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洗。”于歌一把将盘子抢过来, 红着耳朵就闷头向前冲。
厨房的玻璃门擦得锃亮,他瞅着脚尖走路,刚听到严辞云仓促的提醒声就猛地撞上玻璃门,“嘶——”
“疼不疼?”严辞云无奈给他继续揉额头,手接过险些跌下去的盘子。
于歌耳尖先前的潮红还没退下, 两眼发直不敢和严辞云对视,僵硬的像根棍子般任凭对方揉,半晌又鼓起勇气说, “谢谢你一直帮我, 上次送我去乡下,晕倒了照顾我, 这次也是。”
他小心翼翼地抬眸看过去, 试探地问,“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吗?”
“什么都行!”
只要能减少些让他辗转难眠的该死的愧疚感。
见额上的红痕消退, 严辞云松开手走至水槽前清洗碗碟,像是随口提及, “明天生日, 过来吗?”
“生日?”于歌靠着门, 掰指算了算。
周日不用接江诗盈,也确实没什么大事。只是他以什么身份参加严辞云的生日?朋友?或者说虽然不知道名字但是手动帮发泄了一次的朋友?
于歌慢吞吞忖量,严辞云已经用毛巾擦干净了手,他在于歌身前停下脚步,漆黑的瞳仁盯的对方浑身发毛。
“那你…女朋友呢?”于歌盯着指甲盖,话说的没滋没味。
他承认他怂, 还是不敢直接将实情说出来。一想到这人凭着那让他腰软的味道对他横眉冷对,心里就怪不是滋味。
严辞云哪里看不透他的小心思,想要撸绵羊头的手半道改为拍拍于歌的肩膀,冷静却带着落寞的味道,“闹了些矛盾,她不会过来的。”
“如果你来的话,我也会很高兴。”
于歌禁不住愧疚感作祟,一壮胆干脆答应了。
多相处一会儿,知道真相的时候说不准会少骂两句。
早饭吃得晚,回到事务所胃里还充实着。于歌对着镜子里穿着陌生衣物的人来回瞅,不禁吐槽,“再去几次,就该把严辞云衣柜搬空了吧…”
邢彦做事的效率很高,很快就带着路在林气势汹汹冲到事务所,将铁门敲得哐哐作响。
“你索命来啊…”开了门,于歌一拳招呼上去,和邢彦打成一团。
路在林理了理衣领小心翼翼跨过门槛,避开两个吱哇乱叫的成年小屁孩,“鱼鱼,怎么不开空调?不热吗?”
“…在林,你这话说的很有水平。”于歌喘吁吁把邢彦压在地上,竖起大拇指。
“嗯?”
“为什么不买房,是因为不想住吗?”随口应付过去,于歌一个晃神,被邢彦占了上风,又是一阵扑腾。
这话把路在林噎的一愣,他从包里取出邢彦打印的A4纸放在桌上,温温柔柔地威胁,“好久没空过来,来和我说说上次杀人案的事情。”
于歌一扭头,看到比王大妈更为和蔼可亲的笑容顿时蔫了,爬起来揣了邢彦一脚泄气,灰溜溜坐到路在林对面,“你不都知道了吗,周先生那件委托。”
沙发嘎吱一下,邢彦捏着鼻梁在于歌边上坐下做了个鬼脸,明示因为这件事路在林将他骂的不轻。
案件结束上了新闻,路在林才知道邢彦背着他将委托交给了于歌,人甚至还和凶杀案有了牵扯,他怒气攻心,急的肺疼。
路在林故作严肃,“你突然查那件案子的受害者做什么?”
用词是受害者,于歌险些没反应过来说的是洛行之。他悄悄瞥了眼路在林手中的纸张,明白这次又猜对了。
洛行之去参与节目录制就是因为“书”里提及的案件。
目前先稳住这俩唠叨怪要紧,于歌随便编了个慌给人打发了,又乘着两人不注意迅速夺走纸张,藏到角落阅读起来。
“电视台后勤人员涉案人口拐卖…”
案件倒也简单,洛行之不知使了什么障眼法,和另一个落单小孩一起被掳上了车。拐卖的面包车直往深山开,一直到城市边缘,洛行之智斗歹徒,招来警察破了儿童拐卖案。
新闻甚至给洛行之冠上“深入虎穴的英雄”称号,于歌心里倒是门儿清,铁定是洛行之在车上颠簸久了腻味,不想继续被拐卖。
一条新闻被不同帐号变着花样报道,于歌来回翻看,确认没有更多的信息,“这是不是表明未来省市内没有重大杀人案件?”
如果有更让洛行之心潮澎湃的案件,他一定不会在儿童拐卖的案件上插一足。
邢彦胳膊肘靠在沙发上,“看完没?”
“看完了。”于歌坐回去,对两个面色不虞的发小各抛了个飞吻。
不得不说,洛行之这小子虽然变态,却还算是在做好事。
邢彦瞅着佯装赌气的路在林心里发笑,扭头又掐着于歌的脸颊来回摇,“你看你,身边全是老妈子一样的朋友。”
于歌明白他的意思,坐在路在林边上求饶,“在林,我不会给自己找危险的,我对这人就是有点好奇。”
“真的真的。”于歌跟没骨头似的摇晃路在林的胳膊。
路在林脸色好看一些,半天眯着眼端详于歌,幽幽问一句,“你这衣服自己买的?”
做了几年公务员,也有人尝试送衣服投机取巧。于歌身上这件虽然低调,但有心人仔细分辨还是能认得出价值的。
这空调都不愿意开的抠门精,怎么舍得花钱?
于歌被他这敏锐度骇的一愣,忙两手举起投降,“朋友家睡了一晚,借他的衣服。”
“朋友?”俩人异口同声。
路在林对邢彦使眼色,后者示意,飞速跃过来擒住于歌,他凑过来对着于歌一顿嗅,果然发觉了不同的气味。
“你谈恋爱了?”路在林面沉如水,生怕这呆子不知不觉被什么野人掳走了。
“没没没!”于歌像咸鱼一般瘫在地上,任凭邢彦来回检查。
邢彦又去挠他胳肢窝,挠的于歌衣服蹭上还没消肿的地方,让他欲哭无泪,蹬着脚想将邢彦踹开。
三个人闹成一团,狂笑不断,闷热的事务所冷不丁吹入楼道的凉风,铁门缓缓被推开。
齐刷刷望过去,金丝眼镜、肩部瘦削,不速之客却是最难以接受的人。
游弋不安地握紧门把,在不善的目光下直勾勾盯着于歌,“我有些事情想说。”
“你说你妈!”邢彦脾气暴躁,松开于歌的衣襟一骨碌爬起,闪电一般冲到游弋跟前,下一秒就将人挥到了地上。
邢彦抓狂地将游弋拎到楼道里,咬牙切齿地挤出警告,“你怎么摸过来的?别靠近于歌,下次见到你我把你脑门锤烂!”
游弋不理会他狂怒的视线,干脆躺着撇过头,看向被路在林挡住的于歌,“我想谈谈,是关于过去那件事。”
“你还说!”邢彦怒不可遏,对着游弋瘦削的下巴送了一拳,苍白的肌肤顿时红了一块,金丝眼镜歪下鼻梁。
于歌轻手推开路在林,脚步平稳地站在游弋边上,沉默地盯着他,半晌弯腰递出手,“邢彦,让他起来。”
“鱼鱼。”路在林还想将于歌往身后扯,对方却倔强的厉害。
楼道阴凉昏暗,游弋不顾下颌隐隐作痛的擦伤,死死盯着逆光的青年,瞳孔颤抖地望入那对澄澈的双眼,心里难受的发紧,在握住那只干干净净的手时,更是有落泪的冲动。
他太久没和于歌说过话了。
邢彦戒备地跟在后面,于歌不顾发小的反对和游弋坐在了一侧,四人各怀鬼胎地坐在沙发上。
“我昨天去了二中,正巧他回去做讲座。”身体的反感与抗拒短时间内无法消除,于歌按压住因为情绪发抖的指尖,主动打破沉默。
路在林不敢置信地瞅着于歌,和邢彦交换了个眼神。
这么多年过来,他们不是没见过于歌一个大高个惴惴不安陷入梦魇的样子。不论是惧怕那猪头人还是执着于游弋的解释,那次的绑架案都是禁忌话题。
这次于歌竟然主动接近了游弋,也从容了不少。
答案绝对不是自我消化那么简单,一定有野人侵入了于歌的生活,在他俩没回神的时候产生了影响。
“鱼鱼…”路在林犹豫地开口。
游弋明白他的身份定位,难受地主动离于歌远一些,侧身温温柔柔地打预防针,“我想连贯解释一遍。”
邢彦被他这直白的叙述吓得直接抡起拳头,想恐吓他闭嘴。
“嘘——”于歌瞪他一眼。
游弋因为这举动漾出笑意,从骨子里渗出愉悦,执着地盯着于歌慢慢回溯。
自小到大的自卑懦弱让游弋转校后成了新班级的透明人,却有个从不摘下笑容的男孩闯入他一片黑暗的世界。他变得不再阴郁,他渴望融入男孩的生活,渴望变得强大为他做所有能做的事情。
一日,突如其来的绑架坏了这一切。犯罪者在游弋脱逃后用他的手机将于歌骗了出来,并恶趣味地撒了个谎:游弋知道骗出一个人就能逃脱后选择牺牲于歌。
小于歌被颠簸地送入深山,被警察找到时已精神恍惚灰头土脸。手机早已被销毁,小于歌闭上双唇,大家只以为是他自己出了校门才被拐。
他回到班级,等待游弋的解释,一直到中考、高考都未等到。
而游弋逃脱后头部受创忘了男孩,唯独留下早已不断酝酿发酵的想法:变得强大。
游弋不知道这念头出自哪里,却支撑他度过每个苦读的日夜。
“对不起。”游弋摘下眼镜,双目赤红地反复和于歌道歉,“我选择回国工作,只是因为你。”
于歌没精打采地蜷在沙发一边,偏过头避开游弋偏执的注视。
“我不乞求你能原谅我。”字正腔圆的句子染了自我厌恶,游弋试探地伸出手,最终落在垂头丧气的毛茸茸的脑袋上。
手下的触感柔顺无比,被阳光照的发烫,一向礼貌从容的学霸搓了搓鼻子,慢慢挪过去循着记忆唤道:“鱼鱼…”
还未等于歌将他一把推开,邢彦就抬脚狠狠踹上游弋的膝盖,他无法接受这样的解释,冷声问,“然后呢?”
失忆,只是因为失忆,又偏偏是因为失忆,那这些怒气该向谁发泄?
于歌受的委屈和谁发泄?
游弋收回手,看向邢彦时已恢复了波澜不惊,他从包内取出一封信件,将其放在桌面。
“是什么?”
“昨天寄到了我的新家,不知道是谁。”
路在林赶在于歌之前拿起信封,深深望了眼游弋才打开。
一张明信片,寥寥几字,却让路在林震颤到无法言语。
“是什么?”于歌受不了路在林的躲藏,一把夺过明信片,轻声读了出来,“我买了好吃的,来校门口一下…”
明信片缓缓坠地,落在嵌入地板的斑驳阳光中。
当年的游弋手机中除去父母,只有于歌的联系方式。而将于歌骗出来的字眼,与明信片上的分毫不差。
“我什么都愿意为鱼鱼做。”游弋拂开额前的碎发,视线发狠,“我们需要合作,找出这藏在暗处的家伙。”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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