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不适合你，换一条。”
“不不，这件也不行――我挑的时候感觉挺好看的，但是现在看来它和你不太般配。”
“去拿后面那一条。”
江慕凯家位于二楼的的衣帽间外，现在充斥着一个女人的声音。
他自己手中则拿着一条有着银蓝色裙摆和白色蕾丝披肩的长裙，一边冲着平板电脑上的摄像头展示，一边无奈地问：“是这条吗？”
“不对，不要这个蕾丝披肩，也不要大裙摆，太公主风了，如果你现在十六岁以下，穿这个绝对会很可爱的，但，现在不行。”
平板电脑的屏幕里映出一个穿着睡衣，素颜，但是依然令人惊艳的棕发美人。
这是江慕凯的表嫂安娜，也是她订购的这些裙子。
“说到这个，Kay，我为什么没有在你小时候就认识你呢！你哥哥给我看了你们小时候的照片，太可爱了！”
“这得怪他，安娜，相信我，我也想早点认识你，我们全家都非常感谢你在我哥哥手中拯救了世界，”江慕凯用调侃的口吻说着，把银蓝色的裙子重新挂回到衣架上，拿过来另外一条，“这个怎么样？”
安娜的视线又重新转回到了他手中的裙子上。
这件裙子的款式很常见，白色上衣不长但也不短，露出一截腰线，下身是黑色的运动短裙，裙摆处绣着虎纹，透出年轻活力。
“这种裙子我觉得或许会很适合你来穿，”安娜说，“它有一种运动的力量，本来就可以包容中性美。”
“但是作为‘杰德’，我想他更渴望的是一种女性的柔美，”江慕凯思索着说，“中性美是两性都可以具有的，杰德的身上本来就有这种特征。他渴望的是更为女性化的力量，所以他一定会想穿更加女性化的衣服。”
这段话给了他一点灵感，江慕凯转身，从最里面的架子上拿下来了一件连衣裙。
那是条湖绿色的连衣裙，整体的色调非常温柔，点缀着盈盈的白色花朵，气质沉静。
审美挑剔的约翰逊女士仔细把裙子跟江慕凯的脸一起端详了一下，拍板：“就是它了，去换吧。”
江慕凯的换装效果应该还不错。
至少他从衣帽间里走出来的时候，表嫂的反应很夸张。
“Amazing！”安娜在另一端的视频中夸张地称赞道，“虽然这句话听起来非常过时，或许有些人会觉得夸张，但就是——非常棒，亲爱的，真的很棒！你让我想起我以前在中国买到的一套木制屏风，屏风上面画着一副春天的图画，你就是那屏风上的春天，亲爱的。万物复苏，冰雪消融的静谧春天，但不时又会听到鸟儿的啾啾鸣叫，伴着微风和花香。”
“你的称赞简直让我不知所措，安娜，”江慕凯有点哭笑不得，“我该说谢谢你吗？”
他只是换了条裙子，戴了一顶黑色的假发，甚至都还没化妆，就得到了表嫂的大力赞扬。
江慕凯将信将疑的挪到镜子前打量自己。
这条裙子来自一个小众品牌，是要卖给欧美市场的，所以为了适合盎格鲁-撒克逊人的身形设计得比较宽大，刚好贴合了江慕凯这样骨架略大于亚洲女性，略小于欧美男性的身材。
他选择的黑色假发质感很好，发丝如流水一般从肩膀和两颊边垂下，齐刘海盖住了英气的眉毛。这顶假发还没来得及修剪，垂得很长，直到了腰部以下，却意外的让江慕凯整个人看起来有一种东方古典美。
配合他线条流畅瘦削，专门剃过毛的小腿，忽略裙子前襟平平整整的胸部，从背影来看还真的很像一名女性。
“你当然要说谢谢，亲爱的，这可是我在圣-洛伦索第一条挑中的裙子，”安娜满意的说，“我觉得整体感觉很好，和你很配。当然，如果要是再搭配一个化妆师给你上妆，应该就能做到完美无缺了。”
“好吧，谢谢你，约翰逊女士，”江慕凯配合地行了一个淑女礼，将表嫂逗得开怀大笑，“感谢你卓越的品味和眼光，你为小江的演员事业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他俏皮地用拼音发了“小江”这个词，因为在家里经常听到别人这么叫他，安娜也照猫画虎的学会了。
“那请问我可以在你的获奖感言中拥有姓名了吗，小江先生？”
“如果有那一天的话，我就穿着这条裙子告诉全世界的观众，安娜贝尔·约翰逊女士永远都是我心中的第一位。”
“会有的，”安娜温柔地说，“如果你没有得奖，我们就去打你表哥，然后让他拿出之前要毁灭世界的劲头控诉那些评委。”
江慕凯听出了表嫂话语后的深意，连忙拒绝：“不，我是导演邀请过去试镜的，他们的剧组班底都已经搭好了，不需要表哥再做什么。”
“而且……我也不是一定就会演，”江慕凯觉得自己现在的心情就像是那种抗拒父母帮助的青春期少年，“我只是在小小的、跨出那么一步……”
“好吧，男孩，我会暂时先替你保密的。你的这一步已经令我感到惊喜了，Kay。”
“也别告诉伊莱亚斯跟凯瑟琳。”
伊莱亚斯与凯瑟琳是江慕凯父亲和母亲的英文名。
“好的好的，”安娜答应下来，“不过你迟早要告诉他们，你决定要继续做一名演员的，不要逃避，亲爱的。”
“我没那么逊，我会好好跟他们谈的。”江慕凯说。
他接着很快转移了话题。
“我得去跟我的邻居解释一下，”江慕凯用手扶了下额头，做出一副苦恼的神情，“我觉得他一定是误会了。”
“难道这些裙子不是你要穿的吗，Kay？”安娜果然没再继续说下去，她在平板电脑那边笑。
“是我要穿的，但是它们不属于小江，而是属于‘杰德’。”
安娜：“我想他一定是个很好的邻居。”
“是的，人非常好。”
“那就祝你好运了，Kay。”
虽然说是要跟克洛维斯解释一下，但江慕凯还是犹豫了很久。
首先，他并不清楚克洛维斯现在是怎么想的。
江慕凯百分之一百确定如果他有穿裙子的爱好，克洛维斯也会尊重他。但江慕凯更希望的是不断拉进自己跟新朋友之间的距离，至少让克洛维斯能够开口询问他的个人事务，而不是只停留在一个友好而疏远的社交距离上。
其次，因为他们俩最近都很忙，共进早餐的活动已经几乎没有了，想要找一个不经意的时机来说这件事有点困难。
最后江慕凯选择了直接给克洛维斯发信息。
【嗨，晚上好，克洛维斯：）】
那边回复得很快。
【晚上好，Kay。】
江慕凯的手指在手机屏幕的二十六字母虚拟键盘上快速飞舞起来，发出细微的敲击声。
【我有件事情想询问一下你，呃……】
【不好意思（sorry），我又要说‘不好意思’了。】
【这周你们还有比赛吗？】
克洛维斯回复消息时话不太多，回复时间间隔很短，看起来打字的速度也很快。
【有的。】
【让我猜一下。】
【火焰队的比赛是不是很精彩，吸引到你了吗，江先生？】
江慕凯低下头笑了笑。
【是的，是的，吸引到我了。】
【上周我都看得入迷了。】
【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自己跟马蒂亚斯先生是全场声音最大的那两个人。】
克洛维斯的回复相当无情：【他确实是。】
【哈哈^_^】江慕凯趁热打铁引出话题。【这个周末我也会继续来丰田球场，不过……】
【不过？】
【我可能会做一个小小的‘球场实验’……】
【只要不违法，我保证你都是丰田球场最欢迎的客人。】
【当然不会！】江慕凯顿了顿，打字道：【我只是会穿一条裙子。】
“球场实验”这种话当然是江慕凯之前想出来的借口，就是为了引出他穿裙子的原因。
不过江慕凯细想之下觉得这个主意还不错，不管他在球场里穿裙子露不露馅，在充满男性荷尔蒙气息的地方装扮成女性，对他塑造“杰德”这个人物都会是有用的体验。
克洛维斯这次没有很快回复他。
江慕凯继续打字：
【你知道我的职业吧？我下周有一个电影试镜。】
【穿裙子是为了体验电影角色。】
【我想在丰田球场里面对着几万人试一试，或许可以让我对这个角色更有把握。】
【今天下午送来的那些裙子就是为了做这个用的。】
【因为我之前没有买过裙子，所以那些都是让我的嫂子帮忙订购的。】
可能是感受到了江慕凯话语里想要解释的心情，克洛维斯回复的口吻很轻松：【如果它能够帮助你拿到这个角色，这会是丰田球场的幸运，它不仅可以帮助火焰队和我完成梦想，也可以帮助我们的球迷。】
【我会在周末等你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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