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富贵再次小心谨慎地望了眼四周, 见周围也没工人走动,方才低声说道:“是这样的, 我今日来是想再求个方子。”
果真如此!
许闲香之前便已猜出他今日来的目的, 眼下他这么一说, 倒是意料之中。
接着, 又听蔡富贵接道:“我知你手中定不止一个方子,本来我今日来是抱着将你手中方子全买下来的想法,只是……”
他意有所指地打量了一下正在整修的小楼,方又说道:“没想到,你这里弄得有模有样,我倒觉着有些难开口了。你们也是打算开饭馆吗?”
他找人打听到这里的时候, 哪里料想对方也有开店的野心。
想想初次见面, 他们穿着脱了线的旧衣服, 努力镇定, 却还是难掩紧巴的模样。再次见面,对方依旧是穿旧衣, 举止落落大方, 明知他有所求, 偏偏能耐得住、熬得住,反倒是他最终没忍住先开了口。
再看看这正在整修的小楼, 他却是已然不敢小觑了。他买方子给的一百两, 可是买不下这个屋子,更开不了店。
许闲香弯了弯唇角:“是的,到时开业还望蔡大哥能来捧个场。”
蔡富贵连连点头, 嘴上说道:“一定一定,你且告诉我个时间,我定准时来。”而后,他迟疑了下,问着:“不知,那方子?价钱好商量。”
他问得心里没底,却被眼前情况逼着不得不问。
问罢,他叹了口气,话语间多了几分真心:“不是大哥吓唬你们,如果你们身后没什么倚仗,要是想把这饭馆开起来会很难。如果只是寻常的倒还好,也影响不了什么,自然不会被人看在眼里惦记着。倘若你拿出来的东西样样堪比水煮鱼,我是真的要劝你们……稍稍收敛一下锋芒。”
他说这个话也不全为买方子,而是近些时日和玉膳坊正面对上,他心中积着一口浊气发泄不出,只得生生憋着。
许闲香没想到他能说这一番话,比先前的场面话多了几分认真和对后生的关照。她微微动容,正要说什么,蔡富贵又摆摆手道:“我也是不服气玉膳坊的所作所为罢了。”
大林问道:“玉膳坊怎么了?”
蔡富贵冷哼了一声,方才说道:“水煮鱼在燕临楼大火后,先前从来不来这里的贵人们也会来了,要知道他们之前非玉膳坊不去的。谁成想,玉膳坊用了那般令人不齿的下作手段。”
他深深吐了口浊气,恨恨道:“他们花了重金挖了我们一个厨子过去,也推出了一道新菜水煮鱼。那个厨子先前并不会做这道菜,只是在厨房大家看着,耳濡目染也懂了一些。虽说玉膳坊的水煮鱼味道要差一些,但是有了水煮鱼,贵人们本就爱去他们那里,对我们的影响就大了。是以,我今日冒昧前来求方子,我偏不信他能花重金挖人做一道水煮鱼,还能将我们这都挖了去不成?”
蔡富贵脸上忿忿不平,恨不得将玉膳坊的人拉出来统统痛揍一顿,方才能解心头的郁气。
话已说得足够明白,许闲香也听懂了。
玉膳坊横插一道,如此一来,燕临楼靠水煮鱼打开的局面说不定会全然崩盘,到时再说赶超玉膳坊的话,只会徒叫人听了笑话。
眼下,为了维护好当前的这一局面,只好再推新菜。
蔡富贵似是怕许闲香不答应,他想了想才道:“虽然我不知你们日后会做到何种程度,总归是不会差的。倘若你们有什么需要,我甚至燕临楼都是可以帮上一帮的。”
前提是,你帮着燕临楼渡过眼下这个难关。
这是蔡富贵没说完的话,也是许闲香听懂了的话。
以前,燕临楼没有和玉膳坊一争的实力,自然不会被对方看在眼里。这回既然暴露了自己的野心,即便是此刻想退,恐怕玉膳坊也不会让燕临楼轻易如愿。
最好的办法,便是争上一争。何况,玉膳坊本就用了不甚光彩的手段。
许闲香低垂着眸子,沉默不语,表情隐在树荫里也看不清想些什么。蔡富贵垂在两侧的手搓着衣角,额间隐隐渗出了细汗,等着对面许闲香的回答。
良久,许闲香抬起头,眼眸晶亮,有着与年龄不符的稳重成熟,说出的话也是令蔡富贵惊讶无比。
“蔡大哥,谢谢你今日的坦诚相待。我可以卖给你方子,也不止卖给你一个。”
蔡富贵闻言,脸上大喜,就听见许闲香说道:“只是,买配方的方式我想换一换,我要方子所赚的两成。”
许闲香说完,静等着蔡富贵的反应。他面有迟疑,挣扎不已,刚想抬头说一句“我做不了主”的话,恰好对上她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复又低下头,手使劲拍了拍脑袋,不知该作何决定。
许闲香也未多做催促,端起手边的酸梅汤喝了两口,眼睛看着远处,微微出神。
她也是临时起了这个念头,至于对方会不会同意……
蔡富贵抬起头,似是下定了决心,认真道:“我可以同意分成,不过这个比例……”
许闲香没给他还价的机会,静静报起了菜名:“藤椒鸡、粉蒸排骨、蒜泥白肉、鱼香茄子、双椒回锅肉、灯影牛肉丝……”
每说一个,蔡富贵就听得心惊肉跳,终是狠狠一咬牙,举手投降:“好,我同意!”
上回长松带过来的笔墨纸砚还留了一些在这里,蔡富贵既然同意了,许闲香便很快写了个契书,双方签了。然后,她又用炭笔细细写了提到那些菜的配方。
“蔡大哥,您这边拿了配方可回去先研究着,若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再去燕临楼。”许闲香将写好的配方递给蔡富贵,同时嘱咐道。
蔡富贵接过配方细细看了没问题后,方才小心叠起来收拢在袖中。
此行目的达到,他正要告辞,又觉这样走了不太合适,看着许闲香问道:“你这边招工可有想法?”
许闲香一听,正中下怀,笑着说:“我这边想招些跑堂和配菜的人来,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人,不知蔡大哥可有推荐?”
蔡富贵站在原地沉吟片刻,一手捻着下巴,半晌才道:“我这边帮你留心着,有合适的话再带来给你过过眼。”
许闲香再三道谢,蔡富贵兴冲冲地出了门。
招工的事,没想到最后还是跟燕临楼搭上了关系。
她一时间有些啼笑皆非。
等蔡富贵走了,她去看了下工人们的进度,确定了最后完工的日子,应该是再有七八日便可完工了,估摸了下何时开业比较合适。她心里还惦记着月娘,想着再过两日,她若是还不来的话,她便去村子里找一找她。
这些都思量好了之后,她又给菜头新安排了练手的活计。既然要学厨艺,基本功是少不得的。她本以为菜头是心血来潮,但这几日不管安排他做什么都毫无怨言。偶尔还会像今日这样让他做个简单的吃食,他就会高兴得不得了。
菜头练习基本功,她看着酸梅汤似有所想,准备研究出点旁的适合夏季喝的,而大林则是揽了监工的活计,日日和工人们打交道。
有了许闲香每日不重样的吃食,工人们真真是爱极了在这里做工,逢人就说这边有家要开业的饭馆,只等着开业了上门。
月娘也在两日后的傍晚,拎着一个破旧的蓝色碎花布包,站在门前徘徊。还是许闲香恰好从燕临楼回来,看见她站在门口,才将她带了进来。
“怎么一直在外面站着?”许闲香见月娘略有些局促,语气放缓了,请她坐下慢慢说。
月娘因常年营养不良发黄的脸多了抹笑,双手不安地搓了搓衣裙:“我不太好意思,怕……这么晚才来……东家不要我了。”
许闲香伸手拉着月娘的手,明明是夏季,旁人都热得冒汗,月娘的手却是微微凉。她轻声道:“怎么会,我一直在等你。再过一日,你若是再不来的话,我便要去找你了。现在你那边可处理好了?”
月娘的手被许闲香拉着,她感觉到许闲香手里传递过来的温暖,就如那日她突然来了,将她从水火中救出来一般,不由眼眶泛了红,眼泪悄然无息地滑过脸颊。
她用另一只手慌乱地擦了擦泪,不好意思道:“让东家笑话了……我这边都处理好了,可以跟着东家了。”
许闲香见她不愿细说,就也没多问。后院还有空着的屋子,就准备去收拾了出来让她住下,不想衣角被月娘拉住,她一转头正对上她怯生生的目光。
见她看了过来,月娘鼓足了勇气说道:“我愿意签死契。”
许闲香一愣,她在研究招工的时候也了解了这里签契书的形式,死契当然是最好的,但是多数到别人家做工的人是不愿意的,他们更愿意签一个活契,到时候去留可有旁的选择。
月娘,居然主动提了签死契。
大概是怕她拒绝,月娘又接道:“我是自愿的,绝不反悔。”
作者有话要说:小可爱们,我最近在艰难地存稿中
所以第二更会晚,哭唧唧·jpg
我想一天来个万更啥的,码字速度总是跟不上,委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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