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静影醒过来的时候,正是正午时分。
他盯着头顶之上的云绸床帏,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在哪。他最后的记忆只在那青黑面具下的血红眼眸。
后面发生了什么事,他已经全然不知了。
他还在思量,突然就听门口传来了几声脚步声,似乎是有人往这里来了。薛静影闭上了眼睛。
谢婵扛着药箱推门进来,按照每日的惯例,观色,把脉。
薛静影闭着眼只作不知,他正想着是任由这人倒弄,还是擒住这人逼问这里是哪里,突然就听到旁边传过来一个低沉的男声:“不是说已经没有性命之虞了么,为何已半月余,还是一直未见苏醒?”
薛静影行动一滞,原来除了这个医师,还有另外一个人。
薛静影便按下了动作。
谢婵看了身边的紫衣男子一眼,恭敬回复道:“主上莫急,他受了这么重的伤,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是身体恢复也需要时间,到了该醒的时候自然会苏醒的,时候未到而已,莫急,我们先出去吧,让他好好休息。”
说着,薛静影便听到之前那人回了一声低嗯,然后是两道出门的脚步声。
等听到关门声,薛静影才慢慢睁开眼。
他微微一动,想撑着身体坐起来,一用力便感觉浑身一痛,不过比起半月前,那痛感已经减轻了许多了。
他咳嗽了两声,掀开身上的被子想爬起来,刚一挪下床想站起来,却突然动作一滞。
他的丹田怎么回事,为什么感觉腹内空空,似乎什么都没有。他神色一变,还待站起来确认,却双膝一软,人便摔了出去。
快要落地的时候,一个力道把他一托,扶住了他的腰侧:“小心!”
但是薛静影似乎完全没有听到,他脸色一片苍白,脑海里全是空空的丹田,他慢慢跪倒在地,喃喃道:“怎么会……我的内力……怎么会……”
如果说经脉尽断他还能顽强的忍受,那内力全无便是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那代表着他最后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经脉尽断还能寻遍神医医治,但是内力全无,哈哈,他捂住眼,声音呜咽起来:“不…为什么…为什么……”
声音分外凄凉。
他变成了一个比废人还废的废人!
他堂堂西魔教教主,居然变成了一个比普通人还不如的废人,那几乎生不如死!
他一急,嘴里喷出一股黑血,眼前一黑,人便晕了过去。
定国当朝国师,水沉璧一直站在旁边默默的看着这一切,刚才他同谢婵进来,便已经发现他醒了。
只是谢婵是个普通人,不知道醒着的人和睡着的人呼吸是不一样的,他便假意同了谢婵出去,其实并没有走。
他看着地上的薛静影,默然不语。
其实刚才这一幕,薛静影还没醒,他便已经猜到了会这样,毕竟像他这么高傲的人,怎么能接受自己武功全失落入尘埃里。
水沉璧的手掌慢慢攥紧,过了许久,发现地上的人已经晕了过去,才上前去打横抱起地上的人把他放回了床上。
然后又看了他许久,才转身出门。
书房的正厅里,紫衣的男子正坐在屏风后批阅折子,批阅到了一半,一个丫鬟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国……国师大人……”
“说。”水沉璧抬头看了她一眼。
那丫鬟嗫嚅了半响,俯下头道:“那……那个人又把房间里都砸了,也打翻了午膳,还吵着要出去。”
水沉璧垂了一下眼睫,那丫鬟冲进来他便已经猜到是什么事了。
他嗯了一声,把那丫鬟打发出去:“本尊知道了,你把那房间收拾一下,便下去吧。”
那丫鬟应了声便退下了。
等门关上,水沉璧还想再看两张折子已经看不进去了,他拂了下衣袖,起身出门。
从那日薛静影再次醒来,问过他们是谁有什么图谋后,他便把薛静影囚在了府内,以那人的性情,他早想到他不会甘愿的。
他推开门进去的时候,就看到那人一如数日的只着一件内衫坐在那窗沿边上默然不语,水沉璧走进去,那人眼眸便死死的望过来。
是冰冷,仇恨,又愤怒。
屋里一片空荡荡,能砸的东西都已经砸光了,地上的狼藉也已经被丫鬟收拾出去了,现下除了床什么都没有。
水沉璧提步走进去,距离那天薛静影醒来已经过了半月了,这半月里经过谢婵的调养薛静影的内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只是他体内的毒无论谢婵用什么方法,都清除不了,只能暂时封在经脉里,只是这并不是长久之计。
之前中的那味毒和水沉璧传过去的寒毒还是会突然冲破穴道交替发作,而且间隔愈短,不知哪一天便是绝途。
不过那中毒的人却似乎已经丝毫不在意了,毕竟于他而言,最重要的东西已经不见了。
水沉璧站在厅中片刻,薛静影冷冷的看着他不发一语,水沉璧从床头取过外衫递给他:“薛教主内伤未愈,还是静养为好。”
薛静影却恍若未闻,只仍旧冷冷的看着他,一动不动。
水沉璧托着外衫在他旁边站了片刻,薛静影一丝反应也无,水沉璧垂了下眼,正要把衣服放下,就听到那一直不动的人说话了:“放我走。”
水沉璧没有作声,半响,他抬起头来:“为何?”
薛静影冷冷盯着他不答,水沉璧看了他两眼,说道:“薛教主应该已经知道自己武功全失,不过一个普通人了吧。而且你身中剧毒,没有谢婵续命,出府便是死路,薛教主执意出府,难道是一心求死?”
薛静影闻言,冷嘲一笑:“纵是一心求死又如何,本座现在与死有何差别,甚至生不如死,”
说着,他又道:“本座与国师大人素不相识,内力也已经被你吸走,现在的我不过一个连普通人都不如的废人,对国师而言没有任何作用,国师既然不杀我,那便放了我!难道本座连要给自己寻块墓地也要被阻拦么?”
水沉璧听了他的话,身形有片刻凝滞,不过隔着面具也看不出他是什么神情。
薛静影直直看着他,等他回复。
半响,就见水沉璧回头看了薛静影一眼,道:“本尊不会杀了你,也不会放了你,薛教主还是安心在此处好好静养吧!”
说着,也不等薛静影回复,便自行转身出门去了。
上次不欢而散,薛静影再闹,水沉璧便也只任由他发泄,对他的出府要求不管不问。
不过就算他不放,薛静影也还是自有办法。他虽然没了武功,但是魔教的手段还在,静待几日便寻到了可乘之机,离开了国师府。
等府里的人发现的时候,已经不知道那个男人是何时失踪的了。
水沉璧面如寒霜,一掌拍碎了面前的桌椅:“调集暗宗的所有影卫,给本尊找,把定京掘地三尺都得给本尊找出来!”
长长的定京街头,一片繁华。
薛静影浑浑噩噩的走在大街上,虽然从国师府出来了,但是他却并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街头巷尾一片叫卖的喧嚣,那热闹的声音却似乎完全传不进他的耳朵,他裹着狐裘,只感觉除了冷,还是冷。
他脚下一软,一下撞到了迎面过来的人摔了个踉跄。
对面被撞到了的人的跟班眼神一狠,便开始骂他:“你小子没长眼啊,居然敢撞我们太师府徐公子!”
薛静影目光没有焦距的看他一眼,那个被他撞到的徐公子长的身胖体圆,满脸横肉,眼里带着蛮横,一身穿金戴玉,看着就知是个富家的纨绔子弟。
那徐少爷看薛静影没什么表示,哎哎制止了他的跟班然后凑过来,一把掐住薛静影的下颌。
他左右看了看,□□道:“哎哟,没想到这小公子长的还不错,就是脑子不太好,这么个天,居然穿了件狐裘。”
说着,便伸手要来脱薛静影身上的衣服,薛静影眉心一凝,反手便推开那徐少爷的手。
薛静影身体虚弱,力道并不大,只是那徐少爷没想到薛静影敢反抗,一下不察,被薛静影推了个四脚朝天,
周围围观的百姓见状,瞬间一片奚笑,那徐少爷被他的跟班扶起来,因辱没了面子,瞬间恼羞成怒,
他气得满脸通红,指着薛静影骂道:“好你个不知好歹的贱民!给爷上,给爷好好教训他,让他知道下好歹!”
薛静影看着打过来的拳脚避无可避,他咬唇闭上眼,呵,这样死了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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