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冬的天, 苏绵张嘴呼上一口, 在浓重的暮色里都能看见冒白气。
马车停了, 她搓一搓冰凉的手,回身去接刘小小。刘小小身体笨重些, 苏绵和青梧一边一个把她架下来。
她抬眼看了看面前的酒楼, 碧瓦朱漆大红的灯笼,禁不住赞了声:“真气派!”
这家酒楼叫富贵来,当初盘下来的时候,苏绵用的是谢元宝的名义。它前身也是个酒楼, 后来重新装修,换了块招牌。富贵来这名字, 一听就是谢元宝取名的风格。
苏绵今日邀了刘小小来, 是想请她尝尝酒楼里新推出的羊肉火锅。这羊肉用的是肥嫩羔羊的肉, 清汤一边浓香乳白,红汤一边麻辣适口,这个季节吃最舒坦, 就像从冬天走进了春天。
酒楼门口有客出来, 酒足饭饱的样子, 彼此寒暄着告辞。几名男子个个都是锦衣华服,不是手上戴着硕大的翡翠扳指, 就是腰上别着沉甸甸的玉佩, 所谓贵气,是藏都藏不住的。
刘小小突然扯了扯苏绵的衣袖,极轻的声音在她耳边说:“是五皇子。”
苏绵愣了愣, 顺着她眼神的方向,看见那几人里有个穿着淡紫云纹斗蓬的男子。身边的人对他态度恭谦,他虽用斗蓬兜了头,但身形可见是个年轻公子。
其中两三人还站在原地,目送五皇子转身先行。和他一道离开的,还有一人,也用深灰的斗蓬罩着头。那人身材魁梧,应该也是男子,却又不像是五皇子的随从。
五皇子对那人说话的模样,俨然十分礼贤下士,而那人不卑不亢,神秘中有点距离感。
“婶子知道那灰衣人是谁吗?”
刘小小摇头,五皇子是她看着长大的,身上的挂件虽被斗蓬挡了一半儿,她却能认出皇室的腰牌。而那灰衣人,不仅看不清脸,从上到下也没一件可辨识身份的物件。
本就是晚膳时间,天色昏暗,这样一个人就算是正面相遇,也未必能让人认出来。
看来,这人虽与五皇子来往,却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这倒让苏绵起了好奇心,她对青梧说:“你先陪着婶子进去,我去去就来。”
青梧“诶”了一声,想劝她别去,可话未出口,见她已经扭头,远远地尾随在那二人身后。青梧只得闭了嘴,搀着刘小小先进了富贵来。
酒楼门前熙熙攘攘,等候自家主子的马车一般都停在街尾的空地上。大鑫国民风开化,街上男男女女,十分热闹。人多的地方,苏绵不打眼,走了几步,人少起来,她不敢跟得太紧。
离马车渐渐地近了,苏绵躲在附近的巷口拐角处,悄悄向外探头。
那人在与五皇子作别,双手行礼时,寒风吹动袖口,露出手腕上,似是一个纹身的图案。
离他最近的飞檐下挂着只半明半灭的灯笼,而马车前的灯又有点儿远,苏绵想看清楚点儿,忍不住又往前探了探身子。
“谁!”那人警觉地低喝了一声。
声音不算大,却带着凛然的威慑力。
苏绵吓得心都快要跳出来,她自认为自己的动作很轻,根本没发出任何声音,可这人竟然能感觉到她。他比她意料中要可怕多了,莫非就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
她以为自己肯定要被发现了,可是就在那人转过脸来的一瞬,她已经被拉进漆黑的巷子里。
她在猝不及防中,被人猛地按在墙上,微热的呼吸近在耳边。她像一只炸了毛的猫,正想反抗,对方却仿佛能提前预料到她的反应。一双手臂快她一步地禁锢住她的身体,温软的唇将她险些溢出喉咙的声音堵了回去……
灰衣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巷子口,又快又轻,像道人神不觉的鬼影。
他往巷子里看了看,幽暗的墙边站着一对男女,男子背对他,同时挡住了女子的脸,手搂着纤腰,面唇相贴,俩人像是十分忘情。
他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扭转头,讪讪地回到马车前。
“你太谨慎了。”五皇子轻笑了一下,“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繁华世界,本就不该辜负。”
马车的轱辘声渐行渐远,巷子里的人总算松了口气。刚才好惊险,差点就被发现了。
虽然已经有些多余,但那个温润清冽的声音还是在她耳畔安抚似地说了句:“别怕,是我。”
苏绵知道。
她初时惊恐害怕,可后来,他身上的气息和他整个人的感觉都已经告诉她了,是徐霁。
说完,他已经稍稍后退,和她拉开了距离。夜色里的灯笼在他的周身镀了层柔光,他眸子幽深如墨,看着很迷人。
危险过去,苏绵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才,他吻她了。虽然是形势所迫,为了躲开那个人,可是她现在想想,还是双颊滚烫。
她咬了咬下唇,仿佛那里还残留着他的余温。他眸色愈加幽深,喉结轻轻地滚了滚。
这里不安全,他说:“走吧。”
苏绵点了下头,抬脚却疼得轻呼了一声。刚才往巷子里闪得急,她心里又害怕,扭了脚都没感觉到。
徐霁一弯腰,把人抱起来就走。苏绵双手挂着他的脖子,想起来对他说:“洪夫人和青梧还在酒楼里等我。”
他没说话,倒是低下头来看了她一眼。苏绵原本就是搂着他的脖子,离得极近,他的脸略一低,像是与她耳鬓厮磨的样子。
她呼吸一滞,老实地闭了嘴。脚都扭了,还去什么酒楼?
上了马车,徐霁全程端坐不说话,虽然他平时话也少,可苏绵感觉到了,今天气压有点低。
下车的时候,他照样是抱着人就走,苏绵担心齐夫人和下人们看见,脸上挂不住。她用商量的语气说:“我好点儿了,让我下来自己走吧。”
他还是绷着脸没搭理,一路上,迎面遇上的下人们纷纷原地低头,即便是在昏暗的灯光底下,苏绵都能看见,有两个婆子还悄悄露出了姨母笑。
徐霁步子迈得大,苏绵抱着他不敢撒手,万一要摔个狗啃泥,她更得被人围观了。
他径直把苏绵抱到床边坐下,他站起身,整了整衣襟,转身要走。苏绵脚疼,坐着叫了声:“夫君。”
他居然装没听见。
她又叫了一声:“夫君~” 带着点撒娇的意思。
他还在走。
苏绵急了,大喊一声:“徐霁!”
这下,人站住了。
她确定,徐霁一定是生气了。成亲这么久,她第一次看见他这样的反应。
她软语解释着:“是我太莽撞了,我不该一时好奇就以身犯险。我当时就光想着,弄明白那人的身份,谁知道他这么厉害,那样都能发现我。”
徐霁回头,瞥了她一眼,下颌绷得紧紧的。
今天若非他刚巧路过,看见她的马车在附近,过来找她,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
他发现她尾随着前面的人,就知道今日之事不简单。可是,无论她想做什么,她都不该自己去。
“你想做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
苏绵怔了怔,咬着唇无言以对。
她不能说未来五皇子会夺取皇位,她也不能说,她怀疑五皇子已经在和人勾结。还有,她怀疑五皇子不是皇帝亲生的,怀疑聂贵妃身份有问题……这些话任谁听了,都会觉得不是她疯了,就是自己疯了。
徐霁见她不语,坐回她身边来,扶着她的双肩,嗓音低了几分:“若我没来,你该怎么办?若你有事,我该怎么办?”
苏绵顿时心头一软,不知自己有哪里好,能得他这样倾心相待。自成亲以来,他一直明里暗里地护着她,无论是面对流言蜚语还是强权势力,他从来都是铁了心地站在她这边。
她眼神有些许躲闪:“我只是……不想连累你。”
他盯着她的眼睛,显得很难过。“你答应过,试着做我的妻,可你真的有把我当做你的夫君吗?”
她腮上泛起一片轻霞,清澈的眼睛里有盈盈的水雾。她一口一声,叫了他那么多回夫君,犹记得那日,他险些因她受了杖责,当时,苏绵只想为他一人褪去锐气,将一声夫君叫进了心里。
他垂眼:“夫妻本是一体,若有连累,我甘心。”
苏绵手一抬,重新搂住他的脖子,仰着头往上凑,吻上他的唇角。
很轻,却很郑重,仿佛是个无声的承诺。
徐霁颤了颤浓密的长睫,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他看见她又红了脸,像颗熟透的果子。她每次害羞起来,莹白如玉的肌肤从来藏不住她的心事。
所以,刚才那不是梦。
他扣住她的后脑,没让她退开。
他灼灼的眸子里,映着她娇媚的容颜,越来越近。
这是他俩成亲以来,第一个正式的吻,不是为了躲避什么,也不是一触即离。他压着她的唇,细细地厮磨,流连忘返。
他强势地探入她的唇齿,缠着她,直到她渐渐开始回应。苏绵的反应让他欣喜若狂,因为他知道,她心里也是喜欢他的。他情不自禁,吻得更深。
苏绵快要喘不上气,身子软绵绵的往下坠。徐霁也是没什么经验的人,没防备让她勾着脖子一带,俩人滚倒在床上。
这本就是属于他们的睡房,是他们的床,身下搂着娇软的身子,那是他的妻子。这暧昧的姿势让他把持不住,亲得更凶了,像清冷自持的谪仙,落在了凡尘,动了俗念。
好半天,俩人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徐霁抵着她的额角不说话。若再不停下来,他便要食言了,说好的不催她,却想要身体力行,将她占为己有。
苏绵也前胸起伏,调整着呼吸。她细腻光洁的耳珠被吮了一下,沙哑性感的声音在耳边蛊惑:“今晚,洞房吧?”
她心跳再次加速,不敢抬眼与他对视。不过,他这样一说,她倒感觉到他紧贴的身体有些异样。
她懂他的想法了,他果然是言行一致的坦诚。
苏绵眨了眨眼,红着脸问出一句话。“你……是什么时候好的?”
徐霁猛然一下没听明白,他的伤是她看着好的,亏了她给的冰玉灵芝,她还常常跟着洪太医看方子。她问的,不是他的伤,那是……
他顿时憋粉了一张俊颜,从她身上坐起来,语气中带了恼意:“你夫君只是受了伤而已!从来都不是个太监!”
“啊……”苏绵这才醒悟,难怪洪太医那时候总提醒他俩要节制,所以说,一直都不是他不能圆房,他只是迁就着她的感受,等着她从心底接受他罢了。
“我错了。”她摇晃着他好看的右手,借机如愿以偿地摸了摸,满足了自己做为手控的愿望。“你说什么我都答应,这还不行么?”
作者有话要说:有说甜的么?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