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 刘小小又来找苏绵。
她坐在窗下刺绣, 苏绵伏案画画。刘小小带来了一大堆“订单”, 全是后宫那些嫔妃宫女们求的图样。
她们后来又差人去玉英阁买了很多扇子荷包，却还不满足。后宫女子大多擅长刺绣, 于是想着, 若有苏绵绘的图样，再帮忙设计一下，她们自己就可以绣出独一无二的扇面来。
这样的活，其实苏绵不太愿意接, 主要是太费脑子，人的创意毕竟有限。可是, 后宫的人就爱比个独一无二, 只要苏绵肯画, 她们不在乎钱。
苏绵就看在真金白银的份上，咬着笔杆，已经画了半个时辰。
突然, 她“诶”了一声, 一拍脑门：“我想到了, 我可以在玉英阁再开个业务，做手工DIY……诶, 我是说, 大家可以自己动手，有什么奇思妙想都可以自己做出来。”
店里可以卖珍珠、金箔和贝壳片……这之类的材料，提供扇子的半成品和各类针线工具。客人做不完可以带走, 也可以选择寄存，下次再来接着做。这样一来，饱受思想束缚的女子可以有施展才华的地方，苏绵也可以从中获取更多的灵感。
刘小小夸了她一句：“亏了你这脑子，不知道是怎么长出来的，就是和别人不同。”
苏绵得意了一会儿，认命地埋头接着画。为了给她解闷，珍珍在旁边说起这几日她听来的各种消息。
因为有时人手不够，苏绵要派亲信去各个酒楼办事，珍珍体力好，时常被她家小姐选中。一来二去的，珍珍有了一个新的喜好——在酒楼里听墙角。
她的初衷是想听一听客人们对菜品的评价，和对酒楼的印象。可是，各种信息不能自动筛选，她常常能听到一些让人意外的八卦。
有客人说，这几日，公主府外送礼的人堵了半条街。才只是有喜了，便这样大的阵势，她那娘舅聂侍郎最夸张，送礼的队伍能从公主府门口排到街尾去。
有个客人说自己家中世代行医，在京城已经开了几十年的医馆。聂家当年险些家道中落，幸亏及时地出了位娘娘，才挽救了颓势。这位聂贵妃小时候身子最弱，时常在他家看病抓药，可是入了宫，不仅病没了，还接连生下了五皇子和华昭公主。可见宫中的水土最养人！
还有位玉英阁的客人说，前阵子，公主和驸马去给国公夫人祝寿，把驸马家那位没见过世面的妹子也带去了。没见过世面倒也罢了，竟还莫名其妙地和别人起了争执，结果，和她起争执的人是四公主身边的婢女，她把主仆一块儿给得罪了。她当时是道了歉，心里到底不服气，后来逢人就说，皇子公主之中，只有她嫂子华昭公主生得最美，最有福相，四公主的婢女丑，自己也长得黑……
苏绵又突然抬头，“诶”了一声。
刘小小问：“你又想到什么了？”
苏绵自顾地回忆着方才脑中一闪而过的念头，半晌没答话。
徐霖和华昭带着徐霓去给国公夫人祝寿，这事她有所耳闻。徐勉和木姨娘想借着这样的机会，让徐霓去结识京中的官二代和富二代，除了公主，他们还盼着能多攀上一根高枝。
这原本就是个馊主意，且不说人家能不能看得上徐霓，光是她那张讨人厌的嘴，就随时都可能引来灭顶之灾。
四公主是皇后生的，是太子的亲妹妹，算是位和蔼有涵养的公主，这才不与她计较。若换个不好惹的，祸事早已上了身。
事实上，只那一回，后来任凭徐勉和木姨娘如何撺掇，徐霖再不肯带徐霓出门。
这些，都不是方才苏绵想到的关键。
她捏着笔，歪着脑袋问刘小小：“四公主生得黑？佳宜郡主也黑？婶子一定也见过太子和五皇子的，还有别的皇子呢？”
刘小小放下了手中的绣品，压低了声音：“你问这做什么？”
上回因为佳宜郡主黑，华昭出言挑拨，皇后差点恼了苏绵。她这会儿，倒又来打听。
刘小小曾在太后身边待过多年，这些人，她自然都见过。她细想了想，发现还真有些奇怪。
佳宜郡主长得黑，那是随了太子。太子、四公主、夭折的二皇子、庶出的三皇子，竟是个个都黑，那是因为，皇帝天生黑。现在想来，所有皇子公主里面，只有聂贵妃生的五皇子和六公主华昭，是那么与众不同。
刘小小被心底某种隐隐的想法吓着了，叫珍珍去把着门，她自己凑过来，对苏绵说：“别胡思乱想，聂贵妃白，她生的孩子自然也白。”
苏绵却反问：“那皇后和别的嫔妃呢？”
刘小小哑了，皇后和嫔妃哪个不白？后宫女子个个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黑美人根本不在皇帝的审美上。
苏绵在感叹，皇帝的遗传基因真强大啊，那么多孩子，全都黑到一块儿去了。那么，聂贵妃这儿，是怎么回事？
那次在宫里，先前聂贵妃还说华昭有理，可后来提起佳宜黑，皇后动了气，她反而息事宁人起来。苏绵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聂贵妃没理由帮自己，那只可能是，她心虚。
华昭生得肤如凝脂，这是件让当母亲的骄傲的事，可她不愿意提，更不愿意把这事闹大，引起更多人注意。
“你也觉得这事儿挺可疑的，对不对？”苏绵看了看刘小小，俩人都有点心慌。“或许，第一个起疑的人，是太后。”
刘小小越想越觉得，还真是这么回事。那日太后不言不语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来来回回扫了几圈。当时她不知道太后看什么呢，现在猜想，太后也是觉着不对劲。
太后深知嫔妃们的秉性，聂贵妃张狂，华昭和她是如出一辙的。别人都黑，就她白，华昭一向洋洋自得，认为是继承了她母妃的美貌。太后从前或许也这样想过，可是，聂贵妃突然息事宁人起来，这就奇怪了。
苏绵在心里叹气：总不能因为人家长得白，就去怀疑身世有问题吧？自己只是个炮灰女配，平民百姓，掺和皇家的事，那是会掉脑袋的！
除非，能发现什么证据，而且让证据自己飞到皇帝跟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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