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愿意吗（Will you？）”
听到克洛维斯这么问的时候, 江慕凯有些愣神。
他们刚刚明明是在说那个虚无缥缈的所谓“芝加哥好邻居奖”，但克洛维斯这么说，唇齿一张一碰，无端带出来一点暧昧的气氛。
他不像是在问江慕凯愿不愿意为他发这个奖, 反而像是……在问一个私密的、即将要跨过朋友界限的问题。
或许是我想得太多。
江慕凯想要努力说服自己，他甚至想要把这点暧昧归因于自己的幻觉。
尽管凯瑟琳给了他鼓励, 但他心上的壳还没有被自己撬开，柔软的蚌肉依然缩在那里面，微微动摇着。
因为江慕凯在发愣, 半天都没有回答，几秒后, 克洛维斯笑着解围。
“看来是我太过于自信了。”
“不，不是……我……当然愿意颁这个奖给你, ”江慕凯磕磕绊绊地说, 他欲盖弥彰地在后面补了一句，“我这就去定做奖牌。”
“那等我收到之后，我要把奖牌挂在我的荣誉柜里，”克洛维斯说，“跟我的金球奖杯放在一起怎么样？我也想不出比那更好的去处了。”
“这……这会是它的荣幸。”
红晕从江慕凯的耳尖爬到了他的两颊上，幸好克洛维斯此刻远在北美大陆的另外一端，看不到他晕红的脸。
克洛维斯又笑了两声。
今天的气氛从他之前的笑声开始就显得非常不对劲。
他笑得太过于性感，以至于无端就渲染出一片暧昧的空气。
江慕凯不争气地咽了下口水。
他觉得自己被蛊惑了。
“关于上次那个问题的回答我已经准备好了，”克洛维斯仿佛丝毫不知道江慕凯在电话的那头脸红心跳，又接着他们上次聊到的话题说, “不过我希望这个答案能等到你回来再告诉你。”
之前克洛维斯有一段时间跟江慕凯减少了联系，江慕凯起初以为是自己越过了朋友之间的社交距离才导致他的疏远的，但克洛维斯否认了，还答应要给他一个确切的答案。
江慕凯后来对此有一些猜测，现在克洛维斯在这个时候提起来，更加让这个猜测坐实了几分。
他们两个在有些方面其实是一种人。
江慕凯对克洛维斯其实有好感，但他之所以刻意忽略，甚至不愿意把这个问题想明白，原因就在于他不确定对方的态度。
就像凯瑟琳说得那样，江慕凯害怕一旦打破“朋友”这个词的距离，虽然有可能他们的关系更进一步，也有可能给他们的友谊蒙上一层阴影。
这种“踯躅”对于江慕凯来说很少见。
在有些方面，他是凯瑟琳口中那个勇敢的小男孩，敢说敢做，同他的父亲江教授有着一脉相承的固执，当这样的人开始为了一份感情而踯躅，这份感情必定对他非常重要。
听着听筒里传来的浅浅呼吸声，江慕凯突然就无法再说服自己这一切都只是幻觉了。
克洛维斯在撩我。
他想。
而我本该能察觉到的——不对，我其实已经察觉到了。
他对我许诺说要给我答案的时候那么郑重其事，他那么真诚地在讨凯瑟琳欢心：第一天见面的时候他就记住了她想要一个花篮，还专程送了过来，后来又和我们一家一起做了小猪包子给我；第二天的时候，他又等在了我的家门口，那或许不是拼凑出来的巧合——世界上哪有这么多巧合？这是他刻意等出来的机会，他或许就开着车等在小花园里，到我开车出来的时候正好假装偶遇……
我早该想到的。
连凯瑟琳都看出来了，她说，克洛维斯……喜欢我。
可那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在加州的雨夜，还是在里昂的花园里？
他细嚼慢咽般地开始着回忆，空气中开始发散出几丝甜甜的味道。
“Kay？Kay？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克洛维斯的声音将江慕凯从粉红泡泡中叫醒，他打了个激灵，这才发现手机依然维持着通话。
“不好意思，克洛维斯，”他为自己的走神道歉，“你刚刚是说，等我回到芝加哥才能得到答案，是吗？”
“是的，”克洛维斯肯定道，话音带笑，“我也很想现在就告诉你，但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在电影拍摄期间打扰你。”
“看起来……这会是一个很不得了的答案。”江慕凯轻轻说。
他的脑海中又开始抑制不住的发散，他开始猜测那会是表白亦或者是别的什么。
克洛维斯语气很正常，但说出来的话却透出些不言而喻的亲密感：“因为这对我来说会是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所以我会慎重对待。”
他的话让空气里的某种氛围越来越浓稠。
两周以前，他们也曾经无话不谈，但那个时候，他们聊生活和美食，聊芝加哥，聊游艇，甚至聊过彼此的感情经历，但都没有显得如此……暧昧。
江慕凯被蛊惑了一般，鬼使神差地开口道：“或许……”
“或许什么？”克洛维斯问。
“或许……”江慕凯自觉这时候说这样的话不合适，但声音不由自主地就从他的唇舌之中流出，“或许……对我来说，也会是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我也要好好想一想。”
他这么说之后，听筒那头的呼吸声明显停顿了几秒，然后才响起克洛维斯带笑的声音。
“我已经开始期待你‘想一想’之后会发生的事情了，Kay，”克洛维斯以一种十分温柔的语气说道，“希望我们能……心有灵犀。”
他的话温柔而坚定，江慕凯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几乎发不出来声音。
他最后只能狼狈道：“再见克洛维斯，晚安。”
“……晚安。”
江慕凯挂掉了电话。
他摆弄了一下手机屏幕，这会儿他对新闻的兴趣已经完全消散了，克洛维斯的身影开始占据着他的脑海，他忍不住去想象此刻在芝加哥的克洛维斯挂掉电话后会是一副怎样的表情。
一定还是非常帅气，因为克洛维斯本身就长了一张非常英俊的脸，几乎每个细节都踩在江慕凯的审美上：他那同阳光一般耀眼的金发，宝石一样迷人夺目的蓝色双眸，他深邃的面部轮廓，浅色的唇线，线条优美的鼻尖，甚至下巴那一点短短的金色胡茬……
套用法媒的称赞，这副外表可以如此形容——“假如阿波罗在人间拥有具象的化身，那一定就是克洛维斯的模样”。
当然，哪怕没有这副俊美的外表，克洛维斯本人的光芒也足够让他在足球场上闪耀。江慕凯不懂这项运动，但他听过媒体对克洛维斯的盛赞，他们夸他是不世出的天才，是本世纪“足球场上的拿破仑”。
江慕凯也曾经在万人集聚的球场里看到过那时候的他，那确实是个陌生的克洛维斯。
生活里的克洛维斯温和有礼，但在球场上，他变成了攻击手，不断地攻城略地，是一个伟大的征服者，法媒将他称为“拿破仑”不无道理，因为那个克洛维斯强势而耀眼，当他进球时，你甚至能够听到他的怒吼，这足够在一瞬之间内撕开他贵公子的外表，露出里面带着一点野性的光。
没有男人能够拒绝这样令人热血澎湃的时刻。
贵公子与征服者，两种截然不同的特质在同一个人的身上交替，江慕凯顿时就明白了为什么他身边会有那么多人喜欢克洛维斯。
——至于江慕凯自己，如果说他对克洛维斯没有好感，那一定是骗人的。
他们很有共同话题，性格相投，互相之间都很能理解对方，在见面的第二天，当两个人浑身湿透从密歇根湖里爬到救生艇上时，江慕凯就知道他们一定会成为关系非常好的邻居。
但这还不足以构成“喜欢”。
真正让江慕凯心神一动的瞬间，是在里昂。
他怀着对朋友的担心敲开了乡下别墅的大门，然后他惊讶地发现这里对他毫不设防，完全敞开。当他走上露台时，他看到一个脆弱的克洛维斯，不是平时风度翩翩的贵公子克洛维斯，也不是那个充满征服感的超级球星克洛维斯，而是一个会因为被攻击而受挫想要躲避、但又愿意为朋友而重新回到充满着阴谋诡计的人间的克洛维斯。
江慕凯现在回想起露台上他看到克洛维斯的那一幕，不得不承认，假如好感值可以量化，之前他们只是朋友的最高级别，但那一刻，他对克洛维斯的好感值超出了朋友的界限。
那一天他们聊了许多，克洛维斯甚至对他讲了自己是如何从一个科西嘉的乡下男孩变成了巴黎的小少爷，他一定很少倾吐这样的心事，讲起故事的时候颇为跳跃，很多细节也模糊不清。
但江慕凯觉得克洛维斯的这一面让他看起来更加真实。
一个完美的雕塑再完美也只是雕塑，只有当你剥开漂亮的外壳，露出他一颗带着伤痕却依然跳动着的心时，你才会发现他对你的意义不止于此。
他是原野上的火，是旷野里的树，是一切完美的不完美。
他从你的朋友和邻居，变成了你喜欢的人。
酒店的高层露台上，温哥华的夜景下，心底的蚌壳突然被撬开了。
一种冲动裹挟住了江慕凯，他迅速找到一张纸，用笔写下自己脑海中浮现出的第一首情诗。
——“你的眼睛这样深沉，当我弓下身来啜饮/我看见所有的太阳都在其中弄影”*。
那真的是双很美的眼睛。
他想。
作者有话要说：*小江写的这句情诗来自法国诗人路易·阿拉贡，前面提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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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几位小天使！
小江被撩到了，接下来就是告白，大家可以猜猜两个人谁先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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