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那天厉岁寒不在, 头一天就出门了,安逸去跟闻野二人世界,陶灼一个人没意思, 回家睡了一夜。
第二天陶且唯来家里吃饭,老爸老妈心情很好, 一家人一块儿下厨做饭, 陶灼进厨房被赶出来, 在沙发上又被嫌占地方, 他无聊地歪在沙发上看电视,顺便看陶臻和陶且唯说说笑笑, 觉得自己像个碍手碍脚的大灯泡。
陶且唯每次来都会带点儿东西, 不是什么值钱外道的礼品, 但都很实用。上次来抱了一大纸箱抽纸, 说是本来给她老妈团购的,寄过来一看质量不错,顺便给这边也买一箱, 人都走了老妈还直夸这孩子真有心。
这次她给陶灼带了一套杯子, 好看,陶灼一眼就觉得喜欢, 觉得适合厉岁寒。
他给厉岁寒买的礼物还没到, 到了也准备留着告白时再给他,今天正好把杯子拿去给他一起用。
想着厉岁寒, 陶灼吃完饭就觉得更无聊了, 干脆收拾收拾东西回厉岁寒那儿, 准备画会儿毕设。
“就跑啊这一学期就不爱回家,今天唯唯来你也不跟你姐多说会儿话”老妈不太高兴。
“这不是赶毕设么,等我毕业了专门空一天去找你聊。”陶灼说。
“想得美。”陶臻说。
“我可不跟你聊,”陶且唯跟陶臻夫唱妇随,“你哥还嫌我一天没空搭理他呢。”
“都忙,忙,忙点儿好啊。”老爸学着以前老广告里腔调,突然接了一句。
一家人大笑起来,陶灼搂搂老妈,挨个儿拜拜,拎着他的杯子走了。
门关得只剩一条缝儿,他听见老妈压低了嗓子,小声问陶臻“你弟是不是谈女朋友了”
“没吧,”陶臻不以为意,“他干嘛肯定会告诉我。”
陶灼抿抿嘴,心底有点儿虚,暗想是快谈了,不过可能不是个女的。
回到厉岁寒那儿,他磨磨蹭蹭地画了会儿画,好像中途还迷瞪了半个钟,画到天色暗下来,陶灼给自己点了堆吃的,去楼下开电视,打算找几部电影看,打发掉这个乏味的元旦。
厉岁寒到家时,他正在看春光乍泄,张国荣和梁朝伟的片子,哥哥真正的同志片,一直在他的待看片单里,每次想看点儿什么却总是想不起来,今天看完两部科幻片后终于想起来了。
听见钥匙转动的声音,陶灼愣了愣,随即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勾了两下拖鞋没勾上,就光着只脚连蹦带弹地冲去玄关,厉岁寒带着冬日夜晚的寒气推开了门。
“你怎么回来了”陶灼惊喜地喊,扭头看一眼时间,都十一点半了。
喊完他又凑近厉岁寒抽抽鼻子,观察一下他的脸色,问“喝酒了”
厉岁寒看见陶灼也怔了怔,朝鞋柜上放钥匙的手搁了个空,钥匙“啪啦”掉在地上,陶灼弯腰捡起来,说“几个菜啊,喝成这样。”
“你在家”厉岁寒靠上门框,歪头看着陶灼,眯了眯眼。
“干嘛,耽误你往家带人了”陶灼朝他身后探头探脑,拽厉岁寒的大衣领口,“先进来,在门口拗什么造型,不冷啊。”
厉岁寒笑了一声,带着酒味的鼻息从陶灼耳畔掠过,下一秒,厉岁寒把他抱住了。
陶灼呆滞地眨眨眼,没反应过来怎么了这是跟谁喝了多少啊
厉岁寒的臂膀很有力,扣住陶灼的后背把他摁在怀里,陶灼只穿着睡衣,胸膛被他严丝合缝地包着,几乎从肋骨缝里往外发痒,还感到厉岁寒额头埋进他的颈窝,带来明晰的温度与重量。
陶灼张着手不知所措,耳朵根儿“唰”地滚烫,刚想到该趁机回抱住厉岁寒,厉岁寒已经把他松开,换了鞋脱掉外套往客厅里走了。
那是一个非常短暂的拥抱,短暂又自然,如同一只疲累的大鸟短暂地栖息一下树枝,也像是回家后将外套随手往衣架上一挂。
但厉岁寒没有衣架,他的衣服一向直接收进衣柜或洗衣机里,也没有每次到家拥抱一下陶灼的习惯。
陶灼扭头看他的背影,觉得厉岁寒在竭力隐藏着一些不好的情绪。
“饿不饿,我还有吃的,你想喝什么哎,别喝了吧”他追在厉岁寒身后跟过去,在他身后乱转,看厉岁寒去厨房拿了一件啤酒,忙伸手想拦。
厉岁寒没给他,微一抬手就侧过陶灼的阻挡,推推他的脑门儿,进客厅坐进沙发里。
“在看什么”他“咔”地拉开拉环,眯眼看了眼电视,笑笑,“春光乍泄啊。”
“啊。”陶灼应一声,厉岁寒没再说话。
陶灼站在旁边踌躇地看了厉岁寒一会儿,搓搓腿,突然想起陶且唯给他的杯子,忙去拿出来献宝一样给厉岁寒看,哄他“我姐给我的新杯子,好看么送你。”
“嗯。”厉岁寒看一眼,只随意地用指尖点了一下,话题的重点却放在别处,问陶灼“你还有个姐”
“没,是我嫂子,我只有哥。”陶灼说。
“结婚了”厉岁寒问。
“没有,我哥也刚毕业没几年,”陶灼见厉岁寒想聊这个,就盘腿在他旁边坐下,兴致勃勃地引他说话,“他俩大学就在一起了,认识得久,感情又好,我一直喊姐喊习惯了。”
结果他“哆哆哆”说了一串,厉岁寒笑笑,又不说话了。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陶灼勾着头问他,小心翼翼的,“虹企的投资黄了”
“没有。”厉岁寒的表情有些困倦,又够了听啤酒。
“那你你心情不好可以跟我说,”陶灼伸手去够厉岁寒的啤酒,“别喝了,大冬天喝什么啤酒啊。”
“陶灼,”厉岁寒摁住他的手,仰头靠在沙发靠背上,闭上了眼,“我想自己待会儿。”
陶灼愣愣,原来刚才说他在家是这个意思
“忘了你在看电影,”厉岁寒又睁开眼,冲他笑笑,“我回房间。”
他起身就要走,陶灼忙摁着他站起来“别别,我正好想去厕所,也困了,你就在这儿,喝,想喝就喝,我不抢你酒了。电视用关么”
开玩笑,厉岁寒这模样在客厅好歹他还能看见,真回房间门一关,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不用。”厉岁寒重新闭上眼。
陶灼把毯子扯到他身上,把电视音量调低,又关了大灯,拿着手机转身上楼。
走到楼梯口,他向下看了眼厉岁寒,电视的光扑朔在沙发上,在黑暗中有种凉冰冰的质感,厉岁寒没有表情地喝着闷酒,像一个孤独的空巢帅哥。
陶灼想起闻野曾说过厉岁寒夜里一个人喝酒,他去卫生间给闻野发消息打电话,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厉岁寒,更准确点儿说,他第一次见到这种“心情不好”的方式,让他很茫然,还很郁闷,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陶灼的性好,从小到大交到的朋友也都是合拍的人,像齐涯和安逸,甚至陶臻和陶且唯,他身边亲近的人基本都是有什么说什么,心情不好就拌嘴,郁闷就倾诉,总有排解的方式,在陶灼的印象里,他就没有应对过这种有情绪不表达,还要转移话题的交流方式。
这可是厉岁寒,即使刚分手时,闻野说他“最近心情不好”也让人看不出来的厉岁寒,能让这样的厉岁寒失控,哪怕只是一瞬间,得是多难受的事儿
“喝酒了”闻野倒是没怎么当回事,“没事,别担心,他就这性,什么事儿不说,情绪全往肚子里憋,憋死就没事儿了。”
陶灼“”
这什么朋友明天就让安逸跟你分手
闻野对于陶灼的抗议也很无奈,苦笑着说“也没别的招儿啊,他对我也一样的,过一夜自己就调整好了。”
“那我总得知道他怎么了吧万一明天没说对话再踩着雷区,”陶灼简直是怕了这样的厉岁寒,他这会儿说话都不敢放声,“你们生意真没黄”
“上一边儿去。”闻野“呸”他,“还能怎么着啊,肯定又是他家里的事,今天元旦他回家了吧”
陶灼“啊”一声,有些明白了,坐在马桶上沉思了半天。
大概一个小时过去,陶灼算着厉岁寒应该好点儿了,想再去跟他说说话。走回楼梯口往下看,却发现他好像睡着了。
陶灼轻手轻脚地下去,厉岁寒本来是坐着靠在沙发上,这会儿躺下了,一条胳膊搭在毯子上,另一条垂在沙发外,手边还搁着空酒罐,眼皮稳稳地合着,电影的光映出他挺拔的鼻梁。
这人其实挺独孤的吧。
陶灼无声地叹了口气,心头发胀。
电影里的黎耀辉和何宝荣在跳舞,陶灼蹲在沙发边看了会儿厉岁寒,蹲累了,他改成盘着腿坐下,视线的焦点发生变化,逐渐定在厉岁寒的嘴唇上,上次两人一擦而过的酥麻记忆不合时宜地冒出来。
黑暗与心疼能够滋生出奇妙的胆大妄为,陶灼抿抿嘴,拇指在掌心里掐了半天,他睫毛打着颤儿凑上去,在厉岁寒唇峰上碰了碰。
本来只想偷偷亲一下,碰到了就撤,结果刚挨上,他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当啷”一声,腿边的易拉罐被碰倒,厉岁寒皱皱眉头,目光迷蒙地睁开眼。
完了。
陶灼呼吸卡顿,后背上激起一排寒毛。
他把厉岁寒亲醒了
“”陶灼面红耳赤地说不出话,电影的音乐突然显得无比的大,交叠着他快到想吐的心跳,绕着耳朵响得惊人。
怎么办
直接顺势告白么
晦暗的光影里,陶灼跟厉岁寒脸对着脸思考,近距离思考。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秒还是半分钟,厉岁寒垂在外面的胳膊动了动,他才惊醒一样回过神,僵着脖子要弹开。
没等他动,后脑勺上却猛地一沉,厉岁寒的掌心攥上去,将他重新压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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