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墨夕也亲了亲他下巴, 说道:“你若要出峰, 仙尊会同意吗?”
肖无灼道:“师父昨日有来落院, 说了一大堆话,最后让我去把你的行囊藏起来。”
黎墨夕笑道:“仙尊的办法总是这么奇葩。”
可他仍是得先回家, 必须帮忙兄长与姨母振兴金陵黎家, 且他也知道肖无灼剩最后几套高阶剑法未习完,故两人都须等手边的事告一段落。
一年而已,不久。
肖无灼牵着人, 低声说道:“师父原本让我今日把你留落院了。”
黎墨夕有些赧意:“我若没回去,子深与若城肯定会把寝房区翻个彻底。”
闹出的动静不知有多大。
肖无灼低低回道:“我知道,所以等我出峰。”
他望着对方发红的耳垂, 又说:“到时能把门扉锁好。”
黎墨夕闻言, 耳上的红便逐渐渲染开来, 连颊面都沾上一点,然后小声道:“你没问我同不同意呢。”
肖无灼道:“上回不是说好天天让我检查了吗?”
黎墨夕道:“我那说的是伤口。”
肖无灼望着人, 蓦地收紧指间与他牢牢的十指相扣,然后道:“可我指的不只是伤口, 你明明知晓。”
黎墨夕蓦地讲不下去了, 垂着眼望向眼前人的衣襟。
肖无灼定定凝视着他低垂的脸,开口道:“所以不同意我落锁?”
黎墨夕赧然道:“没说不同意。”
前几日潭云仙尊忽地冲进落院的场景还记忆犹新。
这锁…还是…还是得落的。
肖无灼又吻了他耳廓几下,才道:“嗯。”
此时崖上月色又更沉了些,两人皆明白钟声再不久便将敲响,即牵着手往方才来时的树林走回。
一路上,穿越林间时踏出的落叶沙声皆带着绵绵缱绻, 萦绕在二人周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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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
此时寝房区正一片热闹朝天,不时有弟子在廊上冲来冲去的声响。
四寝内也一片闹腾,顾子深和裴若城不知是高兴还是伤感,在寝房内大声歌唱叫喊,两人不只去膳房拿了一大袋瓜子,还死命拜托灶房师傅,最终获得了一小壶酒,在寝房中边喝边发疯,还不忘拉上高渊和陆玖岚。
穆洵被他们吵得要聋,决定从房里出来透透气,当他走至外头树下时发现陆玖岚也跟着出来了。
穆洵无奈道:“真受不了他们,这噪音约莫连仙尊的寝殿都能听见。”
陆玖岚失笑道:“确实是有些吵,且子深刚刚拉的你很痛吧。”
方才顾子深拼命拽着穆洵,半抱着人不肯松手,一边抱怨裴若城进房不敲门什么的,陆玖岚这才想起前几日高渊和自己说的事,故他也知其一二,就是不好意思再问当事人。
而眼下高渊被裴若城拉着也喝了几杯,如今三人是疯到了一起。
穆洵听他提起此事,便尽力保持镇定,说道:“还好,子深其实没用什么力。”
或许在外人眼里看来是顾子深大力拽着他,可对方其实只是轻轻环着,力道一点儿也不大,半分没弄痛他,实际是他自愿待在对方胸前的,并不是被人钳着走不了的关系。
陆玖岚应首表示了解。
穆洵道:“我要去找墨夕,玖岚你一起吗?还是要回房找高渊?”
陆玖岚道:“先让他们三个一起玩去吧,我从方才就一直未见到墨夕,他似乎也没去膳堂用餐,你知道他人在哪儿吗?”
穆洵点头道:“应该知道,眼下钟声也快响了,还是先去找人吧。”
于是二人便结伴同行,一同离开寝房区,四寝断断续续传出的歌唱声非常之大,其实每一寝都是,不难看出弟子们情绪皆是高昂。
两人一路往大弟子的住宿区走去,陆玖岚一开始还有疑惑,踏没几步即反应过来,恍然大悟道:“墨夕去找肖兄啦?”
“我猜的,应该是。”穆洵点头。
陆玖岚自然而然的说:“那他既是去找肖兄,我俩冒然过去不会不适合吗?”
穆洵听见这番问话,倏地停下脚步看他。
陆玖岚笑道:“上回在凶兽山的山洞里,肖兄把墨夕抱在怀里疗伤,当时我便知道了。”
虽然是因黎墨夕伤重,可肖无灼居然会和别人这么亲密,他翻来覆去的想,觉得只有一个答案。
穆洵闻言便道:“待会我们在肖兄住处附近等人便好,不会进去。”
先不说他自己也未曾进去过,甚至连这区他都没来过几遍,之前来那一两次还是为了要找楚瑟问事。
于是当两人走至近小桥远处约二十余尺时,便停步在那,吹着凉风聊天。
陆玖岚道:“子深下山峰后就要直接去浔阳找你吗?”
穆洵道:“我还不知道,他整个下午都与若城疯在一起。”
下山以后想见面并不难,顾子深也懂这个道理,所以两人即有默契的先将这话题搁下,抓紧时间和三五好友闹腾去了。
穆询问道:“玖岚你呢?”
陆玖岚道:“明日下山后便直接回豫州陆家,本家有许多是需要打点。”
穆洵了然的点点头,上回在清河他俩住同房,陆玖岚就曾说过自己在爹娘离世后,便先暂住于姐姐嫁过去的夫家,待修道完成,年岁也差不多了,才会回豫州本家打理。
穆洵诚心佩服道:“到时候你便有得忙了,十七八岁的年纪就要撑起一家,实为不易。”
但他觉得陆玖岚肯定做得到。
陆玖岚道:“万事起头难,忙过一两年后或许就能稳定。”
正当两人笑谈之际,眼角皆撇到另一侧林中晃过人影,顿时双双偏头看去,视线所及赫然发现是他们所等之人,便赶紧踏步迎上。
可没想到,待他俩靠近以后才发现…对方二人的手是牵在一块儿的,且看到他们后似乎也没打算放开。
陆玖岚瞬间觉得自己不应该出现在这,穆洵也为同感,他还以为好友在小桥后方的落院里头,所以才站在远处等人出来,哪知落院里原来无人,倒是从树林间冒出来了。
气氛有些沉静,穆洵只好开口道:“…墨夕,子深他们在找你。”
他瞄了下眼前俩人交握的手,陆玖岚则是看了一眼后便不敢再看,视线直直盯着黎墨夕的脸面。
黎墨夕道:“钟声快响了,我已准备回寝。”
穆洵闻此回覆,随即快速点了两下头,然后忙不迭地的拉起陆玖岚往回走,连回头都无,两人背影急匆匆的,瞬间消失在眼前。
小桥周围瞬间又恢复宁静。
肖无灼忽地说道:“以后还是得落锁。”
毕竟他俩一天到晚都有人来找。
黎墨夕忍不住笑出声:“反正你负责。”
肖无灼道:“嗯,我负责。”
黎墨夕眉眼弯起,半晌后即朝身侧人说道:“那我先回去了。”
要再不回寝,他怕等等就是顾子深与裴若城吵着满峰上找人了。
肖无灼望着他,重重捏了下掌中的手心后才放开。
黎墨夕扬起唇角,用口语朝身侧人说了几个字,待对方颔首之后,他才不舍的踏步奔往好友们离去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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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的坡面。
玖岚还沉浸在方才牵手的画面里,虽然他早已知道两人关系,但实际看见后还挺震撼的,且对方二人态度皆是自然,一点也没打算遮掩。
他身侧的穆洵极为冷静,陆玖岚不禁问道:“穆洵,你方才也看到了吧?”
“看到了。”穆洵淡定道。
陆玖岚:“可你怎么一点也不惊讶?”
穆洵耸肩道:“又不是第一天知道的事。”
况且他还看过谁摸谁耳垂什么的,那是更早之前了。
两人谈聊之际,蓦地黎墨夕的声音从他俩后头传来。
“穆洵、玖岚!”
穆洵一回头便见对方快步走近,即直接问道:“方才我俩打扰你们了?”
黎墨夕摇头道:“我本来就要回寝了。”
穆洵打趣道:“怎么不留久一点,难道我跟玖岚还走的不够远?”
黎墨夕大笑拍了下穆洵的背,“是有点吵,约莫是脚步声太大。”
他话一落,三人瞬间笑成一团。
随着离寝房越来越近,这处坡面也渐渐能听见弟子们的喧闹声,陆玖岚踏没几步忽地觉得自己听见了裴若城的歌声。
黎墨夕也听到了,于是惊讶问道:“他们该不会又喝酒了吧?”
穆洵点头:“就是上次没学到教训。”
陆玖岚听着那歌声,忍不住发问:“他们唱的到底是什么啊?”
“若城自己做的词曲。”穆洵道。
黎墨夕冷不防震惊了一把:“若城还会做歌曲!?”
“他最近几日,每晚都在寝室写这东西,说是一定得在离开前发表给大家听。”穆洵简直哭笑不得。
陆玖岚这才明白过来,早些时候裴若城一边发酒疯,嘴里还断断续续叨念,原来是唱歌啊!
只是这歌词稍微奇怪了些…他存疑道:“这真的是歌吗?我方才怎么听到绘出残疾鸡爪字、仙尊卷走黑白棋…之类的东西。”
穆洵:“……”
没错,这是歌。
黎墨夕闻言是哈哈大笑:“挺像若城会写出来的,约莫把这一年来的趣事都编进去了。”
半晌后,待三人进入吵杂的寝房,便看见裴若城一手搭着高渊,另一手搭着顾子深,三人在桌边笑得开怀通畅。
高渊看见门外几人,头一个先回过神,俊脸扬起偌大笑靥:“玖岚,你回来啦!”
顾子深也同时甩开裴若城,大力的站起身,跨步走至穆洵身前:“沄澜,你去哪了?怎么那么好!”
这话中有一丝丝的委屈与心急。
穆洵抬眼望他,对方面上满是笑意,正专注地盯着自己,于是便道:“我和玖岚去找墨夕了,等不到人就多等了一会儿。”
顾子深立即侧头朝向室友,训话道:“你跑去哪处山坡找松鼠玩了?多大的年纪,还不知回家时间!”
陆玖岚忽地替人答道:“墨夕去找一只深色的大松鼠玩了,约莫有些事要讨论,这才慢了点。”
一旁裴若城早已喝酒喝至颈脖都红了,闻言瞬间露出困惑:“深色的大松鼠?在哪?我也想去找他玩。”
穆洵:“…算了吧,你大概一见到就不敢玩了。”
黎墨夕听着好友们的对话,笑的是坐靠到床榻上。
心中仍有些方才的余悸,唇角的温热仿佛还残留着,大松鼠吗…眼下不过才过了半刻钟,他便想回头找松鼠了。
裴若城见所有人皆以回来,蓦地拍着桌子道:“既然大家都到场,那我就准备吟唱前几日写好的词曲。”
高渊道:“你刚刚已经唱了五遍不止,还要再唱阿?”
裴若城晃了下身,好似酒醉的厉害,一时间没听明白别人在讲什么。
顾子深道:“别让他唱了,什么鸡爪不鸡爪的,我刚想到另一个游戏,能当纪念的。”
他指了指桌上摊开的几张白纸,说道:“我们一人写个几句话,怀念怀念这一年来在峰上印象深刻的事情。”
裴若城失望的说:“真的不唱歌吗?”
穆洵冷静说道:“你若再唱,待会大弟子查寝时就第一个将拟推出去。”
今日是峰上最后一夜,他猜测楚瑟会适时放宽标准,只要修道弟子们皆待在寝房内没乱跑,制造出些微声响应该还在容许范围内,毕竟今晚约莫所有人都激动得无法准时入眠。
可若是像裴若城这般大吼大叫、私心裂肺的唱,他们六人大概会直接被叫出去罚蹲马步。
陆玖岚道:“写字也不错,听起来挺好玩。”
不过他其实也很想把鸡爪什么的歌曲完整听过一遍。
高渊笑着拉住他手指,说道:“我方才都背下来了,下回念给你听。”
他知道对方应该会有兴趣,便全数默背了。
穆洵道:“我投写字一票,就这样吧。”
他走至桌边,见好几支笔散落在上面,便随意拾起一只,开始想内容。
黎墨夕扶起意识不清的裴若城,与顾子深合力把人扔至床上后,便和其余好友们坐在桌边一同提笔。
高渊道:“玖岚,你想好写什么了吗?”
陆玖岚笑瞥了他一眼,提笔写下“伤者不知去医堂”。
穆洵见状,笑道:“高渊,这你可得好好解释了。”
那日从凶兽山回来,高渊连医堂都没去,就直接回寝等人,待隔壁寝的穆洵回房后,便听见五寝的二人在吵架。
或许说是陆玖岚在叨念人更实际些,内容约莫是质问对方怎又没先处理伤口,穆洵静静听了好一会儿,发觉陆玖岚讲了几十来句,反而都没有另一人的声音,大概是不敢回话。
陆玖岚露出一副意有所指的神色,说道:“那不是他第一次做这种事了。”
高渊瞬间一股紧张:“穆洵你别这事了,待会玖岚想起来会不高兴。”
穆洵讪笑道:“那你下一句就可以接‘玖岚气得牙痒痒’,还有押韵。”
陆玖岚原本扳起的脸随即绽出笑靥,手上笔也歪了一下,在纸上画出长长一撇,他觉得穆洵这句段子接的很不错,非常符合实际状况,于是便真的写下。
白纸上便展出--
“伤者不知去医堂,玖岚气得牙痒痒”
高渊见状,连忙又拉住陆玖岚的袖摆,认真打量着对方神情,想确认是不是真的又不开心,对方随即回了他一个气笑的眼神,高渊才又展出阳光笑脸,知道身侧的人现下并不是真的生气。
另一侧桌边。
黎墨夕见顾子深认真思考了一阵,终于开始提笔,便好奇的靠过去,想看看好友要写什么。
只见纸上写了七个大字:“峰上初见惊鸿瞥”。
黎墨夕一时间反应不起来,便好奇道:“你瞥到谁啦?”
穆洵闻言瞟了他一眼,黎墨夕这才想通,于是他叹道:“子深你还挺会写的嘛。”
顾子深接着又写下“玄宁浅音般般配”,然后迫不及待的拿给穆洵看,二人对视后便笑了出来。
一边陆玖岚继续写道:“山崖壁上习剑累,三四五寝早早睡”。
他记得刚来的前三个月,大家一同习剑,每日又要早起,当时他们尚未调适好作息,三个寝房的人皆在晚膳过后便疲惫的早早睡下,现在怀念起来别有一番滋味。
穆洵则写:“子深生辰喝酒醉,墨夕断片人不见”。
黎墨夕随即朝他递去一眼,双方目光皆是含笑。
其实穆洵后来曾经询问自己那晚到底去了哪,并且实际上也猜对了。
他眼见大伙儿都写得起劲,辩说:“那我帮若城歌里其中一句接上段子吧。”
他写下“中秋玩棋烤肉趣”,刚好接裴若城的“仙尊卷走黑白棋”。
顾子深拿了第二张纸,写上“课堂听讲总分神,潭云仙尊骂过人”。
高渊揶揄道:“不止潭云仙尊吧,我记得你与若城也被爻宁仙尊骂过。”
陆玖岚道:“还有境画仙尊也念过你们。”
黎墨夕大笑道:“子深,你这得改成‘三尊一起骂过人’。”
山峰上,夜幕逐渐加深,几个好友欢聚在一房,共同回忆着这整年来的大小事,明日众人便要各奔前程,虽见面不难,可到底不是住在隔壁,不能敲个门便一起去膳堂、下了课一同回寝房,大家心中皆是离情,皆有不舍。
直至笑闹到夜半时分,才纷纷回自己寝室入睡。
黎墨夕将靠近榻边的窗子打开,他躺望出去的角度正好对着百仙峰的天空,因是深夜,天空不若白天那般湛蓝,而是宛如一片黑幕,许多星星在上头闪烁,一点一点的、星罗棋布,衬着黑夜发出微亮光芒。
他脑中又浮现晚间那片落崖。
一年吗?
明年夏天应该很快就到了吧。
黎墨夕看着那片星空,想着想着又不禁有些赧意浮上。
好似过了很久,双眸才缓缓阖起,连何时睡过去的自己也不知道。
桌边放着银白色的黑土,以及整理好的行囊只琥珀色的小石虎正安安稳稳的躺在里头,放在灵兽大全的上面,不让压到,而下方书册的内页则夹着某张方形红纸,是那人第一次写下自己的名字。
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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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清晨。
大家便纷纷背好行囊,列好队伍预备下峰。
此次离峰由另外几名较不熟识的大弟子带领,并非由楚瑟带头。
众人在列仙殿上拜过三尊后,便整队往百仙峰的长阶梯步下,黎墨夕最后回望了眼站在殿前空地上的深衣少年,朝他露出一抹灿笑,对方牢牢盯着他,一瞬皆没移开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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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多时辰之后。
大伙儿便已走至结界外的山脚下,外头那杂草丛生的山景又出现在众人眼前。
人人皆在互相告别,准备背着行囊回乡,其实大部分弟子皆已说好联系方式,所以已无太过伤感。
裴若城道:“记得大伙儿半年后在子深家见,大家不许因故缺席啊!”
黎墨夕道:“不会的,倒是你别被禁足就好。”
毕竟那笔试的结果就要送到家了。
闻言,裴若城突然垮下脸,面如土色。
顾子深朝穆洵道:“沄澜,我先回家几天便去浔阳找你。”
他语气中皆是不舍。
穆洵道:“你多陪你娘一些日子,上回子喻哥不是说了,你娘亲想你想的紧。”
“可是我也想你想的紧阿!”顾子深说着,差点一把抱住他。
穆洵无奈朝他笑笑,拍了拍对方的肩。
裴若城见状,随即朝黎墨夕道:“他俩都这样了,我俩是不是也要来一段?”
黎墨夕冷静的回望他。
穆洵啼笑皆非说道:“谁跟你来一段,墨夕早和别人道别过了。”
裴若城捂住脸,貌似伤透心,也没去深想穆洵口中的人是谁,直接默认是其余修道弟子。
身边人群已渐渐散去,往码头的往码头、出城的出城,只剩下寥寥无几。
陆玖岚和高渊在不远处说完话后,也走了过来。
黎墨夕道:“玖岚,你要直接回豫州了吧?”
陆玖岚点点头,道:“回去后还有许多事要处理,不知半年后能不能顺利去到子深家相聚。”
高渊展着阳光笑靥:“我能偶尔去帮玖岚的忙,反正我家目前还不需要用到我。”
他家中有八口,亲戚皆住在一块,有的是人手能帮忙,且他自己是真的很想去豫州找陆玖岚,毕竟整个陆家只剩陆玖岚,家主之责那得有多累,他想着便是心疼。
陆玖岚笑了笑:“你就仗着你爹娘疼你,要不哪能到处乱跑。”
高渊露出开心的笑容:“玖岚你等我,等我回家见过爹娘,应该很快便能道豫州找你。”
裴若城看着他俩,忍不住又说:“高渊你讲话怎么和子深一模一样啊?”
都是回家没几天便又要出门,只是一个找穆洵,另一个找陆玖岚。
这些人是有多不想待在家!
难道他们家中有有罗刹兄长吗!一群不知惜的人!
黎墨夕闻言不禁失笑,怎么裴若城的脑袋还是一如往常的傻。
他望着不远处某颗岩石,一年以前自己姗姗来迟的画面蓦地浮上脑海。
以及那人低声抛下一句话的情景。
当时肖无灼说:“上峰。”
话落随即提着落悬掉头离去。
昨日那人在落崖上说:“等我。”
胳膊抱着自己,仍是同一副低沉嗓音。
如今却已是他的心系。
黎墨夕望着那石面,唇边皆是淡淡笑意。
身旁穆洵说道:“好了,我们也各自出发吧,这会儿都已经过午时了。”
所有人皆是点头,离情不舍的道别后,便分别往东南西北的山下方向出发。
黎墨夕则与顾子深同一路走,因为他俩的家城在同一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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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过后。
二人终于回到金陵与淮安的交界处,简单道别后便分散,反正一群好友中就他俩的家最近,见面最为容易,小的时候便时常去对方家玩。
待黎墨夕回至黎家宅院时,黎秋冥早已准备好许多城内吃食,欢喜迎接自家小弟回程。
黎墨夕一踏进厅堂,随即看见桌面摆着城中最出名的飞升糖糕,便开心喊道:“兄长!”
黎秋明满面笑容的转过头来,他身旁的木椅上坐着另一名青年,看上去比黎秋冥大一些,俩人正笑聊着,看似熟稔,他听见弟弟的声音便随之站起,微笑迎了上去:“墨夕,你可终于回来了,前几日子喻还传信过来,说是下个月大家能聚一聚,你身上的伤好些了吗?”
黎墨夕笑道:“都已经长出新皮肉了,兄长放心,姨母呢?怎么没见到她?”
黎秋冥道:“似乎我们在隔壁城的商铺有些急事,需要娘过去处理,今天清晨便出发了,临走前还不断叮嘱,要家中厨师准备一桌子菜肴,迎接你回来。”
黎墨夕眉眼弯了弯,走至桌边随手拿了一块糖糕,入口的滋味还是和从前一模一样,吃了便能原地飞升那般。
黎秋冥含笑朝弟弟介绍道:“墨夕,这是殷大哥,我俩半年多前在城中习剑堂相遇,一见如故,殷盼他也曾在百仙峰修道,与我们相同,都是剑修。 ”
黎墨夕转向那人,礼貌的笑笑点头。
殷盼露出亲切神色:“墨夕,我听你哥说了不少你小时候的趣事,没想到实际却是这么个翩翩少年,果真是耳闻不如一见。”
眼前少年并不比自己矮,削瘦而修长,模样俊俏。
黎墨夕直笑道:“我大哥大概将我三岁尿床、五岁掉池塘的事都说了吧。”
殷盼闻言不禁大笑:“你这才知道了,对了,你应该也认识楚瑟吧,他是百仙峰上的大弟子,我与他是表亲。”
黎墨夕吃着的三块糖糕,一面睁眼惊讶:“原来楚师兄是殷大哥的表兄阿。”
看外表能知道楚瑟应是大上一些,没想到二人还有这层关系。
殷盼道:“论修道届数的话,我比你兄长大一届,比我表兄小三届,刚好在他俩中间。”
蓦地他视线转向黎墨夕手中银剑,打量了一阵后,说道:“墨夕,你这把剑颜色好透亮,我听秋冥说此剑出鞘时剑辉极闪,是难得一见的灵剑。”
殷盼仔细望着黑土,虽眼下是安稳的收于鞘中,可连鞘身都带着闪眼的银白光。
黎墨夕将黑土稍微举高,说道:“约莫原本的铸剑石便是这色吧。”
殷盼道:“我听你哥说了这把剑的认主过程,还真是前所未闻。”
黎墨夕颔首,当时黎秋冥上山观看试炼,他便将黑土的认主过程说与兄长听。
黎秋冥道:“上回去百仙峰看凶兽山试炼,发觉潭云仙尊还是一如往常的有活力。”
殷盼闻言随即收回观剑目光,跟着笑道:“仙尊讲话还挺有趣,我们那届上峰时他便说溜嘴,有关后来笔试的撇步,我对其中一句话印象极为深刻,仙尊说--看那翅膀颜色,深到透过纸张的肯定就选凤凰!”
待他这话一落,在场三人皆是哈哈大笑,于是便干脆坐在厅堂中畅谈,交换了许多百仙峰上的趣事。
黎墨夕也将黑土的认主过程再度叙说了一次,黎秋冥虽已不是第一次听,可仍是满脸惊讶,他身旁的殷盼也同样露出佩服表情,接着又一路谈到宛如送葬般的钟响,听闻在楚瑟当届,钟响还未如此震耳,后来不知是何原因才越调越大声。
直到太阳渐渐西移至整颗落下,黎家厅堂内的欢笑声才止住,殷盼像两兄弟告辞后便欢快离去。
当晚,家中厨师果真坐了满桌子的菜肴,兄弟两人埋头苦吃,才终于消灭了大半桌子的菜,黎墨夕则喝了三大碗的鸡汤,这便是他以往最爱的姜丝鸡盅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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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之后。
黎夫人终于回到金陵,黎墨夕站在大门口迎接,而黎秋冥还尚未从习剑堂赶回。
黎夫人下了马车后,见到门前的翩翩少年,随即露出一抹温和笑意。
也许是这阵子奔波劳累,风韵犹存的脸面也显得有些倦,可身上气质仍在,金陵城的人们都说,黎家家主虽已早逝,可黎家女主人的气势并不输其他世家,以一己之力撑住黎氏、其商铺扩展之快速,同样让人无法望其项背。
她伸手拍了拍黎墨夕肩膀,笑盈盈说道:“墨夕,上回听秋冥说你在试炼上受了伤,姨母担心了好久,这次也特别从外城带回药膏,晚点你便拿去擦吧!”
黎墨夕展开笑靥,扶住她一边的手,说道:“多谢姨母,妳别担心,我在峰上也都有定时换药。”
自他住进黎家以来,姨母便极为疼他,黎秋冥有的东西他一样也未落下,若不是知情的人,总会认为是黎家女主人生了两个儿子,都是亲的!
黎夫人点点头,说道:“明日请城中大夫再过来看一看,就算伤口愈合了,还是要小心对待,万一伤到金丹就不好了。”
黎墨夕道:“好,我定会特别注意。”
其实他原本想回不必请大夫了,那伤口早已全数连结痂,只是对方言谈间提到金丹,他担心姨母又联想到兄长的身体,日夜不下饭,故他才转口答应下。
待马车上的货物卸下八成后,一名长年跟在黎夫人身旁的小朴手上提着最后两大袋包袱经过,应是黎夫人此趟出门的行囊,那家仆恭敬的朝黎夫人点了个头示意。
黎墨夕见姨母朝对方摆摆手,接着脸色又出现疲倦,似乎路途奔波极为劳累,便关切道:“姨母,那家朴是不是做了让您不高兴的事?”
黎夫人蓦地展开一抹淡笑,回道:“我们墨夕还是一样会看脸色,从小就没变,其实也并非什么大事,就是路途上马车颠簸,我被晃的有些昏倦,想早点梳洗休憩。”
黎墨夕闻言便不再多言,赶紧扶着人一同进入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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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晚间。
黎家大厅中,黎秋冥看着家中支簿道:“娘,最近剑堂里的递音符用的差不多了,我再请人去联系侯老先生多画几叠过来。”
他们在附近两三所城中也有开设习剑堂,虽没有顾家的规模大,可也算是声名远播,平时有些锁事需互相联系,便会使用递音符,而黎家已习惯向城中一位专画仙符的长者购买。
黎墨夕便道:“兄长,这次买仙符之事能否交由我来办呢?。”
他从回家当日便开始帮忙家中事务,白日里也会一起去习剑堂教习弟子。
黎秋冥听懂他的话中有话,便笑问:“你有更好的画符人选?”
黎墨夕点头,“是和我同届修道的弟子,姓陆,仙术道修的极好,符也画的精致。”
黎夫人为难道:“墨夕,可是我们一向习惯与叶老先生配合,已经有十年之久。”
黎墨夕道:“姨母,玖岚的仙符话的是真好,我们一同在峰上学习时他便时常让爻宁仙尊赞许,况且以这般年纪便要接任陆家家主之位,我想在能力所及之处多帮着他一点。”
黎夫人听闻对方年纪尚轻已需撑起一家,不禁让他想起自己儿子的处境,态度便已放软,似是被说动。
黎秋冥见娘亲神色便知已有动摇,于是说道:“娘,金陵城中几乎所有需用符的人家都是找叶老先生画符,他手上太多仙符等着画,以至于质量也有起有落,上回送来一叠递音符里便有四五张画歪了不能用,不如这次就交由墨夕去办,让他同窗试试。”
黎夫人见眼前两个小辈阶极力劝说,这才勉为其难的松口答应。
于是黎墨夕便传音向陆玖岚告知购买仙符之事,很快便接到对方回覆,说七天便能将符送过来。
黎夫人听闻此事后倒是赞许有加,原本叶老先生那儿总要等上一个半月。
黎秋冥忽地想到:“墨夕,你说的那位朋友是否就是凶兽山试炼时和你同组那少年。”
黎墨夕点头:“没想到兄长还记得。”
黎秋冥回想道:“他把定身咒用的挺好,我们在结界外观看时,有许多组的人皆使用了此咒,可都不过须臾便被凶兽突破,只有你那朋友能将凶兽定住一时半刻。”
可见各个弟子间的程度差距之大,约莫也与天生资质有关。
黎墨夕认真道:“玖岚爹娘离世的早,故他特别勤奋上进,虽只是几叠递音符,但若能帮他一点便是一点。”
黎秋冥颔首,道:“若这次仙符的质量不错,那以后便固定向他购买吧。”
黎墨夕露出笑容,道:“多谢哥。”
七天之后。
陆玖岚便将符咒送到,效率快捷,与他当时在峰上学习的态度不相上下。
此时的黎家厅堂。
精致俊秀的脸面充满笑意说道:“墨夕,多谢你。”
黎墨夕笑道:“小事而已,只是还麻烦你跑一趟金陵,怎么不让家朴送来?”
陆玖岚道:“你开口让我画的符,当然得亲自送来,也顺便见见你兄长,以后倘若还有其他符咒要画,两家便能配合。”
黎秋冥从厅外跨进,陆玖岚见了人后立即点头示意,端正有礼道:“黎大哥好,第一次替你们画符,若有什么需改进的再与我说一声。”
黎秋冥道:“昨日娘跟我说道,她最近还需要几张禁声符,说是我们在城外的商铺时常有野狗聚集叫喊,赶也赶不跑,吓的客人不敢入内,她想用禁声符让那些狗群安静下来。”
黎墨夕道:“狗这种生物确实还挺聪明,若第一次赶不跑,之后便很难赶动了,姨母或许是想换种方式,让它们发不出声音,心生恐惧便会换地方群聚。”
陆玖岚点头:“黎夫人需要几张?我现在能马上画出。”
黎秋冥报了个数后,陆玖岚便解开包袱,拿出符纸和笔砚画了起来,大约一刻钟便画好黎秋冥要的数量。
黎秋冥唤过家朴,让其付了买符咒的银子后,黎墨夕才送人出门。
“玖岚,你回去后和高渊有联络吗?”
陆玖岚点头:“他在信上总说要立刻动身来豫州找我,可我觉得实在不妥,毕竟他爹娘都在家,离家这一年来肯定也想他想的紧,故不管怎样也得多陪陪长辈,便要他再多等一阵了,或许明年年中吧。”
黎墨夕看着他的笑容,说道:“幸好你看起来精神不错,忙碌之余记得也要顾好身子。”
陆玖岚笑道:“你呢?你与肖兄之后怎么见面?”
黎墨夕想起对方与穆洵曾看过自己牵手的画面,瞬间有些赧然:“也是明年。”
陆玖岚含笑点头,不再多问,知道好友肯定也早有安排。
两人又谈笑了一阵,黎墨夕原本想将陆玖岚留宿一夜,可对方说还需赶去其他地方送符,不好耽搁,而方才陆玖岚打开行囊时,他也的确瞧见一大叠已画好的仙符,故也不能将人多留。
二人这才笑着互相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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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间,时节慢慢进入初秋。
距离大伙儿从百仙峰下来后已过三个多月。
这段期间,最后一场笔试的结果也已送到家中,黎墨夕答得还不错,黎秋冥看过后也表示赞许。
每日早晨,黎墨夕便跟着兄长一同去城中习剑堂帮忙,自己也顺便精进剑法,而一般人家对于灵剑本就好奇,能多看一把是一把,纷纷对黑土的色泽光芒感到惊讶。
今日晚膳席间,黎夫人和家中两少年提及中秋过节之事,准备让家朴列采买清单。
黎秋冥向来不挑食,便打算让家朴自各儿去规划,倒是黎墨夕,提醒了好几声要多买鱼和其他配料,绿色蔬菜什么的则是半声未提。
黎夫人听见他说完后,随即笑道:“墨夕,怎么去了百仙峰一趟回来还是不爱吃菜?”
黎墨夕抿了抿嘴,道:“姨母,我不是不爱吃菜,只是挑着吃。”
这是真的!
黎秋冥打趣道:“我记得峰上中秋烤肉时,灶房师傅都要求大家一口肉一口菜的串签,你该不会偷偷把那菜给拔掉吧?”
黎墨夕立刻反驳:“我才没有呢!都是完整的下去考,楚师兄能帮我做证的。”
每一支签儿确实都是完整的下去烤,只是吃的时候有人帮他把菜给挑走了,留他碗里的确实剩肉而已。
黎夫人笑道:“原来百仙峰还有这惯例,那我们黎家也得跟进阿,这次中秋便这样串。”
黎墨夕闻言随即朝桌边瞪去一眼,黎秋冥接收到视线不禁泛出笑意,头点了点黎夫人的方向,道:“是娘说的,你瞪我干嘛。”
黎墨夕反驳道:“还不是你提起峰上惯例!”
黎夫人见两人顾着吵,桌上饭菜已渐渐发凉,便叮咛道:“先快点吃吧!待会儿早早梳洗后赶紧去睡,明日剑堂还有得忙呢,对了,我明日清晨还需出城到城外商铺,那儿也慢慢稳定了,以后约莫几个月去总结一趟便成。”
黎秋冥道:“娘,你这几个月太辛苦了,时常远程奔波,怎不让我代替妳去?”
他已经跟母亲提过好多次了,可对方总说希望他能留在城中顾好习剑堂,商行的事等大半年后再交由给他。
黎墨夕也道:“对阿姨母,我回来后,見妳也没留在家中几次,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妳去修道了。”
他回来这三个月,不知城外商铺情况到底如何,姨母也总说只是一般事儿,她处理便好。
黎夫人笑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这孩子说什么呢,只是事情太多,这半年较为忙碌罢了,你们俩也别担心,许多事皆已忙告一段落,到时便能好好休息上数把月了。”
话落,她才见眼前两名少年点了点头。
傍晚时段。
待黎墨夕洗漱完毕,向家人道了晚安后即回到自己房间。
他将黑土放在案台上,熄下油灯准备入寝。
今日席间因黎秋冥提及峰上烤肉一事,许多画面又浮现在他脑海里,当时肖无灼帮他吃了蔬菜,带他去看月亮,还有顾子深和裴若城下的那盘棋,都是去年秋天的记忆,没想到一年的时间原来过得这么快。
下峰后大伙儿应该都各自在努力吧,再过三个月便是约定好的集会,地点在淮安顾家,黎墨夕非常期待,就是不知裴若城有没有被他兄长罚禁足,思闻至此,他嘴角不住勾起笑意。
黎墨夕望着床顶,心里头其实更加期盼明年那个夏天。
就这样躺着想了好一会儿,直至睡意来袭,他才渐渐阖眼沉睡过去。
夜半时分。
黎家后院处。
某间房的门扉吱呀一声被推开,床榻上的少年睡的香熟,一点也没被动静给吵醒。
蹑手蹑脚的脚步声缓缓在房内响起。
半晌后,室内缓缓飘散出一抹浓郁薰香,渐渐掩盖至整个房内,榻上少年的鼻息越发绵长,仿佛雷打不动那般的沉稳。
来人弯身靠近,用手探了探黎墨夕的鼻息,确认短时间内不会转醒,而后便一把将人扛起,一路飞快的越过庭院。
门外早已有接应的马车,少年被放入车中后里头的人随即伸出手比了个手势,外边接应即朝马伕点了个头,马车便缓缓地朝城口出发。
马蹄声响踏过街砖步道,发出清脆声响,不过半刻钟后,黎家门院前很快又恢复静谧。
夜半时分的金陵城仍是悄然无声,依旧没有人醒来,空气中一片静谧,像是无事发生那般。
马车也渐渐消失在街景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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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早晨。
黎秋冥在厅内吃早餐,一面等待小弟起床一同去习剑堂,可没想到待家朴将桌面收净后,应该出现的身影却仍未出现。
他心头充满诧异,毕竟黎墨夕从没这时间让他等过,兄弟俩皆是守时之人,一般都是相差半刻钟内定会各自出现在厅堂,一同用完早膳。
于是黎秋冥快步到廊上,打算去叫醒睡过头的人,推开门扉后径自绕去后头床榻,怎知却发现上头一片空荡,室内早已无人。
他心里觉得有异,因黎墨夕不曾未发一声便不见人影,他这小弟虽打小就活泼,可每每出门定会告知他或姨母,不让家里人担心。
他思来想去,认为对方只有可能是提前出发,便提起剑快奔出门。
可待他到达后,剑堂小厮却说黎墨夕今早还尚未出现,黎秋冥紧紧蹙起眉,眼下也不知人到底在何处,只好先进堂里教导弟子,并告知小厮若是人来了定要立即传报。
一直到太阳西移落下、剑堂准备打烊,黎墨夕依旧尚未出现。
晚膳时黎秋冥坐在黎家大厅中,内心已然布满焦虑,娘应是今日清晨便出了城,因自己起床时同样没看见她,黎墨夕突地这般消失不见影,眼下他压根不知该和谁说去。
在食不下咽之际,脑袋蓦地闪过个念头,没准弟弟是去淮安找顾子深了,于是便赶紧让家朴拿了递音符过来。
传音去顾家时是顾子喻接到的,回覆说黎墨夕不在那儿,可若有看到人一定会立即通知,黎秋冥心头的不安越发膨胀,若说一开始找不到人还有些生气,现下只剩于满心的牵挂担忧,毕竟黎墨夕从来未曾如此。
稍晚,他接到顾子深的回传递音,向他询问发生何事,于是他便将今日整天找不着人的事详述而出,对方听了后随即语气急促,表示明日便要过来金陵一趟。
夜晚的黎家大院,一干家朴和主人皆是带着满心忧虑入寝,心头皆挂念着黎墨夕,而黎秋冥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不停安慰自己人肯定明天就回来了,直到夜深才疲惫至极的渐渐睡去3
隔日早晨醒来后,他下了床便直接冲去弟弟卧房里,依旧是空无一人,看见空荡的房间,黎秋冥心里的焦虑惊措已无法控制,怕是黎墨夕已遇到危险了。
当晚不到戌时,顾子深便快马加鞭赶到黎家,急切地冲进门后,便道:“秋冥哥!墨夕回来了吗?”
昨日对方递音过来时他便觉得不对劲,毕竟他那发小从不让家里人担心的。
黎秋冥神色忧虑,摇头道:“还没,今日我让家朴去城上找了,还去了几个饭馆询问,皆说没看到人。”
顾子深急问道:“从昨日早上便没看到人?”
“对,我在厅里等他用膳,一直没等到才去房里找人。”
“有任何家朴看到他出去了吗?”
“没有,所有人我皆一一找过来问过,都说他们清晨起床后便没看见有人踏出家门。”
顾子深急问道:“家朴都是几点醒来?。”
“大约清晨卯时出头。”黎秋冥也答的极为快速。
顾子深心中忖量了一阵,又道:“会不会是卯时之前他便已出门。”
“应当是如此,不然人不可能凭空消失,可怪就怪在墨夕以往从来不曾这样!”
顾子深知道黎秋冥说的即是,黎墨夕断不可能让家人为他担忧,更何况是未留只字片语便不见踪影,于是又连忙问道:“黎阿姨呢?知道这事了吗?”
黎墨夕平时最孝顺姨母,怎么可能让对方操心。
黎秋冥急忙说道:“因我们在别城的商铺有事须处理,我娘昨日也是不到卯时便出城,故我起床时便也没看见她。”
“有用传递符和她说了吗?”
黎秋冥摇头:“我原想多等上一两天,看看墨夕会不会回来,二来是怕娘太过担心。”
顾子深点头,他明白黎秋冥的考量,若是现在通知黎夫人,对方手边事情没处里完又忙着赶回,众人这头也仍是毫无线索,对方这趟也等于白跑,不只城外事情没办妥还徒增好几天烦忧。
顾子深道:“秋冥哥,有尝试用递音符联系墨夕吗?”
黎秋冥道:“有,可皆传不过去。”
顾子深眉心聚拢,倘若为递音符传送不到之处,一是有人刻意挡下,或许是设了结界,二是双方距离过远,传递音支撑不到如此远程。
顾子深便道:“秋冥哥,这几天我先住在你们家可好?明日一早我再去城上找墨夕。”
虽说黎秋冥今日已派人在城上找过,可他还是想自己再寻一趟。
两人互视一阵,眉宇间皆是紧紧蹙起。
三日之后,黎夫人终于回到宅院,黎秋冥立即上前将失踪一事告知,这几日他与顾子深几乎将全城都走透了,仍是一无所获,弟弟依旧是音讯全无。
黎夫人听闻此事当下,连脚步都站不稳了,一旁心腹家朴连忙将她扶住,一路搀至大厅坐下。
黎夫人极力稳住心神,颤声道:“有没有派人出去找?”
黎秋冥赶紧道:“有的,我与子深也一同去找了,可皆是未果。”
黎夫人道:“再找!用递音符传下去,有黎家习剑堂的城镇皆让人去寻。!”
黎秋冥应声后便快奔出厅。
顾子深看着黎夫人操心模样,眼下也说不出口任何安慰,毕竟他们已经寻找多天,倘若此时还说什么几天之后人便会出现的话语,未免太过自欺欺人。
此时,黎家大门似乎有人前来,顾子深听见家朴的声音,便帮着迎出去看。
这一瞥,便于瞬间瞪大双眸!
深色的高挺人影就站在黎家大门外,手上仍是那把眼熟的黑剑。
他惊讶万分的快步上前,先与家朴说是相识之人,示意其退下后,随即开口问道:“肖兄,你怎么来了!?”
肖无灼道:“穆洵用递音符传至百仙峰上。”
他声音低沉凝重,语气极快。
几日前,顾子深收到黎秋冥传讯后,便于当晚也用符告知远在浔阳的穆洵,只是他没想到对方之后会通知百仙峰。
依穆洵的个性,肯定将事情来龙去脉一并说清楚了。
“沄澜何时告诉你的?”顾子深赶忙问道。
“今日上午。”
“今日上午!?那你怎么现在便出现在这?”
他话一出口便立即想到,对方肯定是用了递影符,这属于高阶符咒,应是只有爻宁仙尊能画出。
肖无灼没理会这问话,径自望向门内庭院,说道:“哪些地方找过了?”
顾子深连忙说道:“金陵各个角落已全数巡梭过,墨夕他姨母待会儿便会通知下去,让黎家各个剑堂的所在大城皆去找人。”
肖无灼闻言便掉头,转身就走。
顾子深见对方才来不到半晌又要离开,急急问道:“肖兄,你去哪?”
肖无灼沉声道:“找人。”
顾子深不解:“从何方找起?”
“金陵附近的城。”
顾子深着急道:“可这样不就像大海捞针吗?”
肖无灼回头看他,声音低到不能再低,只道:“不然呢?”
他脑中回荡着少年下峰之前,最后一次与他同站在小桥上的画面,对方弯着眉眼,用唇语口型朝他落下几个字。
此时此刻他人便站在明年夏天该来的地方,可黎墨夕却已不见人影,甚至不知是否身入险境。
肖无灼顿时用力紧握住落悬,力道大到腕上青筋全数浮现。
脑中仍是黎墨夕绽着俊俏笑靥,用无声口语诉说的那句--
“我等你。”
作者有话要说:心痛的无灼,我也好急好心痛!!
【用力公告:后几章字数会尽量多,让无灼不要隔太多章才找到墨夕!!约莫五六章以内!好吗! 】
※两处茫茫皆不见,可越过荆棘以后,便是花开的道路,之后肯定是双倍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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