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小说:灼寒 作者:烟猫与酒
    陶灼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 前方马路上“呜”地驶过去一辆大车,他才跟被叫醒了魂儿一样, 红头胀脸地往后退开一步。

    但没成功,厉岁寒还攥着他的手腕,不让他动。

    “你, ”陶灼瞪着厉岁寒, 调儿起高了, 声音听着像是被踩一脚挤出来的, 他清清嗓子,重新对厉岁寒怒目而视, “你是不是根本没明白我在说什么啊”

    “我明白你的意思, 陶灼,”厉岁寒微微蹙了下眉, 眼神里带着复杂的情绪, “但有些事, 我不知道怎么用话跟你说明”

    “那你还说我偷亲你”陶灼往回扥胳膊。

    “哦, ”厉岁寒的眉梢顿时挑起来, 扯着陶灼不撒手,像两个无聊的小孩儿, “你没有么”

    “没有”陶灼差点蹦起来, 气得要死, “你说的哪一次”

    厉岁寒看他一会儿, 忍不住嘴角一弯, 笑了起来。

    如果把陶灼到目前位置的人生轨迹展开铺平, 做成一把以时光为刻度的长尺,那么从初中进入青春期以后,高中、大学,他最放肆最自我的那些年,每一个阶段都有厉岁寒留下的痕迹,这个人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在陶灼的青春时光里不停地来来去去。

    而若是以事件为划分的话,在大一重遇遇见厉岁寒以后,大二大三那两年,对陶灼而言印象最深刻的是两件事

    第一件事,安逸与闻野这两个活的同性恋确定了恋爱关系,陶灼身为彻头彻尾的见证人,看着他们从暗搓搓的暧昧,转变为明面上的臭不要脸,颇有些感慨。

    第二件事,是厉岁寒研究生毕业了,但他没离开学校,之前住的房子退了,重新在学校附近租了一栋小楼,边继续在以前系主任的工作室里干,边在老师的指导下,跟闻野和几个朋友一起逐步筹备着独立。

    “梅梅还挺实在,”陶灼跟安逸俩私底下嘀咕系主任,“也没说扣着厉岁寒给她多打几年工。”

    “分人好吧,厉岁寒就不是个打工的人,不可能一直跟着她。”安逸说,“她如果把厉岁寒带出来了,市场就那么大,谁跟谁都挂着钩呢,怎么也亏不着。”

    “再说了,这三年厉岁寒他们也没少给她干活儿,”安逸又撇撇嘴,“她说到底就是师傅领进门。”

    随后他话题一转,开始问陶灼以后毕业了打算做什么,走不走专业,又问他单身到现在了,难道就不想谈个恋爱么

    第一个问题陶灼答不上来,跟高中准备转艺术生之前那时候一样,他这人的目标和斗志都只能跑个短途,大志向一直就没有。

    陶臻前两年也毕业了,陶灼在家看着陶臻跑里跑外的闯荡,在学校看着厉岁寒稳扎稳打地安排着自己的节奏,偶尔也会被激励一下真就一下而已,上了半天课,跟安逸两人回寝室一趴,全世界还是只有床上最舒服。

    至于谈恋爱的问题,陶灼从大一时纯粹的“不想谈,没兴趣”,也开始感到茫然了。

    他发现他是真的没兴趣,不是没遇见有兴趣的女生,而是似乎对女生这整个群体,就没什么兴趣。

    陶灼用过一整节古文赏析课来思考,他托着腮帮子打量教室里一对对儿的小情侣,看那些凑在一起小声咯咯笑的女孩子们,不青春不美好么

    挺好的。

    想认识想发展么

    不。

    哪个少年不思春,高中还能勉强用男孩儿开窍晚来心安理得,大学都过一半儿了还这样,身体和心灵必然有一样有问题。

    陶灼肯定想过自己难不成也是同性恋

    像齐涯说的那样,被“传染”了

    经年累月的跟安逸他们混在一起,他的意识与观念都在悄然转变,有时候会觉得当个同性恋好像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跟男的在一块儿确实比跟女生自在得多,况且谁也没因为当同性恋缺胳膊少腿儿。

    但是他要去恋谁呢

    这个问题遥遥地指向某个人名,陶灼本能地不愿细想,匆匆将之压到心底。

    “谈恋爱不如网恋过瘾是吧”他搪塞安逸,“自己谈得一头劲还操不完的闲心。”

    “你就顺应本心弯了吧,”安逸笑嘻嘻,“跟厉岁寒搭个对子挺好的,我看他一天一个人都替他憋得慌,哎闻野跟我说那天早上他去找他,厉岁寒刚醒,裤裆鼓了一大包,你跟你男神互相动动手也”

    “你给我滚”陶灼简直没耳朵听,一把将安逸捂进枕头里。

    陶灼虽然开始对自己的持续性不想恋爱困惑了,却觉得厉岁寒跟黎洋分手之后,这么一个人挺好。

    这想法自私得要死,他不想去分析这“见不得人好”的心理,只能暗搓搓地强行自我解释这样才方便他们不想泡学校也不想回家,又想有个地方全然放松地赖着时,能随时随地去厉岁寒的小楼里。

    “厉岁寒是个很有生活情趣,也非常讲究生活质量的人。”闻野曾经对厉岁寒如此评价,“简称龟毛。”

    讲究生活质量这点,陶灼以前能从厉岁寒的衣品里咂摸出来。

    不过真的能时常出入厉岁寒的私人空间后,他才明白“龟毛”这词儿闻野用得有多贴切。

    厉岁寒的房子租在学校附近,一是因为方便二是因为便宜。陶灼第一次去的时候心想,学校附近的租房,也不知道被一批批学生霍霍成什么样儿了。

    没想到进了门环境很不错,朝向好,装修也时髦,一楼宽敞又亮堂,家具电器一应俱全,电视都有,卫生间和厨房也收拾得干干净净,阳台还摆了绿植。

    “随便坐,我不洁癖,”厉岁寒拿出一沓一次性拖鞋发给他们,“冰箱有喝的,外套挂柜子里,饿了点外卖,垃圾谁吃完谁收拾,撒尿掀马桶圈。”

    “我准头很好的。”陶灼举起一次性拖鞋严肃声明。

    “没事,你不小心尿出来了就偷偷擦掉,我也不会知道。”厉岁寒笑着弹了下他的脸。

    除了把房子拾掇得窗明几净,厉岁寒连床单被罩毛巾这些都是高品质的好货,颜值也高,看了就觉得舒服。

    “这已经能当个家了。”回去的时候陶灼对闻野说。

    “他自己家比这小楼夸张多了,”原野说,“沙发毯子上都不带褶儿,去一趟愣是让人不敢下屁股。”

    陶灼总是忘记厉岁寒的家就在槿市,不仅有他自己家,他爷爷去世的时候还给这个长孙留了完整的一套房子。

    “对啊,他怎么不回家住”安逸问,“租房子再得劲儿也比不上家里吧。”

    “他跟家里有点儿不愉快。”闻野没多说别的,只简明扼要道,“老两口比较传统。”

    安逸一听就明白了,陶灼也大概能猜到,估计还是当时出柜闹出来的不愉快。

    陶灼家那种家庭氛围,让他想不明白父母能有什么事儿真跟孩子过不去,爸妈生了天大的气,左不过等着小孩儿去服个软罢了。

    他不怎么担心厉岁寒跟家里的关系,心思径直拐去了另一个方向黎洋在跟厉岁寒分手后半年,还回去拿过东西,厉岁寒还让他把钥匙留下,他们一定在一起住了很久,没白天没黑夜的。

    后来再去厉岁寒的小楼,陶灼不管去开冰箱拿喝的,窝在沙发里跟安逸打游戏,还是去卫生间掀马桶圈尿尿,都会联想黎洋跟厉岁寒一起生活的画面。

    他低头看看自己脚上的一次性拖鞋,两个大母脚趾翘了翘,把薄薄的鞋面顶起两块小凸起。

    黎洋在厉岁寒曾经的租房里肯定专属于自己的拖鞋。

    陶灼偷偷撇嘴。

    说不定还是土不拉叽的情侣款。

    陶灼第一次留宿在厉岁寒那儿,是大三上学期的元旦。

    老爸老妈不过这个,陶臻去跟陶且唯跨年,闻野和安逸没订到房,被陶灼笑话到合伙揍他,最后三个人去超市买了一堆丸饺肉菜,去厉岁寒那儿打火锅。

    “你们是把超市抢了吧,”厉岁寒望着一桌子的材料非常无语,“能吃到二月二了。”

    “吃到龙抬头还不好。”闻野大大咧咧往沙发上一坐,开电视连游戏,“累死了,老婆来选人物。”

    “谁洗菜”厉岁寒头疼,抱着胳膊靠墙问他们。

    三个人装聋,大呼小叫抢手柄。

    “行,那谁洗碗”厉岁寒又问。

    陶灼立马站起来,还同时把安逸往下摁,踢了他一脚,热情地对厉岁寒说“走吧,咱俩去洗菜”

    即便是陶灼这样拥有无数美好记忆的人,那天晚上对他而言也觉得温馨又自在。

    客厅里的闻野和安逸咋咋呼呼闹闹腾腾,厨房里他和厉岁寒也有说有笑,分工装盘洗菜,流水哗啦声和锅底煮沸的咕嘟声混合在一起,窗户上蒙着薄薄的雾气,外面下着盐粒一样的细雪。

    “你这装备也太齐全了,”陶灼乱七八糟地洗了一筐蘑菇,就手欠地去拽厉岁寒腰上系的围裙,“你会做饭么”

    “只会一种。”厉岁寒把他手拍开,给陶灼洗了根小黄瓜让他去旁边吃,自己把他的那份儿端过来接着洗。

    “什么”陶灼接过小黄瓜,想开个邪恶的玩笑,面对厉岁寒却莫名不好意思张嘴,只能老老实实吃。

    “煲仔饭。”厉岁寒说。

    “哦就真是饭啊”陶灼笑了。

    “啊,你以为呢”厉岁寒的毛衣袖口卷到小臂,整个人显得温暖又整洁,耷着眼皮边洗土豆边跟陶灼扯皮,“没听说过能把饭煮好的才是真大厨”

    陶灼自己连煲仔饭都不会,但是厉岁寒在他心里一直有种没来由的全能感,知道他也有不会的东西,还不是彻头彻尾没接触过的“不会”,是好像尝试了一圈,最后只掌握了个半吊子的煲仔饭,做法说难不难说省事儿又挺麻烦,就觉得他很可爱。

    “还真没有,”陶灼跃跃欲试地问,“那你现在能做么”

    “不请自来还想点餐哪这么好的事儿。”厉岁寒逗他。

    陶灼顺手就把啃了半截的黄瓜往厉岁寒嘴边一杵“来,让给你吃,特脆。”

    陶灼几乎是在伸手的同时就明白这举动不对,至少在一个同性恋,还是个单身且很帅的同性恋跟前儿,显得特别、特别的别有用心。

    也许真的有那么一点点在作祟

    意识到这一点,陶灼瞬间头皮都麻了,简直是重温了一遍当年的画画本事件。

    厉岁寒差点儿被他捣着脸,微微往后一稍,顺着那截黄瓜看到陶灼脸上,嘴角勾儿似笑非笑的弧度,收回目光没说话。

    陶灼脚趾蜷缩,盯着黄瓜只觉得想死。

    上面还有他咬下去的印儿有一颗牙竟然还像是有点儿歪

    “那边底下柜子里有个砂锅,拿出来。”厉岁寒没接黄瓜的茬,他拧上水龙头,把一盆菜沥水端出来,看也没看就是一指。

    “哦,好。”陶灼赶紧把黄瓜塞回嘴里三两下嚼了,不敢再多嘴,红着耳朵蹲到柜子前掏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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