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好，奥尔德里克先生。”
“早上好，Mr.Jiang。”
这是一个无比普通的芝加哥的周末清晨。
江慕凯从晨光中醒来，他半眯着眼掀开了被子，窗帘没有完全遮严，隐隐约约透着点光。他按下了床头的按钮，两扇窗帘才缓缓拉开，窗外就是碧蓝色的密歇根湖，倒映着波光粼粼的日光。
真是个美好的开始，他在心里感慨道。
他昨天晚上和新邻居在自己的小花园里喝了点酒，睡得也很好。
于是带着好心情的江慕凯决定出门跑步。他从自己的小花园后出发，刚好又碰到了昨晚相谈甚欢的新邻居，对方穿着简单的短袖和运动鞋，在屋前的花园里锻炼。
说那是花园也不太准确——隔壁这栋房子在还属于法国富翁时，屋前确实是一个非常大的花园，种植着各种漂亮的花朵——但克洛维斯将以前的花园做了很大改造：种植着名贵玫瑰和郁金香的玻璃温室不见了，小喷泉也被挪开，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工整的草坪，用白线圈出了一个方形的区域，靠围栏的那段放着一个小球门。唯一保留下来的旧风景只有角落里那片种植着银莲花和鼠尾草的苗圃和旁边用藤条编织成的躺椅。
这个改造很符合克洛维斯的身份。
就像现在，克洛维斯的脚上正停着一颗白色的足球。
或许是江慕凯打量的时间稍微有点长，克洛维斯看了他一眼：“你要加入吗？”
“什么？”江慕凯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克洛维斯又颠了几下球他才明白对方的意思，“不了……我是说我不会踢球，”他露出一个歉意的表情，“不好意思，我在看您的新花园，您把这里改造的真好，和以前的风格完全不一样，我有点看入神了。”
“谢谢，”克洛维斯淡淡的应了他一声，“你的手机昨天是不是也放在‘拿破仑’上了？他们今天早上把它送过来，一会儿来拿吧。”
江慕凯敏锐的察觉到对方有些不开心，他想了想：“好的，我会过来拿的。一会儿要不要来点咖啡？这附近有家意大利人开的咖啡店，我跑步的时候会路过那里，到时候顺便带两杯过来。”
江慕凯晨跑的时间并不长，等他从另外一条路回到邻居家门口时，手里还拿着一个装咖啡杯的纸盒。
“我来赎手机啦，奥尔德里克先生，希望您能对咖啡服务满意。”他开了个玩笑，把咖啡杯放到苗圃旁边的小桌子上。
克洛维斯非常捧场地微笑了一下，走过来把手机递给他，“刚刚有电话找你，”说着他又想了想，补充了一句，“响了大概5次了。”
“谢谢。”江慕凯把手机接过来，他扫了一眼屏幕，用手按了静音键，很自然的就把手机塞回到了口袋里，表情连变都没变一下，继续跟克洛维斯交谈，“真是抱歉，我刚刚走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拒绝了和一个世界级球星踢球——我的天——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
刚被他拒绝过的世界级球星又笑了：“那这位‘保证不拒绝先生’，请问我有那个荣幸让你为我介绍一下这附近吗？像我就不知道社区里还有这么一家好咖啡店。”
“当然。”江慕凯欣然应允，“非常乐意为您服务。”
他们俩都清楚，克洛维斯当然不缺向导。
他只是恰好需要一个新朋友。
恰好，他的这位新邻居看起来还不错。
江慕凯带着克洛维斯在他们住的这片区域里走了走，这边属于富人区，为了观景房子都是靠着密歇根湖分布，所以零零星星并不密集。周围的小店也显得安逸而闲适，没有市中心人群匆匆忙忙的烟火气。
或许是两个人性格都不错，他们交谈的很愉快。
“凯莉太太的面包坊很不错，而且很巧，她也是法国人。您什么时候可以试试这家法棍……”
说话间江慕凯的手机又响了，这次他眉宇间多了点小小的无奈。他从身上摸出手机，似乎是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接听，最后还是对着克洛维斯说了声抱歉：“不好意思，先生，我接个电话。”
克洛维斯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在江慕凯去买咖啡的时候他的手机也响了好几次，克洛维斯无意间注意到那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串数字，而非人名。但江慕凯明显知道打来的人是谁，而且，还不是很想接听。
“……喂？”江慕凯稍稍退后几步靠在了小路的栏杆上，说起了中文。
电话那头是个有些哑的男声：“小凯，是我。”
江慕凯“哦”了一声：“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龙神》的筹备……”
“这个事情你去找魏导，或者小郑总，”江慕凯没等对方说完就打断了他，“版权既然已经卖掉了，就跟我没什么关系了。”
“但你知道的，魏导和小郑总现在根本不想见我，我找不到他们。”对方苦涩道。
“你的事，跟我似乎也没什么关系。”江慕凯这么回答他，“卖《龙神》的时候我们是商量好的，我现在又不在国内，你找我没用。”他说着，突然冲一旁克洛维斯眨了一下眼，然后用英文说：“先生，我做的模型有什么问题吗？”
克洛维斯挑了下眉，也用英文回答他：“是有点问题，你过来给我演算一下这一步。”
这种无声的默契着实令人感到舒适，江慕凯对克洛维斯比了个ok的手势，转头就冲着电话里的人说：“好了就这样吧，我导师叫我过去做东西，你有什么事改天说。”
“等等！”电话那头的人急了，“帮帮我吧，小凯！我保证就这一次！你需要我为你做什么，你尽管说。”
非常好。江慕凯心想。这还是他第一次和这个人谈条件。一回生两回熟，他总是要习惯把对方当成一个萍水相逢的人来相处。
“那这样吧，我可以帮你跟魏导打声招呼，让他见一见你，但我不保证魏导会同意你的请求，怎么样？”
“……这就可以了……谢谢你，小凯。”
“别急，我的要求还没说完，”江慕凯说，“我帮你这个小忙，你得还我一件事。放心，我很公平，这事不难。”
“你说吧。”
“把《江湖救急》的主题曲给晏阳唱。”
对方愣了一下：“这……”
“我知道这事要你、导演和制片人三方一起定，我不是让你说服导演和制片人用晏阳，只是让你在关键的时候投他一票，其他的事自然会有人去解决。”
对方不知道是没想到江慕凯会提要求，还是没想到江慕凯的要求会跟晏阳有关系，迟疑了好一会儿才答应：“……可以。”
“谢谢，”江慕凯说，做戏做全套，他在说话时还装模作样地又跟克洛维斯用英语演戏，“希格斯教授，不好意思，我马上就好，”接着转回电话，“好了，我不能让导师等我这么久，就这样吧。”
等到电话对面的人说了再见，挂电话前，他又看似随意道：“哦，对了，卫先生，以后还是别叫我小凯了，称呼江先生就好，再见。”
结束通话后的江慕凯陷入了一阵沉默，他握着身前的栏杆，看了好一会儿密歇根湖，然后才转过身招呼克洛维斯：“不好意思，奥尔德里克先生，耽误了您的时间，还‘借用’您撒了个谎。”
“克洛维斯。”
“什么？”江慕凯还没反应过来。
“我是说，叫我克洛维斯吧，”克洛维斯冲他矜持颔首，“我也可以叫您Kay吗？”
“当然，克洛维斯。”江慕凯这时候终于露出了微笑，他的这位新朋友实在体贴，且不动声色，绅士十足，如果不知道他的身份，你绝对不会想到他的职业是和热血、激情这种词挂钩的职业足球运动员。
“你这时候看起来像个英国人了，Kay。”对方说。
江慕凯用眼神表达了自己的疑问。
克洛维斯跟他开玩笑：“你就像其他的英国人一样喜欢说抱歉，我们认识才三天，我已经听到了过去一周最多的‘sorry’。”
“呃，s……”江慕凯下意识地又想说一句抱歉，但这次话到嘴边时，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又把这句熟悉的话咽了回去。
大概是他的表情没控制好，显得有点滑稽，于是此时此刻，邻居二人在密歇根湖边倚着栏杆一起笑了出声。
江慕凯的沉闷也随着这笑声一起消失了，他很快变回了之前那幅言笑晏晏的模样：“作为您在《Kay·Jiang的日常生活》中参演‘希格斯教授’的回报，我请您吃午餐吧？我知道哪里有全芝加哥最好吃的德国餐厅――如果您喜欢的话。当然，餐厅前面的定语也可以换成意大利或者中国，至于法国菜，我就不在您面前卖弄了。”
克洛维斯没挑餐厅，他只是挑了下眉：“这是个连载剧吗？很可惜，我不常看电视。”
“大概是那种很无聊、用来打发时间的剧吧，”江慕凯说，“不过从昨晚开始，一位新演员的出现让剧情变得精彩起来。”
“豪华游轮，名流巨星，还有，他们一起跳下了密歇根湖。”
“观众们超爱看这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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