虽然无极峰与第九百九十九峰相邻,却也隔着很远的距离,靠脚走过去,只怕要走上半个月,是以她只好让冷情前来接自己。
冷情自然是不愿意的,然而君听歌深得长乐尊者欢心,长乐尊者下了命令,让冷情接送君听歌。
师命不敢违,冷情从此便成为了君听歌的“车夫”。
君听歌双手环住了冷情的脖子,上了冷情的背,冷情淡淡道:“抓紧了。”
君听歌笑眯眯,贴在冷情耳边亲热的说道:“谢谢师姐关心,你对我可真好。”
冷情冷笑一声,以极快的速度飞到了以君听歌的修为达不到的高度,君听歌的表情都僵硬了,压根不敢低头往下看,双手死死的环着冷情的脖子。
冷情停在高空中,语调依旧没有波澜,“修为可有长进?”
高空之上,空气冷了许多,君听歌生怕自己没有抓稳摔下去,紧紧地咬着牙齿,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尚......未。”
“你带回来的那个小孩,师尊已经知晓,回了无极峰先去沐浴更衣,然后立刻去无极宫见师尊,知道了么?”
君听歌咬着嘴唇点头,她的脸上已经没有半点血色了。
冷情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君听歌,然后往极乐宫飞去,她的白袍被风吹的猎猎作响。
“你的修为在沧山剑派没有立足之地,不好好修行,何苦管别人的闲事?师尊已经为你受尽他人非议,你又带来一个小孩,你欲让师尊如何?”
冷情的嗓音带着淡漠和凉意,夹杂在风中,吹的君听歌浑身都冷。
君听歌努力挤出一个笑脸:“师姐放心,我会自己负责的,绝对不劳烦师尊。”
人人皆道师姐冷心冷肺,却只有君听歌知道,师姐才不是冷心冷肺,只是她暖的只有师尊一人罢了,若不是怕自己做的事让师尊徒增烦恼,师姐才不屑说她呢。
说到底,君听歌不过是个外来的罢了,师尊待她虽好,可是那种好只是一种责任罢了,并非她发自内心的喜爱与欣赏。
冷情听见君听歌这么说,便没再说话。
很快就到了极乐宫,君听歌谢过冷情后,回到了自己的住处,沐浴过后,换上了沧山剑派统一的服饰。
她留着斜刘海,用发带将头发绑成了马尾,然后把统一的玉簪插在发带处,看上去既有女性的柔美,又有男性的英姿爽朗。
穿上雪白色的衣袍,更是将她衬托的如九天仙人。
君听歌对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一个嘲讽的笑,然后把梳妆台上用红绸带包裹住的东西拿走,径直走出了房间。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