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嘴里叼了根冰棍,于歌脸颊被炙热的阳光晒得泛红,带了困倦四仰八叉躺在沙发上。
昨夜和一群学生在校园里晃荡到凌晨,回了事务所就蒙头大睡,直到日上三竿。
这处原本是教育机构,之后待租很长时间,才被于歌捡去,没认真装修就成了侦探事务所。
于歌嘎嘣咬下块冰,凉气顺着舌尖浸入燥热的血液,总算舒坦些。
还懒洋洋躺着,熟悉的稳健脚步声从楼下传来,于歌懒洋洋掀起眼皮,不为所动地嘬着冰棍,直到一个身影逆光而立。
“…说多少次了,别把肚子晾在外边。”于泽煜剑眉紧锁站在沙发后侧,娴熟地将堆在白肚皮上的衣摆扯回去。
“哥,今天没进局子呀?”于歌牙齿咬住小木棍,回味上面残留的甜味,含含糊糊问道。
“什么鬼话?哥是罪犯?”看着瘫在沙发里的人,于泽煜环视一周确认事务所今日没出差错,才跨步走去推开窗子,想透透气,不忘无奈解释,“今天城南有任务,正好路过这。”
于泽煜人高马大,胸脯横阔,毛刺头配有棱有角的刚毅面庞,干练俊朗,做刑警这几年打磨的愈发锐气坚韧。
只是铁铮铮的汉子也有柔情,于泽煜队友都知道,这人在弟弟面前,就是幅老妈子的样,逮着空就嘘寒问暖。
他们也不知道,那位宝贝弟弟,正望向于铁汉的背影偷乐。
于歌侧身,盯着于泽煜那颗近乎光头的圆溜溜的脑袋,想起幼年的趣事儿来。
那时的于歌还是个奶娃娃,天生运动神经发达,所以白日幼儿园学足球时出尽风头。做梦还在回味脚感,以至于迷迷糊糊地起夜,看着枕边有个黑乎圆溜的球体,乐呵呵就抬脚一踹。
结果深更半夜兄弟两个打成一团,于歌白嫩的脸颊被恼火的于泽煜掐在手里,还嘴欠地奶声强调,“都怪哥哥的头长得像足球。”
“于足球,哈哈。”一想到面对子弹都不改色的于刑警被踹了脑袋,于歌就笑的打滚。
“于歌。”
毫无起伏的平静语气让于歌倏地住嘴,暗道可别是昨天熬大夜的事儿被哥知道了。
于泽煜平时不苟言笑,念叨起来能让人发狂。
“你到底,为什么总是洗它?”于泽煜从窗台探出身子,两手中间是一面湿漉漉的锦旗,金字写着:义举感人心,清潭好青年。
“别动我英雄印章啊。”于歌瞪眼麻溜起身,把锦旗夺回来再次晾挂在窗外,颇为不满说道: “这是我小半段人生路中最辉煌的时刻。”
“那也不至于一个多月周周洗。”
“怎么不至于,没做上刑警,时刻提醒自己热心好青年的身份,不要妄自菲薄。”
于泽煜扶额,妄自菲薄,倒真说不上。
一月前于歌深夜起兴,屁颠跑到湖边钓鱼,鱼没钓到,倒是听到桥下扑通水声,随后是断续的呼救声,于歌二话没说利索地游去将落水少女救出。
见义勇为为真,但夜晚稍微凉,湿漉漉回家免不了被于泽煜念叨一宿,把人揣在电暖炉前烘了半天才放心。
这事儿被当地电视台报道,获救姑娘又是登门拜谢又是送锦旗,那段时间于歌像是走在云端,飘忽得意。
从此那面锦旗就成了事务所镇店之宝,总是挂在最显眼的地方。
至于没做上刑警…追根究底,懒。
“行了,哥就来看你一眼,你照顾好自己,别总吃辣熬夜,也别吹空调晾肚子…”
于歌嘴角抽动,知道他又该念经,赶忙岔开话题推着于泽煜向外,“任务要紧任务要紧,速去速去。”
乖巧甜甜一笑,于歌毫不留情地阖门。
这栋大楼离大学城近,不远处新建大楼鳞次栉比,周边的建筑也早已翻新过,只有这处像是城中钉子户,稍显老旧,平日人流量也小。
楼下多是个体经营户,平时晃悠最多的反倒是张贴小广告的人。
于泽煜缄默不语蹲下身,将门上几个字体夸张的奇怪小广告揭去,才起身踩了水泥楼梯下楼,“天热了,多补充水分!”
“知道了!”
于歌三步并两步跳回沙发,困意早被于泽煜搅没了,热的窝在角落浑身跟长了虱子一样搔首挠头,心中天人交战,最终狠下心合窗打开空调。
上了年纪的空调如同老人起床,喘吁吁地咳嗽,半晌才幽幽飘出冷气来。
不说昨晚的报酬,上午又来了笔生意,可以吹会空调小小奢侈一把,犒劳一下清潭市好青年。
他从兜中掏出张照片,背面字迹端正写了一个从未去过的地址。
正午有个身材瘦小的姑娘寻来,忸怩地摆出照片,说想要这个人五件贴身用品,如不离身的钢笔、用过的洗脸毛巾之类。
开出的报酬也不少,于歌再三确认小姑娘只是私人欣赏,不是违法犯罪,才乐呵呵接下。
怀春少女的酸甜暗恋,没什么好嘲讽不屑的。
脸盲的于歌正想仔细瞧瞧是怎样的帅男,门口再次传来风铃响声,一位穿着华贵的中年女子大方站在门口,皮肤紧致,应是没少做保养。
“是侦探事务所?”
将照片置在桌面,于歌伸展开四肢站起,“是的。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的吗?”
今日不知吹什么风,访客多的出奇。
如何在客人面前摆出沉稳官方的笑容,于歌可对着镜子练习许久。
女子端视一番整个屋子,视线落在墙壁十几张奖状上,那样式看着像是小学初中的三好生奖状。女子疑惑蹙眉,犹豫地走至于歌对面坐下。
面前就是她找的人,二十四五岁的样子,四肢颀长,细碎的刘海随意拨到一边,露出饱满的额头与浓黑灵气的眼眸。
当秘书将一叠清潭市侦探信息表放在她面前时,这位阳光俊美的侦探瞬间锁住了视线。
“谢谢。”女人从容接过茶水,待于歌同样坐下,才表明来意,“是这样的,我想请您帮我教训一个人。”
“教训?”于歌愣怔,虽然侦探事务所已沦为万事屋,但宣泄暴力的事情,他做不来,“不好意思,我这里…”
“我知道。”女人从包中取出银行卡和一张男人照片,款款放下,无名指那颗硕大的钻石闪过于歌的眼睛。
无一不透出奢侈的服饰,精致讲究的妆容,于歌能想象那张卡的分量,至于照片倒并未细细去看,反正怎么瞧也记不住。
“为什么不找打/手?因为没法泄恨。”她尖尖的指甲带上节奏敲击桌面,神情猛地扭曲起来,“为什么找你,因为他喜欢俊男靓女,样貌差一分都别想入他眼睛。”
滔天怒意让她浑身颤抖,耳坠不停摇晃,见于歌不解,平复心情继续解释。
“我和他半年前订了婚约,外人只以为我们情投意合,谁知道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他相貌出众,说来好笑,只一眼我就坠入爱河。恋爱后不遗余力出手相助,他的公司才免于破产。”
“对我弃如敝履,生意腾飞后转头就去找寻娇女嫩男!混蛋!”
于歌默默把空调打低些,防止她怒发冲冠晕过去。
“我想让他也尝尝被欺骗、玩弄的滋味。”
要不是良好的家教压着,女人都快破口大骂。
于歌捧着玻璃杯半信半疑,不说为何找了他这个犄角旮旯的无名侦探,假设所说为真,那位渣男也不该是他能掀倒的。
女人轻笑,似是已经感受到渣男灰飞烟灭的快意,舒展开眉毛再次将卡向前推一分,“你年轻,点子多,随意采用什么手段。此外,我会保证你的人身安全,事后他也不会报复你。”
于歌这下总算弄明白了,就是利用他这张脸靠进渣男,并给与夺命一击,让他也被骗财骗色骗心。
酬劳越多,难度越大,渣男行径听着确实可恶,但是否要接下,于歌摇摆不定。
女人不急不躁地端坐,并不催促。
空调吃力地运作,屋内闷热的空气总算被降了温,两人各怀心事,沉默不语。
“这里只是定金。”看出于歌的瞻前顾后,女人悠悠开口,随后报了个天文数字。
钱的重量如同巨手,将于歌脑袋里各种忧虑击碎成块,再掸到角落。
于歌泄气地挠头,探身将银行卡推回去,取过照片直视女人的眼睛。
“定金先不收,我会花几天时间去确认这人是否真的行为恶劣,关于委托我会再联系你。”
天知道他花了多大力气克制将银行卡藏入怀中的冲动,于歌爱财没错,却也不是见了钱就两眼一黑,这委托还得确认真实性,用他的双眼亲自确认。
这样的天价报酬甚至能使鬼推磨,女人瞠目,并未料到这反应,半晌嫣然一笑,点头说道:“好的,麻烦你了,不论是否接下委托,我都会感谢你的。”
于歌淡笑不语,心里嚎叫最好如此。他故作镇定从桌角笔筒中取出马克笔,打算在照片背面的地址上打颗五角星,提醒这是渣男信息。
每天跑那么多地址,他压根无法一一记住,至于照片,对于难以分辨的于歌而言,只是摆设罢了。
红色马克笔即将触及照片的那一瞬,事务所大门“砰”的打开。
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楼下王大妈噔噔跑上来喊道:“于歌吃西瓜咯!阿姨家刚开的冰镇西瓜。”
正谈着生意的于歌耳尖抖动,耳膜再次被王大妈的嗓门振的发麻,他刚无奈抬起笔尖,王大妈就风风火火端着西瓜走来。
“谢谢王阿姨。”于歌扭头粲然一笑,丝毫未发现黏在胳膊肘的另一张照片,那张照片随着动作,缓缓落在桌面。
王阿姨瞧见于歌的小虎牙心里就一软,乐呵呵揉揉他的头。
女人也被两人融洽和乐的互动逗乐,内心也平静了些。
闹了一会儿,目视王阿姨离开,于歌抱歉地微笑,大笔一挥,在照片背面潇洒地打上一个五角星。
“回去路上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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