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泽尔坐在海岸边的一块平整的岩石上，那块岩石在之前应该是很多人的休憩之处，其上颜色与其余部分不同的地方甚至有了适宜人体的弧度。他的剑别在腰间，手放在其上，坐了一会儿，他弯腰捡起一块碎石，丟向了远方的海面，却没有看见一点水花。
默默抿嘴，他又捡起了一块更大的石头，与他同时掷出岩石的还有一个人，他没有回头，感觉到那个人坐到了自己身边。
两块石头同时落入了海里，溅出水花，但他身边的人掷的更远。
“怎么了？”他身边的少年道，“有谁让你生气了吗？”
“没有谁，”西泽尔道，接着，他顿了顿，“陛下准备封给我熔岩岛。”
“所以是陛下让你生气了。”少年道。
“如果我被允许这样说的话。”西泽尔道，语气中暗含不满。
“也不坏，”少年道，他在扔着石块玩，那石块锋利的不像样子，他却没有谨慎的神色，“你是熔岩岛的公爵了。”
“你知道熔岩岛公爵是什么地位，尤利乌斯，”西泽尔道，他的金发在海风中飘着，浅绿色的眼睛盯着自己最好的朋友，“他想让我成为一个没有任何权力的领主。”
尤利乌斯的手抖了一下，锋利的石块划过他的手心，血液浸了出来。
他睁开了眼睛，深吸一口气，却因为深吸气造成的疼痛咬紧了牙关。
“您做噩梦了。”男人道。
尤利乌斯看向站在门边的男人，他的护卫，受他雇佣的优秀的暗杀者，阿利斯拥有黑色的眼睛和天生灰黑交杂的头发，瘦削的面庞让他坚硬而又锐利，自从尤利乌斯在奥兹塔平原遇见他开始，他的忠诚就一直属于尤利乌斯。这也是为什么他在半夜仍然坚持守在尤利乌斯的门前，这是战争结束后的动乱时期，尤利乌斯的安全难以保证。
“我梦见了西泽尔。”尤利乌斯道。
“您是第一次杀人吗？”阿利斯问。
“不，”尤利乌斯道，“但是是第一次杀死曾经最好的朋友。”
“您梦见了什么？”阿利斯问。
“一切的开端。”尤利乌斯道，“我和他都在盛夏城，我是国王的养子，他是国王的私生子，他一直想要一块远离王城的领土，让他和他的母亲可以安居，摆脱王室的纷争，国王答应给他云涌城，但是最终给了他熔岩岛。”
“我能知道为什么吗？”阿利斯问。
“国王害怕他威胁到自己嫡出的王子弗朗西斯，”尤利乌斯道，“西泽尔是被承认的私生子，体弱多病的王子出现意外后他就是继任者。但是同时，国王害怕西泽尔出现不该有的野心。拥有爵位但是没有领土，接受作为继承人的教育却没有继承人的地位，在国王眼里，他只是一个防护措施，。”
“西泽尔一开始不想要王位，直到他发现无论他想不想要王位，等待他的都是权力的压迫和拿捏。”
阿利斯没有说话，他腰间的匕首在月色下闪着寒光，他微微张嘴，想说什么，但是最后房间仍然一片寂静。
“我希望国王当时给了他云涌城，而不是熔岩岛。”尤利乌斯道。
“这一切都是神的旨意。”阿利斯道，“您虽然脱离了险境，但是仍然很虚弱，您该休息了。”
尤利乌斯微微抬头，看见自己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手和上躯，血液有些隐隐的渗了出来，但是没有加重的趋势。
“至少他没有死在某个籍籍无名的鼠辈手中。”尤利乌斯道，他闭上了眼睛。
闭上眼睛便是另一个梦镜。
他以为他会看见西泽尔，和之前很多次一样，自从他将长剑送入了挚友的身体，这些梦境就一直缠绕着他，他们在朝厅的初见，他们在海边比试剑法，他和西泽尔一起在城堡的顶端就为了抢先看一眼很少来到盛夏城的弗朗西斯王子，他们一边看着那气派的车队，一边咬着从厨房摸来的柠檬派。
好像诸神不断的在提醒他，他违背了曾立下的血誓，他和西泽尔在教堂宣誓绝不伤害彼此，两人的血在圣杯中融合，接着他们却反目成仇。
但是这次的梦里不是西泽尔，不是盛夏城，不是海边，尤利乌斯看见的是丛山，丛山之中有着宁静的村庄。
但是宁静的村庄空无一人，他站在空旷的街道上，迷茫的朝四周望去，他的身后站着一个男孩，男孩的脸上有着奇怪的纹路，他也看着尤利乌斯，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
“你是谁？”尤利乌斯问。
男孩没有说话，但是有人说话了，尤利乌斯不知道是谁，那声音仿佛出自他梦境中的天空，却又像是无处不在。
“他是半魔——”
“这世上没有魔鬼，也没有半魔。”尤利乌斯道，男孩就在他的面前站着，于是他警惕的望向四周，试图找出声音的来源。
“这世上有。”那个声音道，“你即是恶魔。”
仿佛有什么攥住了尤利乌斯的喉咙，他想反驳，却无法出声，在他的眼前，景象开始变化。
村民开始出现，接着村庄开始着火，先是最高的教堂，然后开始蔓延，人们尖叫着奔跑，身上带着烈火，男孩的脸上表情逐渐生动起来，却是朝着恐惧的方向，他快速的看向四周，一脸惊恐和无助，他跑向教堂的方向，尤利乌斯看见有穿着教廷服饰的骑士在村庄的道路中骑马奔走，他们的手上拿着长剑，长剑上血液顺着凹糟往泥土滴落。
男孩的声音从火焰燃烧的声音，木柴爆开的声音，剑隔开皮肉的声音中传来——
“父亲！——”
——
感到一阵巨大的推力，尤利乌斯似乎被推出了这幻境，他几乎窒息，在感觉到空气后迅速呼吸，直到看见木质的帐顶，才确信自己已经回到了熟悉的现实。
在呼吸平复后他看向门口，却没有看见阿利斯的踪迹，门是紧闭的，他皱眉想要起身，却听见了另一个声音。
“他走了。”有些沙哑的熟悉嗓音，让尤利乌斯放下心的同时却也感到了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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