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S03E07

    江慕凯最近的生活波澜不惊, 除了同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谈恋爱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大事。

    学校那边他原本还想着可能会延迟学业，但看着最近的进度, 他如果能再写出一篇论文来，或许就能完成两年内顺利毕业的目标。

    因此江慕凯最近的心神全都用在了论文跟课程上，每天不是在图书馆就是教学楼，晚上间歇同自己英俊的男朋友一起吃顿晚餐, 再享受一下二人生活, 小日子也过得充实有趣，几乎都要忘记了自己还有部正在制作的电影跟一家制片公司的股份。

    想起REC公司还是在几个月后，外公给他的助理凯文专程飞了一趟芝加哥, 给他带来了一些文件跟一个消息。

    “迪士尼的新电影要找亚裔演员？”他看着凯文带来的消息, 陷入思考。

    许久不见的助理先生还是那副严谨的模样, 对他的态度一如既往妥帖尊敬。

    “是的，这是部新筹备的奇幻电影，里面的男二号需要一张少数族裔面孔, 最好是亚裔演员，”凯文讲出他从自己的渠道那里听来的消息，“导演方面，据说迪士尼想要邀请洛塔尔·雨果，或者西里尔·肯特。”

    江慕凯闻言一怔：“雨果导演？”

    这要是真的成了，那也还算挺有缘分。

    不过……“他最近不是在拍《首价竞拍》吗？”

    “所以还没确定，只是一个邀请意向，”凯文说, “这个项目正式开机要到明年，现在只是刚被提了出来，所有的东西都还没成型。”

    他看了看江慕凯，怕他觉得要等待的时间太长，补充道，“我还替您物色了另外两个项目，但都比这一部电影开机早，我觉得这一部机会比较难得，到时候如果《渎神》播出，您去试镜也会有一定优势。”

    江慕凯知道为什么凯文现在就敢说他有优势。

    亚裔演员很少能在好莱坞电影里担纲主角，他们可以扮演书呆子配角或者会武术的反派，甚至也能在一些文艺片里演苦大仇深、飘洋过海在底层打拼的主角，但很少有机会去演商业片主角，占这个社会绝大多数的盎格鲁-撒克逊人潜意识里就不怎么喜欢观看聚焦亚裔群体的主镜头——这个群体即使是在生活中也常常会被忽视，更何况在需要关注度的银幕上。

    如果《渎神》能够保持亚历克赛维奇之前电影的质量，它就一定能在电影节上冒头，相当于江慕凯也就有了一部自己作为主角的好莱坞电影，而且这个主角既不扮丑，也不扮苦，足够江慕凯在好莱坞的其他亚裔演员中脱颖而出。

    “那就请你继续帮我留意，”江慕凯之前在国内没有拍过奇幻片，听凯文说起这部奇幻电影时也很好奇，“至于其他的项目，宁缺毋滥，只要能保证一两年一部这样的产出速度我觉得已经很不错了，并不需要将项目凑得太紧。”

    “好的，我知道了。”凯文立刻应下来。

    讲完了这个，他又开始聊起了《渎神》的宣发。

    “到时候您会跟剧组一起上几个脱口秀节目，柏林那边我们也已经联系了公关公司，提前让他们打听今年主席团的名单，亚历克赛维奇先生说提名应该没什么问题，但得不得奖就不好说了。”

    “伊万？”听到亚历克赛维奇的名字，江慕凯来了点精神，“他最近出关了吗？电影制作得怎么样？”

    “最近亚历克赛维奇先生都在剪辑室里辛苦工作，进度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凯文说，“不过我们赶不上9月份的公关季了，只能计划在这个月底先出终剪版，再举办一个小型的试映场看看效果，决定要不要调整，总之，肯定会赶10月份完成这一切，好参加今年的奥斯卡和金球奖，然后就是二月份的柏林。”

    江慕凯默默的听他安排，凯文跟REC的管理层都是好莱坞的专业人士，他相信对方的专业素养，也就不在这个上面指手画脚，只提出自己的要求。

    “我会配合REC和公关公司的计划，但你们做出的所有关于我的决定，都必须提前经过我的同意，”他告诫道，“我不是一个喜欢谈论自己的私生活和炒作悲情故事的人，至少拿出公关方案时别让我看到什么住院或者黯然神伤之类的措辞。”

    “您放心，我知道的。”凯文说。

    江慕凯的警告倒不是空穴来风。

    说起好莱坞的公关战，贡献出最多八卦的当然要数每年的奥斯卡。前有影后玛丽·碧克馥请客吃饭导致奥斯卡投票规则重新改写，后有韦恩斯坦兄弟的各种层出不穷的炒作手段，将“过度公关”“学院腐败”等阴影钉在了小金人的上方*。

    为了能够获奖，制片人、导演、演员都做起了政客的活儿，公关战的口水程度堪比每年大选，“竞选委员会”的花销也是一笔巨额开支。

    演技这种东西太过主观，又不像Fa-French因子*，还能找到诸如“共情能力”“哭戏水平”之类的因子，赋予它们不同的权重，再计算每个人的演技水平，按数值大小排列出次序。

    这就给了评委会很多可以操作的空间，奥斯卡过去也出产过“水后”，将女演员冠上这种耻辱性的称号，不是因为她演得不好，而是因为跟别人比她不够好。

    但这种“不够好”，在没有对比标准和确切数字支撑下，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渎神》要上颁奖季，当然也得进行一定的公关活动，这是业内传统。

    清高到不进行公关的电影几乎不存在，就算演员导演不愿意公关，制片方、发行方会不愿意吗？大家都不是慈善家，投资电影纯粹为了玩票的少，目的是盈利的多，商业大片能请到A-list演员，能在超级碗上播放预告片，能在网页上投放广告，但小成本的文艺片就很难有足够的预算去这么做，小成本电影最好的翻身方法就是能拿到一个奥斯卡或者三大电影节的提名，然后把它印在海报上吸引路人观众。

    但“酒香也怕巷子深”，想要得到奥斯卡提名，只呆呆地等在原地是不行的。奥斯卡的提名机质是影片先由下属各部门（比如演员协会、导演协会）等进行记名投票，获得提名后，才会由学院安排进行轮流放映，保证学院的会员们都能看到电影——当然，这是得到提名后才有的待遇，如何获得提名才所有电影第一个要考虑的事情。

    假如是部小成本文艺片，你的院线排片非常少，导演也没有什么名气，这样的电影从观众数量到媒体报道都会非常有限。学院下属十七个分支，评委人数将近九千多人，不可能所有的人都是小众文艺片爱好者，都知道今年出产的所有电影，还都恰好看过。这些人里有些还都有自己的事业和生活，你不可能让他们坐在艺术影院里将当年出产的所有文艺片挨个看完，然后选出你的电影来。因此，举办试映会、寄光盘、邀请影评人写影评就成了想要冲奥的电影一笔必须要在财务上留出来的预算。

    有些电影野心比较大，在保证评委们“看到”电影之后，他们还想要评委们保证会在投票里支持电影，这就更需要片方用自己或者公关们的人脉关系对评委们进行一定的“公关”，而这里面的操作内容同说客们在国会山上游说政治家、党鞭用小黑板在一个个名字后面打勾*也差不了多少了。

    江慕凯倒不需要自己去做这些游说工作，也不需要去请客吃饭，REC自己就有专业的团队——或者他们也可以请专业的团队去运作。

    他只是……不怎么喜欢这样。

    相比起他的不舒服，克洛维斯对此态度坦荡。

    他们上次说到了奖项的事，这次克洛维斯就把江慕凯带到了自己的奖杯陈列室里，给他看另一座专门放置在家里的金球奖奖杯。

    这座金光闪闪的金球奖杯同克洛维斯在火焰队办公室里放置的另外一座造型一模一样，摆在房间最显眼的位置，也是放在陈列台里，用玻璃罩着，还有小灯绕在上方。

    “这一座是我带领法国队拿到世界杯冠军的那一年，FIFA颁给我的。”克洛维斯指着奖杯对江慕凯道。

    江慕凯凑近去看，这座金球奖杯上半部分被制作成了足球形状，铜制底座，球体是黄铜镀金，看起来就非常有分量。

    “重吗？”他兴致勃勃地问。

    “比我想象中要轻，”克洛维斯笑着说，“第一次捧在手里的时候我以为会很重，做足了心理准备，但是当我从别人手里接过它时，却发现没有我想象的那样重。”

    他话里有话。

    “Kay，你看到了，我这里还有其他很多奖杯和奖牌，联赛的、欧冠的、世界杯的……”他用手一个一个指给江慕凯看，指尖从不同的奖牌的花纹上划过，“但是没有一个像金球奖这样耀眼。”

    “因为它代表着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足球运动员？”江慕凯轻声问他。

    克洛维斯摇头，反问道：“什么是世界上最好的足球运动员？”

    接着不等江慕凯接话，又自己回答道：“这是一项集体运动，集体运动就意味着每一个人都对比赛的胜利至关重要，法国队能获得世界杯冠军，除了他们拥有我，更重要的是在那一年，我们恰好有最好的门将，默契度最高的中后卫，最犀利的边锋，最适合整个球队踢法的中场……在某种程度上，它跟演戏很像，也是一个无法对每一个运动员进行赋值然后排序的项目。一个进球如麻的前锋固然重要，但在他身后策应的影子前锋或许才是那个更加不可缺少的人；前场的三叉戟是球队最重要的进攻武器，但球门前那个守卫着球队大门，奋力扑救的门将对整个球队后防线的心理激励也是胜利中浓墨重彩的一环……”

    他拿起一枚欧冠奖牌递给江慕凯。

    江慕凯接过来仔细去看，金色的圆形奖牌上镌刻欧足联的标志和奖牌颁发的年份，样式设计得很普通。

    “欧冠和世界杯，每一个足球运动员都梦想着能够得到它们，因为这就是足球世界里的集体最高荣誉，是你在俱乐部或者国家队能得到的最能证明自己的奖杯，所以就算这枚奖牌看起来并不起眼，它也是许多人终其一生也触不到的高度，”克洛维斯说，“而金球奖就是个人最高荣誉，你刚刚说得到金球奖就证明是世界上最好的足球运动员，其实并不是这样，过去十多年来，得到这个奖的大部分都是前锋，很少有中场、后卫和门将，并不是因为前锋在足球运动员里是最好的群体，而是因为前锋最容易闪耀在足球场上，最吸引人的目光。”

    克洛维斯自己就是前锋，但他说起这个时，口吻并不是一个前锋的口吻，而是带着一种局外人的冷眼旁观。

    “金球奖和世界足球先生曾经有两套不同的投票机制*，一套是由全球各个国家队的主教练、队长投票，加上媒体选票构成，另一套是完全由体育记者投票选出，这跟好莱坞的金球奖，还有奥斯卡的机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

    江慕凯若有所思地低语：“只要是人在投票，就永远有可以操作的空间。”

    “人就是这样复杂的生物，”克洛维斯叹息，“我在当法国队队长的时候，每年也需要投票，这很麻烦，你要照顾自己队友的情绪就不可能一票都不留给队友，但又不能全投给队友，这样就会被媒体写成不看比赛只看关系……足球强国的教练跟队长的投票总是万众瞩目，在这个情况下，考虑如何排序也是一种学问。”

    “当然，为了机构自身的权威性不受到质疑，他们的投票机制也不是完全不合理，专业的体育媒体在投票上比球迷更加权威，国家队的教练和队长也都是专业人士，虽然他们都在投票时容易受个人感情、国籍、俱乐部等因素左右，但也不至于太过离谱。”

    克洛维斯自己就在这样的体系下不断地取得荣誉，难得他自己身处漩涡之中，却将这些事情看得如此明白。

    江慕凯也知道他是为了安慰自己，才讲出这么一大堆话来。

    “听起来你是在说‘天下的乌鸦一般黑’，克老师。”江慕凯把头歪到他的肩膀上，闷声道。

    江慕凯最后说的是中文，克洛维斯模仿他的发音反问了一句：“磕牢司？”

    “这是你的中国粉丝对你的称呼，”江慕凯说，“嗯……意思就是你是他们的老师。”

    “我听过这个，”克洛维斯摸了摸他的脑袋，把他揽进自己的怀里：“不过你才不需要我来做老师，给你讲这些道理，你比我更了解好莱坞的运作机制，百年来他们一直都是这样运转的。我的初衷，只是想在我的男朋友面前炫耀一下自己的奖杯罢了。”

    江慕凯在他肩头笑出声来，他歪着头靠在克洛维斯的肩膀上去看他，他的男朋友正低着头同他讲话，刀刻斧凿出的侧脸在光线下看起来多了一分温柔隽永。

    没有同克洛维斯在一起前，他还真的想象不到他会是一个如此温柔的情人。

    “你真英俊，奥尔德里克先生，”江慕凯说，凑上去“啾”了一口克洛维斯的下巴，又把头缩回来继续靠在他肩上，“英俊又迷人，说起俏皮话来简直要让我头晕目眩了，说真的，你到底是哪个星球来的怪物？”

    他这大胆又热烈的告白让克洛维斯心情极好的笑了起来。

    “是你的。”他说。

    然后他们在奖杯的陈列柜前接吻。

    当天晚上，克洛维斯就更新了自己的Instagra配图是一张奖牌墙，上面分别挂着他曾经获得过的几枚欧冠跟世界杯奖牌，文字则是【Monster（怪兽）】，江慕凯给他点了赞。

    评论区里的球迷纷纷猜测他这是在展示自己过去的成就，但大家对于“Monster”众说纷纭，被点赞最多的看法是克洛维斯能够拿到这些奖牌，本就强悍得如同怪物。

    没人知道，这是一句情人间的亲昵情话。

    作者有话要说：*玛丽·碧克馥跟韦恩斯坦兄弟的都是真事。

    *金融模型。

    *党鞭和小黑板，嗯，没错这个场景是在说《纸牌屋》。

    *金球先生跟世界足球先生合并过后来又拆开了，本文模糊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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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山途、浮云栖和41985618的地雷，谢谢＾＿＾、Alice、Zz、楼兰月瑾的营养液~谢谢各位小天使w

    这一章把公关的问题说清楚，后面写到相关内容希望大家不要奇怪，不公关想提名或者拿奖那是汤姆苏的领域（当然如果是梅姨DDL这种地位，不公关也有提名，但小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