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 让余烬没想到的是,白苏竟然完全没躲。
她甚至连姿势都没变, 只是微微被她打的偏了下头,那如瓷器一般的细腻肌肤上,顿时出现了两道血痕。
余烬傻在了原地。
虽然说起来很没出息, 但她动手的原因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她知道, 她这点道行在老狐狸眼里根本不够看,白苏一定能躲得掉。
她能够轻易捏住她的手腕然后折断;这么近的距离,她靴子里常年藏着的那把□□43式,也能在她抬起手的瞬间打穿她的头。
但她没有。
“白苏……”
余烬的身子抖的更厉害了,玻璃杯掉在了毛绒地毯上, 滚到了一边。她不知道这是种什么情绪,她哆嗦着手轻轻捧住女人的脸,看着伤口周围渐渐泛起的红色连成一片。
余烬盯着那处明显的伤痕, 心如乱鼓。她隐约记得以前听过一起出任务的女孩子说过, “她的脸要比她那层膜还金贵。”
那个女孩儿还没有白苏长的好看……
白苏“嘶”的吸气, 她感受着小孩子微凉的小手像是蜘蛛扒住她脸颊, 她扯了下嘴角:
“很好。”
小手抖了一下。
她说:“余烬, 以后如果有人冒犯你, 你不必客气,比如说……那个抱你男的。”
“白……”
“但是!如果你不小心冒犯了别人, 记得给我说对、不、起!”
“白……”小孩儿的眼里已经溢出了泪花,亮晶晶的。
白苏又“嘶”了一声:“混蛋!你哭个屁啊。”
“白……”
“操,我这还没断气呢, 你这着急给谁哭丧……”她冷笑,但话还没说完,她突然眼前一黑,然后被小孩子一把抱住了……头。
这算是个拥抱吧?白苏无奈的想,手臂也下意识的环过小孩儿的腰,安抚似的拍了拍。这是个多么不伦不类的拥抱啊……她快要憋死了……酒味和小孩子身上的牛奶味儿……她真的要憋死了!
“起开余烬,你给我起开。”她努力的挣扎着想要把牛皮糖摘下去,无果。
白苏点声音闷闷的从下面传来,余烬觉得像是自己的肚子里生出虫子在歌唱。小孩子的手臂先是很快的收紧了一下,然后缓慢的放开。像是在传达着一种不舍,又像十年如一日的习惯。
她总是这样,总是。白苏心想,无声的叹了口气。却又不由得想她这孩子在拥抱别人的时候,是否也是这样的。
恋恋不舍的。
小孩子松开了她,眼神闪烁:“白苏,你破了。”
“……”
白苏了表情僵了一瞬,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这话有点怪。不过她马上反应过来,一脸黑线:“脸,给我加上主语,是’你的脸’破了。”
“白苏,你毁容了。”
“你……”白苏掐了掐眉心,“……实在感到抱歉的话,还是直接说对不起吧。”
“白苏,对不起。”
“嗯。”
白苏动了动面颊上的肌肉,然后呼出口气来。就听小孩子突然复读机似的。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你牛逼。”
“白苏,我感到非常非常非常的抱歉……对不起。”
“……够了,我原谅你了。”
“对不起。”
“……我说够了。”白苏额头青筋开始跳了。她又开始不耐烦。
沉默了良久,小孩子继续执拗的发问:
“白苏,你总是会原谅我,还是只有某些事上会?”
“……”白苏乜了她一眼。“有区别么?”
“有,我想知道。”
“所有事。”白苏微微眯眼:“所有的事,我都会原谅你。”
余烬突然抬起了头,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但旁人不会。”白苏冷冷道:“余烬,你要记得,我只代表我自己,也只能代表我自己。不管是多小的事,你都不能理所当然的觉得能得到原谅,哪怕你诚心诚意的道歉也不行,不管多小的事。而另一些事,也许永远不会被原谅,也永远不配被原谅。所以我原谅不原谅你并不重要。”
你原谅我就够了。
余烬在心里默默说了一句。她偷眼瞄了下白苏的脸颊,又补了一句:哪怕你毁容变得又老又丑,我也不会嫌弃你。
“还有问题么?好奇宝宝。”
“为什么,是你和我说。”余烬依旧坚持最初的问题,转移话题这个办法对这孩子似乎永远不起作用。
白苏呼吸断了一瞬,复又接上,她打量了一会儿她,良久才说:“因为任务是……清理,你的第一个‘清理’。”
“有人要死么。”
“……是。”很多时候,白苏讶异于这孩子的过分直白。
“好的。”
余烬目光平静,虽然眼里依旧有泪花,但她的表情淡漠,淡漠即是残忍。
白苏的眉微不可查的一蹙,呼吸也重了几分。
余烬能感到对方的不悦,却觉这情绪来的莫名其妙。白苏的痛感……是有延迟的么?
“你去吧,具体的细节会有人找你说。”白苏又开始赶人了,这是她耐心耗尽的前兆。
余烬瞄了眼桌上的酒瓶。
“……滚、蛋!”
小孩儿身子一震,小老鼠似的一溜烟跑出门去了。却又在门关上的前一秒探进颗头来。
“白苏,如果你毁容了,她们不再怕你了,我会负责的。”
一句话说完,余烬很快抽身而去。追着她过来的是一只抱枕,撞在了关的严严实实的门上,发出“碰”的一声响。
“操。”
白苏低低低骂了一句。脸上却不完全是愤怒,那表情更接近于悲伤,繁盛出一片荒芜。
“负责呵……”女人的双手捧住了脸。
“操,白苏。你造孽,你不得好死,你下地狱。”女人喃喃自语,她表情垮了下来,整个人像是失了力气。
她是在骂自己。
*
管家见到白苏的时候眼珠子差点掉下来。他差点就大叫一声“叫保安”了。这女人是谁?从来一丝不苟的妆容有点花了,柔顺到能拍广告的长卷发不知被什么液体黏在一起,从来都纤尘不染的衣服上一片狼藉……
但这些都不是最可怕的。
“白、白小姐,你的脸……”管家没意识到,他的声音竟然下意识的发颤。
“不碍事。”
“那,我叫医生来……”
“不必。”白苏轻轻摆了摆手,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女主人一定是病了。管家心想。这个铁血的女人从不会在外人面前有分毫的示弱的。
“请问您这是……怎么弄的?”
“噢,这个啊。”白苏轻笑一声:“猫挠的。”
“……!”
白小姐也是绝对不会开这种玩笑的。
“她……走了是么?”
“您说余烬?是的,她已经走了。”
白苏“噢”了一声。
管家觉得今天的白小姐很好懂,他大着胆子。说道:“您放心,小余烬一定能完成任务的。”
可白苏的眸子却更阴翳了。
“你去吧,不要管我,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管家赶紧领命离去,走到快转角处。他偷偷地回头瞅了一眼。却差点把自己绊倒摔出去。
白苏拿起了放在脚边的昂贵红酒。就像普通人吃地摊烧烤时,拿起廉价的绿瓶,一仰颈,灌了下去。
如同牛饮。
白小姐到底怎么了?
*
两年前。江海市某别墅区,火光映天。
一个小孩儿神色漠然的从大火中蹒跚而出,脸上满是淤青红痕。肆虐的烈火被她甩在了身后,她整张脸都隐在黑暗里,身上却镶上一道赤红色的光边。
就像光里走出的恶鬼。
光的出现势必带来阴影,唯黑暗能独活。
小孩子的表情始终平静,哪怕被突然闯入的刑警摁在了地上,都不曾有一丝动容。
直到——
“……根据鉴识人员在火场中发现的残留的玻璃酒杯碎片上,留有犯罪嫌疑人的指纹……”
从始至终淡漠全无表情的人突然怔了怔。然后,小孩儿突然很大声的笑了起来,满眼血泪。
“白苏,我.操.你妈。”
这是小孩子说的最后一句话。
*
“小鬼,生日快乐。”
女人举目对着一个方向,声音极低的说道。
*
“冯姐,关于余烬的事,能不能麻烦您不要和别人说起……”
方珩火急火燎的冲进了冯素云的房间。
“……这、这毕竟属于小孩儿的隐私……”
“哎……”冯素云微微叹息,“你这孩子,就是太善良了……”
“冯姐……”
“好啦好啦,我知道的,我不会和别人说那小孩儿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做了一个小手术,以后写带有手术经历的情节应该能更专业了。手术最大的启示就是,在医院, 永远别把自己当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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