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宋衍的字迹温柔,有着文人的气息。
写出来的内容,却令人不寒而栗。
萦绕在信件里的讥诮痛恨,带着对康家的讽刺和对自身的哀怨,并未因为时间消散。
那种怨与恨,与烛火之谜如出一辙。
若沧沉默的看着这封信,就像看烛火之谜一样,字里行间尽是作者对命运无常的嘲弄,对笔下人物的讥讽。
若沧翻了好几封信,时不时就有类似的句子。
宋衍悲观消极,妄图杀之后快的思想,倒是和若沧正在饰演的宋凄相似无比。
林风声作为宋衍的笔友,承载了他大量的负面倾诉。
宋衍不只在一封信里提到康家谋财害命,违逆伦常,却留他一个残疾肆意羞辱,全都死了就好了。
语言会骗人。
恨意却不会。
宋衍好几封书信留下来的痕迹,足够让若沧意识到
烛火之谜应当是他的意愿。
林风声可能代笔,可能取材,但是这些写在书信里的言词,统统化作为烛火之谜里的宋家形象。
无一错漏。
若沧放下信,叹息一声,看向康杰生的视线都带上了怜悯。
“你还要招魂吗”若沧的问题直白而尖锐,“你就不怕他恨你”
康杰生情绪骤然激动,被戳破了岌岌可危的底线似的反驳,“他不可能恨我他只是恨康家”
明明是一个家族的人,康杰生却不为父母不为亲属,只为了他的衍哥。
偏执癫狂到这个地步,若沧再也不说林风声对世界有恨了。
他不过是如实描述了宋衍和康杰生的疯狂。
若沧突然想起,林风声以前写的小说,都是混血酒吧女黑帮喋血传之流。
突然来了一本烛火之谜,恐怕也是受了宋衍的影响。
满箱子的信件,若沧不必再看。
浓浓的恨意,与烛火之谜盘亘三十多年的怨气纠缠,本就是另一种不祥之物了。
“我帮你招魂。”
他视线深邃,也懒得深究他们背后的恩怨纠葛。
若沧说“但是,要招你衍哥的魂魄,就得烧掉这箱书信”
“不行”康杰生撑着手杖急切的站起来,“不能烧掉信,这是他最后留给我的东西了”
若沧扫过那箱理得整整齐齐的信。
看得出康杰生将它保管得很好,箱子四角没有灰尘,里面的书信也干干净净。
足见用心。
然而,若沧却说“这不是他留给你的信。”
他讲述事实的声音无情又冷漠,“这是他留给人间的恨。”
康杰生表情有片刻僵硬。
他没有看完那些信件
,也明白若沧在说什么。
宋衍的恨,夹在每一封信中,他以前常常深夜惊醒,脑海里全是衍哥亲手写下的字句。
他正犹豫。
若沧倒是果断,他说“不烧,你见不到宋衍。以后也不用再找我。”
“等等。”
康杰生的挣扎纠结,终于结束。
他看向箱子,心里升起复杂的情绪,一部分如释负重、一部分惋惜不舍。
“烧吧。”他说,“我想见他一面。”
活人对招魂,总是带着天真想法。
若沧并不过多解释,安排杜先生准备东西,当晚做法。
若沧的法事,不会像杜先生的排场一样隆重。
为了法事效果,他婉拒了杜先生弟子们的帮忙,亲自持着画线长勺,专注认真的在宅院空地上画出法阵的线条。
地上的白色痕迹,印出了简单利落的符咒。
若沧随手写来,垂着视线看不清神情,却笔笔流畅。
欧执名见过不少道家法阵,仍是觉得若沧画的这一道法阵也太简陋了。
“杜先生,若沧画的这是什么法阵”
取材精神,让他充满求知欲。
杜先生摸摸胡须,视线崇敬的说道“这是清净阵。我们道教以天、地、四方,谓之。庄子曾说之外,圣人存而不论;之内,圣人论而不议,清净,则是天地四方皆有圣意,无需再辩再论,以见为真。”
老专家跟若沧就是不一样。
杜先生不仅说阵,还引经据典,给欧执名解释得明明白白。
清净阵,存圣人真意,去外部杂音,进入阵法之中的邪祟诡魅都以真身显形。
就比如那阵法中央的一大箱书信。
无论宋衍是恨、是悲、是惊、是喜,康杰生都会原原本本的感受到宋衍的全部情绪。
欧执名奇怪的知识又增加了,看若沧的视线都肃然起敬。
“这阵法看起来简单,居然这么厉害。”
他真心实意的称赞,惹得杜先生一笑。
“那是当然。若沧用的阵法,最精妙的并不是什么篆书符箓,而是他落字成符,自带通达天地的灵气。”
杜先生表情写满了骄傲,“他是不可多得的济世度人命,曾经年纪小小便令我受益良多了。”
他语调感慨,很难不让欧执名困惑。
欧执名问道“杜先生,您和
若沧到底什么关系”
杜先生抬眼望他,眨巴着眼睛思量许久,才慢慢说道“师门私事,若沧不与你说,便是不愿说。”
作为一个遵从师叔教诲的好师侄,杜先生捻着胡须,笑呵呵的,慈祥无比。
他宽慰欧执名道“你只用知道,我不会害他,他也不会害你。”
杜先生视线怀念又欣然,“你们,有缘啊。”
欧执名当然知道若沧不会害他。
他们
早晚混在一起,近在咫尺,按照若沧会的那些道术道法,想祸害一个外人轻而易举。
然而,他每次见到若沧忙碌,都是为了外人驱邪除恶。
仿佛若沧来到这世间,驱散邪祟鬼魅,才是他隐藏在明星表象下真正的职责。
至于缘分,那更是太有了
欧执名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从小就想写出道教剧本,就是导致今时今日的原因。
根子里不科学的人,都会渐渐玄学。
他正沉思着,若沧忽然看过来。
那道视线一喜,眼光锃亮。
若沧说道“欧执名你过来。”
他手上画法阵的长勺一点,“你站这儿”
“为什么”欧执名发出了围观群众的声音。
若沧走过去低声跟他说“我怀疑你小时候身上撞的鬼,不是康家的人,就是林家的人,现在康家人上阵驱邪,你顺便也驱一下。有什么后遗症,我一起给你解决了。”
欧执名
他,顺便的,驱一下。
怎么听起来,就跟搭个顺风车似的,奇奇怪怪的。
不论如何,若沧的要求,欧执名全都照办。
于是,原本准备取材看戏的欧执名,竟然成为了第一个站上法阵的人。
清净阵,有天地人三大站位。
欧执名站的,便是“天”字位。
“天地人,三方一线。”若沧放下了长勺,满意的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欧执名站天,康杰生与康犹衍站人”
他的视线落在满满一箱书信上,“就看阴曹地府肯不肯放宋衍来跟你相见了。”
平时一脸科学的若沧,说起阴曹地府的时候,欧执名很不适应。
欧执名记得,他说过没有鬼,有也不会到阳间来。
仔细想想,这句阴曹地府肯不肯放人,必然是说给康杰生听的。
手持拐杖的康杰生,率先站上了“人”字位,与欧执名隔着箱子遥遥对望。
康犹衍怕得不行,小跑过来,紧紧握住康杰生的手。
他看若沧和欧执名的视线,都透着惶恐。
哪怕这是两个不同的人,在他心里,都是一脉相承的太上感应篇学习阴影。
三人法阵就绪。
若沧并未持剑,而是念起了清静经。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
崖柏香
的气味,萦绕在阵法附近,随着他低沉悠然的腔调,弥散在整个法事现场。
也许是夜色悄然,也许是气氛寂静。
欧执名只觉耳边的低声吟诵,变为了无法言说的调子,有了独特的深意。
他身体里长久存在的劳累疲惫,渐渐涌了上来。
眼前本该清晰的视野,在烟熏缭绕之中,蒙上了薄薄的迷雾。
离他不远的康家叔侄,身形都变得朦胧。
欧执名困顿
之中,没由来的觉得眼熟。
仿佛很久很久以前,曾有那么一个杵着拐杖的人,穿着长衫,手牵一位孩童,与他梦中相会。
若沧的念唱仍在继续,当他说道“澄其心,而神自清”的时候,欧执名忽然听到了一声突兀的刺啦声。
仿若火焰烧灼利刃,带出的铿锵声响。
下一刻,横空掷来一柄火源,冲入装满信件的箱子,燃起一捧烈火
欧执名神情恍惚。
康杰生却看得清楚。
若沧在念诵经文的时候,持笔写完一张符箓,叠成了长刃的模样,抬手就在烛火上点燃。
他不过是回身一扔,那张带着火苗,本该软绵绵的符纸,如同引燃草垛的火把,唰的一下,炸起了剧烈的火光
康杰生握紧了手杖,视线紧张的盯着烧灼着烈焰的信件。
那是他小心保存了二十年的记忆。
即使他的衍哥极有可能恨他、厌他,也无法阻止他的眷恋。
火势熊熊,全然不像几份单薄的信纸能够烧起来的火焰。
康杰生脸颊被火照得灼热,哪怕双目刺痛,都舍不得挪开视线。
啪嚓
火中爆裂了一束火星。
康杰生下意识闭眼,再睁开,余光之中,映入了一片浅灰的长衫。
他的眼睛干涩,诧异的顺着那片长衫抬眼。
站在他对面的,不再是身材颀长的欧执名,而是穿着长衫遮掩腿疾的瘦弱男人。
康杰生觉得自己老眼昏花。
他抬起手揉了揉眼睛,只见对方苍白的脸上有着淡淡的浅笑,儒雅之中藏着对宿命的讽刺。
犹如他心底的衍哥。
分毫未改。
“衍哥”
康杰生不由自主的伸手,往前踏了一步。
简单的动作,突然绷断了他身上的一根弦。
啪啦啪啦的,从康杰生身上掉落了一串琉璃色的珠子
清脆的落地声响,唤回了他的神志。
康犹衍扶着康杰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往前踏步,又为什么叫到了宋衍的名字。
那些琉璃珠滚落在地,康杰生大声急喘,呆愣的望着欧执名出神。
只片刻光景,火焰遍渐渐变弱。
他眼前的长衫宋衍早已不复存在,只剩下皱着眉头一脸困惑的欧执名。
康杰生说不清心里的情绪。
康
犹衍盯着地上散落的珠子,本能的要为杰叔捡起来。
忽然传入一声喝止
“别动”
若沧的声音,把康犹衍吓得一僵,赶紧躲回康杰生身边,牢牢的挽住自己的叔叔。
小孩子恐惧到极致的眼神,并未挑动若沧丝毫情绪。
他的视线落在地上滚落的琉璃珠上,等到其中一颗滚出了法阵,他才伸手捡起来。
若沧捏着那粒晶莹剔透的琉璃珠,从上面感受
到了熟悉的怨气。
他不禁问道“康先生,这是什么”
康杰生终于回神,抬手摸了摸自己左手空荡的手腕。
他戴了这串手链许久,突然被人问起,他却愣了一下。
“我的手链”
康杰生捂住手腕,脸上全是茫然,“好像是我以前为了见衍哥,找找谁求的手链。”
他忘记了,究竟是什么时候,向谁求来的手链。
只记得自己一直戴在手上,成为了一种习惯。
康杰生每每注视它,总会觉得,它很重要。
重要得胜过自己的性命,一旦丢失,就再也见不到衍哥。
若沧厉声追问“谁给的”
康杰生脸色煞白,如实的回答道“我不记得了,我不记得是谁给我的了。”
他没有说谎。
没有人可以在若沧的法阵里,当着若沧的面说谎。
康杰生的气运变得外干净,那股初见时候关联在烛火之谜上萦绕不去的怨恨仇视,失去了踪影,只剩下一个中年男人气度狭隘的阴晦。
珠子散了,康杰生的气运也变了。
他身上的憎恨与愁苦,忽然成为了不值一提的东西。
负面的阴暗情绪,甚至不如若沧手上的珠子,浓郁得漆黑。
若沧的视线,落在了法阵中四散的所有琉璃珠上。
细细碎碎,好似阵法上四散的冤魂,怨气四溢。
“都别动。”若沧的声音清浅,却外锐利。
他拿起方才画符的长勺,步入法阵,一颗一颗的将琉璃珠剜进勺里。
不过是一堆剔透的珠子,在若沧眼里,却像是污水烂泥中挖出来的残渣,弥散着与烛火之谜相似的诡异气运。
挥之不去。
琉璃在佛教中为消病避邪七宝之一,绝不可能聚集如此多的污秽气息。
等他一一将琉璃珠剜进勺里,整整28颗圆润的珠子,聚在一起宛如灰烬覆盖的碳灰,见不到一处光亮。
若沧皱起眉,视线扫过康杰生。
没了琉璃珠的康杰生,不过是一个气运普通心思狭隘的中年人。
那些让他抗拒排斥的阴暗气息,全在琉璃珠里了
“这珠子有问题吗”
康杰生不得不问出声。
他虽
然恍惚见了宋衍一面,但是若沧没有说结束,他心里仍有着期望。
“有。”
若沧长身玉立道“这些珠子还能再烧一烧。”
他正打算反手将琉璃珠倒在烧过信件的箱子里,突然停了停。
经历了烈火烧灼的箱子,里面竟然还剩下了一封信。
若沧觉得奇怪。
他用的清净阵,能烧尽阵法内所有陈年旧仇。
宋衍留下来的书信,淤积
了几十年的痛恨,本该被火烧得透彻,怎么还能留下一封信来。
若沧伸手去捞。
这封信的信封已经烧完了,信纸本身前前后后被火舌舔过,也是残缺不堪。
可是若沧略扫一眼,就递给了康杰生。
他说“给你的。”
康杰生愣了。
他亲眼见了起火,亲眼见火势自然熄灭。
这样熊熊烈火之中,怎么可能还有东西留得下来
康杰生心里升起了一丝惶恐。
迫不及待的接过来,看了看那封残缺的信件。
宋衍的仇恨、宋衍的“吾友风声”全然不见。
烧得只剩小半页的残片,仍是宋衍温柔字迹。
他说“上次你给我看的结局,宋珏着实过得苦了一些。
我知道你不喜杰生,他性乖戾,冲撞了你数次,但在我心里对他仍是爱护,舍不得斥责他。
不过是小孩子,给他一个简单的结局可好
不知我能活到几时,只盼杰生安稳顺遂,别步了康家人的后尘。”
短短几句,康杰生的眼泪扑簌的落下来。
这封信他没有看过。
应当是压在箱底,藏茫茫仇恨之中,他根本没有胆量去看见。
烛火之谜原著里的宋珏,确实不幸,也确实幸运。
他不幸的是生在如此病态、疯魔的家庭。
幸运的是,他受着宋家全部的维护与关爱。
一个疯子罢了,宋珏仍能历经了宋家惨死的命运悲剧,在宋凄的保护下全身而退,拥有活着的结局。
宋珏的结局,正如宋衍在满怀仇恨里,唯独留给康杰生的一片期望。
期望他脱离病态的家族,期望他仍能活着。
期望他如自己信件上对林风声所说的那样只盼他安稳顺遂。
怀念涌上心头,突然抽离了康杰生全部的力气。
他站在地上,低哑的哭泣。
康犹衍急得团团转,却只能抓住他的手,仰头担忧的看着他痛苦不堪的落泪低嚎。
康犹衍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康杰生。
他近乎疯狂的哭泣,有着成年人无法承载的痛苦。
变故来得突然,欧执名站在他们对面,心里升起无边怅惘。
欧执名记得,若
沧说,留下来的鬼魂不是人,而是执念、悲痛、仇恨。
它们无法沟通,无法倾诉,不断重复着留下那一刻的循环,影响着活人的情绪。
康杰生,确确实实被一个死去多年的人,影响着情绪。
那么喜欢故作优雅、端着温柔假象的中年商人,无助痛哭的时候,也不过是一个压抑不住委屈的普通人。
他不再问招魂。
也不再问衍哥。
只是宣泄着心里的苦
闷。
康杰生想问宋衍的所有话,都在这一纸残片之中。
他的衍哥和他惶恐猜测、夜不能寐时想象的一样
宋衍不恨他,宋衍只恨这命运的反复与不公。
风骤然吹起,风干了康杰生的泪痕。
他在康犹衍担心的搀扶中重新平静,视如珍宝的握着那页信件残片。
这一天,他等了快三十年。
从少年变为中年,午夜梦回的时候,都会见到宋衍说康家的人都该死。
他不愿承认宋衍连他都恨,仍旧止不住去想。
此时,他不想了。
能有宋衍亲笔一句只盼他安稳顺遂,已经是他此生最大的圆满。
康杰生恢复了平时惯常的笑意。
只不过笑容凄凉了一些,声音喑哑的说道“刚才火烧起来的时候,我见到衍哥了。”
他以为是错觉,也当成了错觉。
现在痛哭一场,心情释怀,自然知道若沧做的法事不一般。
区区恍神一眼,康杰生已经当成了招魂的结果。
他惨淡的笑着,“多谢大师了却了我多年的遗憾,我以后一定会好好教导犹衍,不会让他步了我们康家的后尘。”
宋衍的愿望,自然也是他的愿望。
他说话的神态语气,显然已经豁然重生。
若沧在他只言片语里,看到了康犹衍的未来。
这样的小骗子,少不了抄写背诵太上感应篇,在宋衍的遗愿下做个好人。
若沧沉思片刻,决定对真心醒悟的中年人好一点。
那串琉璃珠上的气息,才是宋衍真正执念所在。
于是,他坦然说道“你虽然不记得琉璃珠是给的,但是这串珠子里,应该还有一些宋衍的话想说。”
他说完这番话,瞥了一眼箱子里的琉璃,放下了装过琉璃珠的长勺,点燃了案台上的符箓,果断的扔进箱子。
那些阴黑的琉璃珠,触及燃烧的符咒,立刻噼啪作响。
隐隐之中,若沧骤然见到了冲天而上的怨气,如同叫嚣的阴魂,肆意的回荡在清净阵里。
是恨。
是浓烈得能够盖过所有爱意的恨。
宋衍、林风声还有不知名的冤魂的恨意,随着周围刮起的风,越燃越烈
若沧并未意料到这样的情况。
琉璃珠的恨意,深沉得容不下半点柔和善良。
那些绞碎的仇恨里,早已经辨别不出宋衍的心境。
它们久久盘旋在法阵之中,渐渐被天地四方圣意瓦解。
火焰逐渐熄灭。
琉璃珠回归了它们的晶莹剔透,半点阴晦怨气都没有剩下。
康杰生并不能读出琉璃珠的讯息。
他焦急端详着若沧的表情,妄图看出一星半点的消息。
始终无法从若沧清隽淡然的脸上,察觉任何的情绪波动。终于,康杰生杵着拐杖,焦急的问“衍哥说什么了”
中年男人历经了释怀后的悲戚,连语气都变得谦卑。
他气运里带出来的真心诚意,远超以往的所有虚与委蛇。
宋衍什么都没说。
琉璃珠里只有恨。
若沧看尽了琉璃珠里的所有仇恨,明白了烛火之谜生生不息的恩怨。
作者的讥诮、读者的愤怒、生者的猎奇、死者的恐惧,全都锁在一方牢固的琉璃法阵里,最终在一场符火中化为乌有。
宋衍跟林风声筹谋的小说,不过是为了宣泄无法实现的痛快杀意。
到头来竟然不知道被谁利用,聚集起了久久不能散去的怨气。
恐怕,他们俩人也没想到过这个后果。
宋衍能说什么
生命尽头留下来的遗憾,依然是不能杀了康家人,只能在小说里摆弄人命的生死。
康杰生一腔纯粹的信任与仰慕,全都给了宋衍。
他早就知道真相,却不信这是宋衍的主意,推究给林风声擅自抹黑康家。
甚至改出了全新的剧本,准备还原一个真正的宋衍。
其实真正的宋衍,确实是林风声笔下癫狂外露的宋凄。
宋衍认了,林风声认了,康杰生不认。
康杰生偏执癫狂,更胜一筹。
他要的,不过只是一个死人的温言暖语。
若沧嘴角勾起了一丝笑。
觉得这戏荒诞不经,竟然叫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魂牵梦萦。
若沧视线深邃,想给这出悲剧画一个句号。
他说道“宋衍说他一直在你身边。”
康杰生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问道“真的”
“嗯。”
夜风轻微,若沧声音浅淡的回答道“他说你不必时时惦记他,也不必为他奔波劳碌。”
“起风的时候,就是他在。”,,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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