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深望着对方, 一时间愕然的说不出话。
可如今除了这般大海捞针的做法, 眼下确实没有其他更好的法子!
于是他在肖无灼从衣襟里拿出递影符之际, 便赶紧喊道:“肖兄!我这头仍会继续寻找,一有动静就用递音符联系!”
肖无灼朝他颔首, 半句未发, 须臾间便凭空消失在原地。
顾子深见他施咒施的熟练顺畅,不禁喃喃道:“不知肖兄向爻宁仙尊拿了多少递影符,也亏得他灵力强盛。”
毕竟递影和递音不同, 传音只需耗费几丝灵力,可传递真身却是需要足够强盛的灵力才得以支撑。
一日之后。
穆洵也终于到达黎家,浔阳离金陵距离不短, 他已是用最快的速度赶到。
顾子深听见门外有动静, 知道是挂念之人到达, 瞬间便跳起身,奔了出去。
黎秋冥也从后头迎上, 知道这是黎墨夕同窗好友。
顾子深朝穆洵说道:“肖兄昨日来过了。”
穆洵点头,早料到对方肯定会用最快的速度过来。
三人快步越过大门至厅堂内, 黎秋冥将早晨时分各剑堂回传的消息一一告知。
目前众人皆已是地毯式的搜寻, 城内也已贴出寻人公告,黎夫人更是整日关在房里不出门,黎秋冥讲到此处便也打住,如今不管怎么寻找都是同样结果,三人坐在厅内相视无言,心底皆是焦虑。
顾子深和穆洵也纷纷拜托家中人手帮忙找起, 远在兰州的裴若城接到消息后也加入行动,只是过去十几天了,仍是各处茫茫不见人影。
中间穆洵用递音符问过肖无灼几次,对方传来皆是两个字:“尚未”。
声音又低又沉,足以想像心中焦灼。
如此这般的忧虑之下,日子又过去了整整十天…然后是二十天…接着一个月…
金陵城中的俊俏少年却宛如人间蒸发那般,销声匿迹,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未残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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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前。
破旧的床榻上,少年缓缓动了动眼皮。
黎墨夕睁开双眸,脑袋一股迷茫的昏眩感,而后便立即发现自己身在一处陌生房间中,房内布置简陋,有股明显的木头潮湿味,他猛地从床上坐起身,可脑子仍是昏胀,却也下意识的发出警戒,撑着身子虚晃下床。
大力将那潮湿的木门给推开,一阵海风咸味蓦地直面涌上,限于他眼前的居然是一整片的荒烟蔓草,正被强风吹得东倒西歪,不远处几棵大树长相歪扭,垂着枯叶枝藤立在地面上,景色一片荒凉。
他瞬间便瞪大双眸,不敢置信,用力甩了几下头后随即迈开脚步往咸风吹来的方向奔去,一直跑到百余尺之外,不顾衣角拖过泥泞,沾满了沙泥。
接着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黑灰色浅滩,阵阵海浪打上,沾湿了沙地后又快速退下。
黎墨夕愣愣盯着眼前一幕,整个人像被雷轰到似的,不明白为何自己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眼下他不是应该躺在黎家大宅中吗! ?
且这里除了海浪声和风声,一点儿人烟气息都没有,整片土地疑似只有他一人,他用力咽了口口水,努力回忆着昏迷前的事情,可不论他怎么努力思考,最后的印象都只停留在他和姨母道了晚安,回房后望着床顶睡下那几幕。
黎墨夕迈开脚步,顺着沙滩跑过一圈,发丝凌乱的沾在脖颈与颊面,让海风给吹的干涩杂乱。
约莫一刻钟后他发现自己已奔回起始地,黎墨夕一面急喘着气,整副思绪混乱无比,眼下唯一能知的便是此处为一座海岛,且面积不大,可看这环绕四周的景色及深灰沙滩,一点人烟的气息也无,甚至没有半只船停靠,活脱脱的就是一处荒岛!
于是他念头一闪,转身急奔回方才的破旧屋房,一边大喊着希望有人能回应,可整座岛却只有他的声音回荡,伴随着不规律的海浪拍打声。
那屋房连着四五间小屋,他一间间的用力拍开门,里头皆是严重的木头霉味,仍是无个人影。
最后在末端转角处,有一处看似灶房的地方,他推开门刹那瞬间看见里头的两人,一个模样约十一、二岁,另一个看似更小,二人站在破旧的水缸前不知在洗什么。
黎墨夕奔至他俩面前,抓住其中一童的肩头,眼眸震颤不以,无法控制音量的大声问道:“这里是哪里?你们是谁?”
那小童忙不迭地的愣住,只呆愣的傻望着他,神色同样惊慌可却没答话,半晌后便大力摇起头。
黎墨夕拽着他肩膀两侧没放,又重复问了一遍。
站在水缸另一侧的孩童蓦然开口:“公子,他是个哑巴,不能说话。”
黎墨夕猛地侧过头,看向对方:“你们是何人?这处岛又是哪里?”
小童答道:“我在孤院长大,上个月被人领养后便一直住在这。”
他指了指身旁的同伴,“他比我早来这岛上,可惜不会讲话,故我也一点东西都问不出,反正这就是个荒岛,其余我什么也不知道。”
黎墨夕愕然道:“那为何抓我而来?”
小童耸耸肩膀,而后摇摇头。
黎墨夕脑中思绪飞快,连忙又问:“抓我的人是谁?与领养你们的人是否相同?”
对方依旧是左右晃脑表示不知。
黎墨夕眼眸震争,不敢置信的望向灶房的台子,上头灰漆漆一片、破旧不堪,看的出此处应是久未人住,眼下他也不得不反应过来,有人趁着自己熟睡之际趁机迷昏,再将他流放至这岛上。
思及于此,颤栗瞬间爬满黎墨夕全身。
可对方是谁! ?又为何要这么做?况且,他身在黎家大宅中又怎么会随意让人闯进!一连串疑问不解,萦绕在他脑海。
他松开孩童,起身又奔了出去,在沙滩上快步绕过一圈,鞋履周围已沾满了湿沙泥泞,但放眼望去,海面上只有层层雾气,茫不见影,连艘船只的踪迹皆无。
黎墨夕咽了口口水,强迫自己收敛心神、定下情绪,他拍掉颊面上的一小搓泥沙,打算先行去岛内环视一圈。
只是一刻钟过去以后,他发觉这岛上似乎也只有方才那一排矮房,绝大部分的土地皆是树木灌丛,没有其他建筑,地面上皆是大把大把的枯枝散叶,就像小话本中形容的荒郊野岭般寂静可怖,远比百仙峰山脚下的杂草乱石更荒凉,小岛的最外围一圈环绕着大片深色浅滩,不管从哪一个方向望过去,海面皆是整团的雾气,整片茫茫。
黎墨夕快奔了几圈后精神已然累极,便随地而落坐在沙滩上望海,心底还是一片难以置信,明明昨日自己还好端端的待在家中,与兄长姨母一同讨论中秋佳节的烤肉,如今睁眼却只剩一人,莫名被扔至荒岛上。
他想着想着,因心绪波动的厉害,方才又跑上好几圈,身心已然俱疲,也还有残留被人下药的余阵,眼眸便渐渐垂下,低望着沙滩上一排排方才踩出的脚印,意识间越来越迷糊…最后飘过脑袋的是远方山峰上,一抹深色的人影,将亲吻映在他的唇角,朝他低声说道:“等我。”
浪潮拍打的声响仍是不绝,并没有因为谁的伤忧而停下浪花,滩上少年已然疲惫至倒在沙上,一半的衣袍脏污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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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天过后。
黎墨夕缓缓转醒时,发现自己又回到最初的破旧房间里,鼻尖传来阵阵潮霉味。
他慢慢的坐起身,发现衣衫已然换过,是一般街坊铺子能买到的衣袍,整件为素色、质地为粗,不偌他一开始穿来的黎家衣饰那般刺绣精致及舒适,虽他一向不重视穿,可带来的原物被换掉还是让他心头不适。
黎墨夕望着身上不属于自己的衣衫,此时心里也已有些底,虽同样是恐惧不安,可也并无第一次醒来那般惊惶失措了,于是他镇定的步下床,打算再去灶房一趟,外头天色已是黑漆一片,伴随着枯枝乱木,看起来与凶兽山内的景象有八分相像。
他缓缓越过几间小屋,走至转角的灶房,这会儿里面只剩一个小童。
是无法说话的那个。
他张望了一会儿,发觉昨日和自己对话的另一人不在此处,便朝唯一的孩童问道:“早些时候是你们扶我回房的?”
现下他已知道大家的处境相当,同样都关在这岛上,故是掳来的还是领养来的已无太大区别,况且他也已经冷静不少,于是语气便缓和许多。
那小童无法开口,便点点头当作回应。
黎墨夕又问道:“另外那孩子呢?怎么没看见人?”
眼前小童却面露惊惧,用力摇晃脑袋,双手也无法控制的颤抖起来。
黎墨夕惊觉不对劲,随即放大音量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对方再度摇了摇头,眼神也不敢瞧向他。
黎墨夕蓦地一愣,刹那又反应过来,快声问道:“他不在岛上了?”
哑巴小童这才应首,神情仍是惊恐,然后举起颤巍巍的手指指着他,接着又比了比自己的嘴巴。
黎墨夕双眼紧盯住他的动作,脑袋飞快运转,而后才颤声问道:“难道因为昨日他和我说了几句话,所以就被带走了?”
那小童微微点头,脸色惧怕的望向他。
黎墨夕面上血色尽失,瞬间便后退几步,哑巴小童年纪比昨日那孩子模样更小,此时神色充满恐惧,一副快昏厥的模样,以至于他自己不安之余也是于心不忍。
他站在原地惦量了一会儿,接着便转身回至房里。
眼下并不适合再继续对话,现在他已能确定掳他之人昨日也还在岛上,不只看着他将岛绕过一圈又一圈,还盯着他向两名小童问话,最后将有发言的那个孩童给带走了。
带去哪里了?下场是何?他思及于此,已是眉宇紧蹙,面上也一片苍白,神情皆是不安,甚至弄不清楚对方是否还在附近监视? !
黎墨夕压了压太阳穴努力想保持思虑清晰,将如今处境给厘清。
这海岛距离金陵不知多远,他当下既然被迷昏,说不定船只是行驶好几天才到这,故也不一定就是两三天内的事情,只是对方掳他的原因是什么?自己并未接任黎家的任何一处商铺,也才刚从百仙峰上休息完成回乡,身上并无任何特别。
他不停的转着脑袋思考,蓦然间惊觉,两名小童与他来到这岛上的原因约莫大不相同,虽然都是被扔在这,可他两次见到对方都是在灶房,手边皆在做事。
忽地房外响起敲门声,他开门之后,就见哑巴小童端着菜盘进来,放置桌上后朝他鞠了个躬,而后即快步出房,似乎一刻也不敢多待。
黎墨夕望着桌上简陋的膳食,猛然间明白过来
这小童就像是…像是来料理他生活起居,或者还顺带监视…?
总归看这样子,掳他之人准备的如此周全,短时间内应是没打算放他出岛了,可他就是不明白,此人图的是什么?
黎墨夕走到陈旧的木桌边沿,木碗中的膳点因是小孩子做出来的,故与一般膳食样貌差的极远。
可他本就不怎么在乎色香味这种东西,有得吃便好,况且,自己眼下既无生命危险,既要想办法逃出小岛,至少也需储存体力,绝食这种手段伤己让敌,并不会带来任何好处。
于是他捧起木碗,囫囵吞枣般的咀嚼起来。
半刻钟后,便食不知味的吃完东西,黎墨夕再度踏出房,迎着海风仔仔细细的在小岛上又绕了一遍。
这座海岛确实不大,连画地图的必要都没有,将速度放慢行走也不过一个时辰便能绕完,他推想着应是掳他之人随意找了个无人烟的小岛,便直接将他安置在上头。
方才在灶房他也看见许多未煮过的野菜和白米,虽然只瞟过一眼,可他记得那米的颜色白净,并无发黑及生虫,毕竟对方这般宛若囚禁的方式,定是会定时上岛补充米粮,不让人饿死。
而他找遍了四处都不见他的灵剑,可并不感到意外,既是囚禁又怎会留有武器给他,黑土定是被收走了。
天色渐渐暗下,岛的另一头一片荒芜,黎墨夕便顺着原路一路回至矮房。
上岛的第七天清晨。
某日早晨,他蓦地听见房外头有脚步声,他已经将哑巴小童的作息弄明白,除了送膳时间,对方是完全不会靠近他的房间,像是怕极了与他有接触,第二天便会消失无迹那般。
他瞟向桌边刚被吃净的木碗,更加确认此步伐声响并非孩童,于是整个人便瞬间提高警戒,想出房确认,可他才动了两步未至门边,窗边却忽地飘进一阵白稠烟雾,在他尚未反应过来时便眼前一黑,失去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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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黑。
黎墨夕转醒时,瞬间的想法便是这句话。
接着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眼上被绑着黑布,想伸手拉扯之际,蓦地发现他连手脚也让人擒住了,正四肢大张的被绑着,口中甚至被塞了一团湿布。
身躯被钳制的恐慌让他心头忍不住发颤,且只要自己稍稍一挣动,身体便是一阵酸软,完全使不上力气,脑中倏然想到阖眼前的那阵白雾,应是里头带了让人昏迷的成分,膝盖上也传来阵阵疼痛,约莫是自己昏迷瞬间摔倒在地造成。
可最让他惊恐的是…
房里还有其他人的呼吸声!
且在近处。
黎墨夕发不出半句音,揣着满心的惶恐不安,忽地一边手腕被人用力握住,对方指尖压在他皮肉之上,接着便是一阵锐利的刺痛,那人用刀划破了他手背,他甚至能感觉伤口处争先恐后淌出的鲜血,滴落至手腕,而后再落到床面上。
此处并未伤及命门,在他紧张困惑之时,蓦然间手背上传来一股黏腻的蠕动感,仿佛有东西在爬,细细小小的脚缓缓爬过他皮肤,引起一阵骚痒颤栗,接着便是他伤口处一疼,有物体钻热的感觉,一股毛骨悚然的恶心感瞬间自黎墨夕头顶生出,贯彻全身,直到脚底。
虫子入体,并不难猜。
那人在对他下蛊!
思至于此,一阵反胃感随即从黎墨夕胃中涌出,他下意识的想干呕,可嘴却被湿布塞着无法动作。
蛊虫入身便后无感,只有一开始钻进伤处的疼,室内空气宛若禁止那般,黎墨夕不知对方到底在等待什么,此时他不仅发不出声,甚至使不上力,心中满是惊骇恐慌。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他因惊惧而精神耗尽之时,忽地他手背上又是一痒,似有东西在钻,他才惊觉过来,是那虫子从他伤口处爬出,冒出伤口的一瞬间又是一疼,他蒙在黑布底下的眼眸也猛然瞪大,接着黏腻感又没的消失,虫子被人给拿开了。
他猜测外头天色应已是暗下,此人也在他床边待了整整一天。
好一会儿,他便听见桌椅移动的声音,然后是脚步声,慢慢的离床越来越远,最后是喀搭一声,门扉落上,鼻尖又传来与上午白烟相同的味道,黎墨夕脑袋越来越胀,又挣扎未果,不得不随着迷烟再度陷入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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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醒来时,已是隔日清晨。
屋内安静无声,桌面上摆着木碗,不知是哑巴小童何时送来的膳食。
他下意识的撑坐起身,这才发现身上束缚已解除,手背伤口也已上完药,黎墨夕随即明白过来,对方应已离开小岛。
他下榻之后直接步至灶房,见到哑巴小童便蹲至其身前,问道:“是你帮我包扎的吗?”
那小童点点头,神色依旧畏畏缩缩。
黎墨夕不希望他担心害怕,便伸手拍了拍他肩,说道:“谢谢你,上药上的很细心。”
见对方稍稍松下紧张之后,他又继续说道:“昨日那人就是从孤院领养你的人对吗?他已经离开这岛了吧?”
哑巴小童迟疑了半晌才微微点头。
黎墨夕确认过人已离岛,便更放心的与小童问话。
他心想着这孩子虽不能说话,但也能比手画脚示意,便说道:“你看过他实际的模样吗?年纪约莫多大?”
那小孩几乎是在瞬间便摇头,接着用手掌在脸前捂了捂。
黎墨夕反应过来:“他带着面纱?面具?”
孩子点了点头,接着露出思考状,半晌后便伸手指了指自己耳朵,捏了下耳垂。
黎墨夕见他动作心中即了然,马上追问道:“他带着耳饰?”
小童快速应首,或许是怕自己透漏的太多,瞬间又散发着不安神色,黎墨夕便站起身,不再逼问。
他一面深思这好不容易得来的线索,一面走至外头灰色沙滩。
既然带着耳环,那十之有九是个女子了!
可他完全没有印象自己曾和哪个女子有过接触,甚至是有冲突过节,脑中连一个名单都无。
他随意的坐在潮湿滩面,身上衣服仍是上岛之后换上的素色粗衣,他房里每日皆会出现一套洗好的衣衫,约莫也是那小童负责料理的。
他一面思索着虫子之事,一手压在腹部上头,眼下他终于弄明白对方囚禁他的原因了。
便是蛊虫入体!
只是下的是什么蛊,什么用途他并未得知。
他从前听闻蛊虫入身后,虫子都是待在体内不拿出,可他很确定那虫子昨日从他身体里爬出来了。
黎墨夕一想到那触角在他皮肤上滑过的软腻感觉,浑身又是一阵疙瘩。
太多问题无法解释,让他无所适从。
眼下唯一能留意的,便是那阵白烟,倘若他下回能避开这点,即使目前身上无剑,可奋力一搏说不定也有机会。
眼前忽地一阵大浪打来,黎墨夕视线便顺着瞥去,海面雾气仍重,丝毫看不见家乡的位置,甚至没有任何指引的灯光方向。
一片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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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过去。
他每日固定在床侧壁上画痕,当作计数日期,他发现自己居然在这荒岛已默默待了一个多月,而那人却也未再来过。
他天天都绕岛好几圈,想着办法逃出,可不管是何时晨、不论天色早晚,此岛周遭皆只有茫茫无际的海面,连一艘靠近的船只都没有,像是被遗忘在寂静的大海中央。
黎墨夕曾考虑下水查探,可这座岛孤立此处,不知离下一个岸上有多远,他虽然谙水性,但依照这处浪花凶猛的势头,拍在滩上时卷走的大片泥沙,大概游不过十尺便会被卷至海下。
就这般又过了好几十天。
某日开始,他蓦地又觉得头脑有点昏胀,这般感觉持续了几近三天,直到第三天后的夜半,当他被房内声响惊醒时,发现自己竟然又再度被钳制住手脚,手背上的痛感也因清醒而传至脑袋,应是方才已被划破,这会儿蛊虫应已入身一阵。
黎墨夕嘴里同样被塞了湿布,浑身酸软使不上力。
这次过程也和上回一模一样,隔了近半天的时间,在他二次昏迷前又感到手上软虫爬出伤口,然后意识即陷入黑暗。
如此这般日子持续了六个月。
对方一共来了岛上三趟,每两个月一次。
除了第一次是用白烟让他昏迷,后头几次那人不知用了什么,每到月底两三天他便会昏昏欲睡,接着清醒后便是四肢被缚,等着蛊虫出身。
在对方第三次离开之后,留下了另一小童,年纪约十岁出头,脑袋似乎不太灵活,可也是能干活儿,还提了一□□布袋的书籍扔至他房内,黎墨夕便趁着送善的时间向哑巴小童问话,看对方的手势,应是那人留下的。
而哑巴小童也因有第二人上岸之故,逐渐不敢与他对眼和互动,约莫也怕另一名孩童告状。
那麻布袋里的书册都是一般的话本故事,他望着整袋的书,心情愈发沉重坠落。
大量的书籍,与第二名小童的出现,他能隐隐感觉,对方是要将他长时间的软禁了。
这书十有七九是怕他无聊至极做出危及生命的事,故意拿来吊着他,给他点希望却又不放人,甚至派人帮他料理三餐,便是要他性命无虞。
可黎墨夕本就不是丧气之人,若能多活一天他便不可能会选择自缢。
他将那大袋书拖至床边,随便翻翻好歹有聊胜无聊,既然对方固定两个月上岛一次,一年也有六次的时间,总是有机会,他不相信他逃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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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金陵城中。
距离黎墨夕失踪已半年,各家搜寻的动作皆已缓下,这半年里顾家和黎家皆投入了极大量的人力在寻找,穆加和裴家也花了不少心力,可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最后顾黎家便在各城习剑堂中留下指示,若有任何蛛丝马迹或可疑线索定要立即通知。
而各世家出动大批弟子找人,所带来的影响便是大街小巷都有人在议论此事,顾子深觉得这是件好事,毕竟越多人帮忙,越有机会找到人,尤其百姓之间一传十十传百,消息传达的比什么都快。
于是顾子深便将黎墨夕外貌、身形、身高、佩剑等特点都发布出去,让各城都收到消息,方便百姓们按图索骥的找人,导致这一阵子茶楼里,书坊间,小摊上,猪肉铺…市井小民间相互见了面,便问上一句有没有看到大家在找的那少年,街谈巷议都是以此事为焦点。
顾子深还因此接到肖无灼的递音符,传来只有两个字:“多谢”。
声音仍是又低又重。
某日清晨。
淮安某处大街上,附近邻居斯养的公鸡发出阵阵长啼,两家之间互相叫的响亮,鸡也不让鸡。
顾家大院中。
大公子的房内,一名小朴惊慌失色喊道:“大少爷,你、你的…”
顾子喻同是眼眸震颤,可确立即用眼神示意对方小朴闭上嘴。
家朴用力将口中呼喊吞回,惊骇的望着案台上那把原本光泽优美、琴弦滑顺的灵琴。
如今却是琴身被削去大半,琴弦全数断裂,稀稀落垂在案台上。
半晌后,顾子喻的脸色从最初的震惊渐渐转为镇定,说道:“你先出去,什么也别讲。”
家朴点了点头,神色慌张的慌忙退出房,顾家为修道界大世家,从没发生过灵器被毁这等大事,他虽不懂修道,可也知道,灵器就好比主人的部分命脉,去哪儿都要带上。
如今大少爷的悦吟琴居然横尸在案台上!
房内。
顾子喻愣愣的伸手,抚过那断裂的琴台,一不小心手指便被岔出的木头断口划伤,他盯着那伤口发呆,脑内除了琴毁外,还有某人知道这事后肯定会出现的怒气神色。
厅堂中,顾子深用完膳后打算出门一趟,去将城里的寻人公告换下,他昨日让家仆去重制了一版,把黎墨夕以往常去的地方写得更加详细,希望动用所有的力量一同寻人!
怎知却见自家小朴慌慌张张的走过廊间,他眼尖觉得奇怪,便将对方唤住,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为何你神色如此不安?”
家朴低下头不敢答话,额际冒着汗滴,于是顾子深又蹙眉追问了一遍。
对方这才颤巍巍的说道:“是大、大公子,他、他…”
一句话愣是说不出口。
顾子深瞬间大惊:“兄长!?兄长怎么了!?”
还没等到小朴答话,顾子深脑袋蓦地闪过半年前黎墨夕失踪一事,怕是顾子喻也遭遇危险,便拔足往对方卧房方向冲去,然后不管不顾的用力拍开门扉便冲进去。
一进房即看见顾子喻人还好好的站在桌前,他先是整颗心松了下来,纾出一口气的同时,视线往下移,便看见悦吟尽数毁损的模样,于是又立即倒抽口气。
顾子深双眸剧睁,看着眼前惨状,结巴道:“哥…这、这是……”
顾子喻摇摇头,语气极力保持平静,说道:“我也不清楚,一早起来便这样了。”
顾子深脑子好似打结,心绪不稳的说道:“那、那要先通知若槐哥吗…?”
眼下悦吟被毁,他下意识反应居然是通知裴若城的兄长,可他却也没意识到哪里不对。
怎知顾子喻却没任何表示,只是静静盯着那琴,似在发楞。
顾夫人从廊上经过,见大儿子房门半开,便自然的踏进房要道早,只见两个儿子围在案台边沿,上头放置的灵琴已是破破烂烂。
她瞬间发出一声尖叫,而后便是顾老爷和所有家朴赶到。
顾家家主见此惨状,脸上神色颤动,可不过须臾便立即收敛住,镇定问向大儿子:“青瑀,这是怎么回事?”
顾子喻道:“我也不清楚,早晨起来便发现了。”
顾夫人声音里带着哭腔,颤声道:“你与、与若槐…说…说这事了吗?”
顾子喻垂下头,瞟了眼悦吟,而后才轻声道:“我现在去跟他说。”
然后即缓步出了房,在廊间用递音符传递讯息。
对方只传了“等我”两个字。
顾子喻垂着眼眸,完全能想像那人看到悦吟后,会怒极至何种程度。
一个多时辰后。
裴若槐便到达顾家。
走廊上,家仆见高大的黑衣青年已到达,皆纷纷闪身至远处,本来裴大公子平时就已够吓人,如今更是面若寒霜,一双狭长凤眼凌厉到似要将剑出鞘,这模样着实可怖。
对方快步踏过廊间,极其熟悉的步至廊底,越过转角后便推开门。
只见房内另一人坐在窗边,听见开门声便立即回头,那张总是散着浅淡笑意的温雅脸面,如今却是沮丧难过。
裴若槐将视线移至案台上,目光触及破损的悦吟,温度便骤然下降,好似冻的要下雪那般。
此时顾子深听见家仆禀报,知道对方已来,便急急忙忙的冲至兄长房间。
裴若槐朝着他,沉声问道:“谁做的?”
他语气发厉,凤眸满布阴郁,顾子深虽知道不是针对着自己,可仍是一股敬畏害怕,便颤颤开口道:“不知道…”
顾夫人跟在小儿子后头一同入房,同是神色不稳,不知是被来人那股气场震到,还是因大儿子悦吟被毁难过至不想开口。
裴若槐眉心紧紧蹙起,又一开口之际,顾子喻却突地靠近,轻轻拉住他一边胳膊,轻声道:“若槐,你别这样,会吓到子深和娘的。”
他拽住对方手也慢慢往下,牵住对方手掌,接着用眼神无声望向对方。
裴若槐静静看了他半晌,表情才稍微收了些。
顾夫人见状便赶紧拉着小儿子出房。
顾子深步至房外后不自觉的呼出口气,毕竟他真的挺害怕裴家兄长,尤其对方生气模样!
方才裴若槐散发的怒火烈焰似乎有形体那般,似乎要燃烧至房内各个角落。
而在他思闻即此的同时,蓦地发现身侧娘亲也同舒了口气,母子俩一个对视,皆是默契。
嗯,大家都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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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室内。
顾子喻见家人出房后便将手默默松开,视线又飘回悦吟那头,对方却在瞬间回握住他,然后一把扯过,将他整个抱至怀里。
裴若槐圈着人,低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声音不若方才对其余人说话那般凌厉,仔细听甚至能分辨出几分温柔。
顾子喻在他怀里摇了摇头,垂着眼睑说:“不知道。”
裴若槐凝视着他发梢,半瞬后蓦地扯住怀中人的一撮发尾,轻轻往下拉,让他脸面顺着姿势抬起。
顾子喻便维持着仰头姿势,任眼前人扯着没放。
他望进裴若槐的眼里,瞬间便看懂那眼神想告诉他的东西,于是他抬手摸了摸对方面颊,想让那双凤眸中的怒意缓和下来。
裴若槐方开掌中发丝,压着怀中人的后脑便亲上去。
长长一吻过后,他的唇仍游移在顾子喻颊边,低声道:“这几日我住在这,陪你。”
手掌也在对方背后顺抚,一下又一下。
顾子喻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将脸埋在他肩上,手指仍是拽紧对方肩头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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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家厅堂内。
顾家家主与夫人,以及小儿子都在。
顾老爷道:“听说若槐到了是吗?”
顾夫人点头,道:“青瑀看起来非常难过,毕竟悦吟已经伴了他五年,突然发生这等坏事,心情定是大受影响,可现下有若槐陪着他,我也能安心许多。”
她提及大儿子时语气里充满担忧,可提到裴若槐时,那担忧便又减去几分。
顾子深也极为难过悦吟之事,但又无法理解母亲说的话,便忧心忡忡说道:“若槐哥方才那模样看起来是怒极了,让他陪着兄长真的没问题吗?我担心哥也会怕。”
“……”顾夫人望着小儿子,表情一言难尽。
自家孩子迟钝她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可眼下还看不出来实在有些离谱,便语带艰难的说:“末宇,你不是和沄澜感情还挺好…?怎么还是这样…?”
顾子深闻言,立即道:“我和沄澜感情当然好!我以后可是要、要……”一句话憋红了脸,愣是没说出。
顾老爷看着儿子一副傻样,不禁摇头说道:“你想成亲也得等你兄长先成完,毕竟长幼有序。”
顾子深不平喊道:“可大哥他又没有对象!我得等到什么时候啊!”
顾老爷:“……”
无语之际忍不住瞄了下自家夫人。
妳看,我们家小儿子有多蠢!
顾夫人干脆自顾自的将话题掀过,只说道:“有的有的,反正到时你便知道了,还是先谈谈悦吟的事吧。”
上午大家第一时间看见悦吟的惨况,心绪自是不稳,可眼下已过去半天,自然已沉下思绪缓过神。
有了黎墨夕失踪的前车之鉴,这会儿顾子喻只是琴损,人还安好稳当便已是万幸,毕竟外头有关少年失踪的事仍是满城风雨,越传越心惊。
顾夫人向顾老爷问道:“这灵琴能修复吗?”
顾老爷沉重开口:“些微的损坏应是能,可悦吟伤的极重,不知是否可以。”
闻言,顾夫人随即面露担忧。
顾子深忍不住气道:“可恶!灵剑斩灵琴,实为修道中大不敬!”
因灵琴不可能被一般无灵力之物所伤,他早上看过悦吟,其损坏之处皆是利刃所留下,唯一凶器便是灵剑了!
顾老爷听见这话,猛然开窍一顿,便于刹那用力站起身,说道:“对了!是灵剑!”
这就是了!
上午大家吃惊之余皆未想到这点,既是灵剑所伤,那么悦吟上头必定有灵气残余。
一家三口便赶忙往顾子喻房间快步而去。
正当顾子深准备探手推门时,却被顾夫人给拦下,她朝顾子深使了个眼色,表示:“你裴大哥还在里面呢!别乱开门,万一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
怎知顾子深压根看不懂母亲在眨什么眼,又伸出另一手要推门。
这次被他爹拦下。
顾夫人朝自家老爷点了下头,而后才出手敲门。
几乎在的一下敲响瞬间,房门便被打开,裴若槐从里头步出,沉声说道:“青瑀方才睡下了。”
他语气沉静,听不出半分波澜。
方才他抱着人想哄睡,可对方躺在他怀里,眼睛却直直盯着案台上损坏的琴,过了许久才将脸转回他胸前,似乎是想累了,终于才见见沉入睡梦。
裴若槐又道:“叔叔阿姨,今晚我能否住下?青瑀情绪仍不稳定。”
顾夫人自是连连点头,她这大儿子平时虽然从容淡雅,也极少有情绪不稳的时候,可若是真给碰上了,那就得眼前人才有办法了!
顾老爷道:“若槐,方才子深提及重点,眼下我想进去看看悦吟上头残存的剑气。”
裴若槐朝他颔首,而后便进房将琴拿到后院石桌上,然后道:“上头剑气我刚查探过了,不过还得让子深做最后确认。”
因他只看过那把剑几眼,还是在凶兽山结界外头,可他一向不会认错剑气,即使只有一眼。
顾子深不解:“我?”
对方点了头,用眼神示意他靠近那琴。
顾子深站到琴前,认真打量了会儿,突然双眸颤动,面露不可置信的表情。
顾夫人急道:“怎么了这是?”
顾子深朝裴若槐望去,对方见他神色如此便已了然,故朝他点了下头。
顾子深用自己都充满怀疑的音调,道:“…是、是墨夕的黑土…!”
顾老爷也露出惊讶之情:“墨夕?可他人不是失踪半年了吗?”
几个月前,顾家还大动人手一同寻找。
顾子深垂头惊愕道:“怎么可能…!”
墨夕怎么可能会毁了悦吟! ?
不对!况且若人已回至金陵,又为何不出现! ?
裴若槐道:“你那朋友不是已失踪已久?”
当初裴若城也请父母派出一些人手帮忙追查,故他自是知道这事,也听闻肖无灼在各大城中持续寻找黎墨夕下落。
“不可能是墨夕!”顾子深大声道。
他们聚在院中交谈,一干家朴皆是好奇地听上两句,这回见顾子深居然喊了起来,各个更是聚精会神的听上了。
顾夫人也算是看着黎墨夕长大,可如今悦吟损坏在前,现下又确认上头剑气为黎墨夕配剑,她急道:“子深,墨夕为何要砍坏你兄长的琴?”
顾子深听见她娘这样说,惊道:“娘!不会是墨夕!”
顾夫人也急道:“可这上头剑气不就是他的配剑吗!虽说墨夕失踪已久,但他的剑可是跟他一同失踪的,现下突然出……”
顾夫人讲至此处便突然打住,与小儿子对看,又颤声说道:“会不会是墨夕已回金陵,为了…为了毁损悦吟,才避不出面?”
顾子深眼眸震颤,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脑中快速转起,忖量了片刻后,道:“肯定是有人拿黑土破坏了悦吟,好方便嫁祸给墨夕。”
顾老爷点头,觉得小儿子判断的有理。
他转头向裴若槐问道:“青瑀可曾与人结仇?虽然这可能性很低,可还是得问问。”
裴若槐直接摇头。
顾老爷看着断弦,皱起两道眉,疑道:“对方既然有目的而来,能避过守夜的家仆实属合理,可青瑀怎可能毫无察觉。”
顾家家主这番话倒属实,顾家虽为修道世家,可也不是什么机关重地,一般入夜只会留一两个家仆轮替,有的宅院则是大伙儿一起去睡,连入夜值替的都没有。
家仆没有修为,值夜也只是防一般宵小入内偷东西,对方若是身怀灵力及修为,真心想闪过是轻而易举的事,只是顾子喻的修为也高,怎可能一点声响皆无察觉。
顾夫人大惊:“对方朝子喻下药了?”
裴若槐道:“没有,室内也无任何薰香的味道残留。”
这点他很确定,方才趁人睡下后他便查探过一遍了。
顾夫人道:“那对方是如何毫无声响的毁琴?”
裴若槐道:“符咒,禁音符让声音不传出,锁音符让声音不传出。”
他一席话讲得极为快速,在场人脸色皆是剧变。
顾老爷道:“房里可有遗留的符咒痕迹?”
裴若槐摇头:“没有。”
此两种符为中阶符咒,用过后便消失无痕,毕竟符咒不若剑与琴,剑有剑气,琴有余韵,符咒则需高阶才会有残余的灵气。
顾子深见母亲眉头深锁,便朝着他娘说道:“娘妳先别乱想,一定能有证据证明不是墨夕!”
顾夫人不出声,依旧呆呆深望着大儿子被毁的琴。
顾子深转头向裴若槐说道:“裴大哥,待会我便出去一趟,寻看有无黑土踪影。”
若说黎墨夕半年前便失踪不见人影,但眼前至少剑影已现,悦吟上头黑土的剑气货真价实,代表此剑这时间或许还在城内。
裴若槐担心顾子喻醒来不见他,于是便留在顾家,没一同外出寻找。
院中一群人便散去,偷听的家朴们也纷纷回到自己岗位。
下午,顾子深踏遍城中,皆没有银白长剑的消息,他心想或许是持剑的人早已出城。
在他心底,已主观的将现下持有黑土的人和黎墨夕做出区隔。
待他回到家时顾子喻已转醒,与裴若槐一同坐在厅里,神色看起来有些落寞。
顾子喻见弟弟回来后,便道:“子深,辛苦你了。”
他一睡醒就听说子深为了悦吟一事,从中午便出门探查了。
顾子深道:“兄长见外了。”顿了下后又说:“可惜我什么也没找到。”
顾子喻道:“我都听若槐说了,关于悦吟上残留的剑气。”
他此番话落,就见自家弟弟握紧了手中的剑,不发一语,于是他又道:“我相信不是墨夕做的。”
顾子深猛然看向他,只见他兄长朝他露出一抹安慰的浅笑,他差点红了眼眶:“哥…”
明明被毁坏陵琴的人是兄长,现下居然还轮到对方来安慰自己,而他今日在城中找整整一下午,除了想找出毁坏悦吟的凶手,也想证明这事不是黎墨夕所为,他俩从小看着彼此长大,可说是知根知底,倘若今日恶名是落在自己身上,黎墨夕肯定也会倾尽全力替他找出证据。
顾子喻关切道:“子深,先用晚膳吧,跑了一天肯定累了。”他说着便走近对方,伸手拍拍自家弟弟的肩膀。
顾子深垂下脸,点了点头。
隔日中午,顾子深便将悦吟的消息用递音符传至黎家,虽他肯定步凶手不是黎墨夕,可毕竟黑土为黎墨夕配剑,既已现世便需通知对方家里,说不定层层追下去,便能得知黎墨夕下落。
不久他便收到回覆,对方语气听起来极为惊讶,还伴随好几声咳嗽声,黎秋冥回道,他这几日受风寒感染,况状颇为严重,他母亲则是出城一趟,尚未回院,眼下他便先派人来了解状况,待他病好定会亲自拜访一趟。
顾子深听他说话时咳嗽咳的急,便让他在家中好好休息,待病全养好再来也不迟,反正眼下琴已毁,就算黎秋明抱病赶到也于事无补,况且有裴若槐在,能帮忙探查此事。
接着他又将消息传递给穆洵和肖无灼,片刻后立即收到穆洵的回音,却没有肖无灼的。
当他回完穆洵,走出房后便有一家朴迎面而来,说门外有人找他,顾子深步至大门后,发现竟是肖无灼站在那!距离他传递讯息后不过几瞬的时间!
顾子深:“…肖兄这又是用递影符?”
肖无灼简单点头,开口就问:“琴呢?”
顾子深带着他进到庭院中,悦吟还摆在石桌上,肖无灼靠近一看,发现确实为黑土剑气,猛地握紧手中落悬,道:“有看见人吗?”
他指的是损琴之人,言谈中也是直接将黎墨夕区隔开。
顾子深自是了悟,道:“没有,唯一的线索便是这剑气。”
肖无灼沉眼望着悦吟,冷声道:“这人拿了他剑,必定知道他下落。”
顾子深道:“我昨日已在城中绕过,到处皆不见黑土剑气。”
接着他便将昨日院中谈话全数告知肖无灼。
提及他娘怀疑是墨夕所为时,他见对方掌间一紧,再度将黑剑给握牢。
待他全部陈述完毕,肖无灼只低声说了句:“他不会施符咒。”
黎墨夕对仙术道是半分不熟,他清楚的很。
顾子深道:“我知道,可我娘并非修道中人,如今兄长发生此事,她一时半刻还听不进我的话,你别怪她。”
此时裴若槐刚好从院外走进,一身黑衣,手持榆悠。
他见肖无灼出现在这里也未显讶,径自朝他道:“到处皆无他剑上气息。”
顾子深正要回答,一旁肖无灼却先开口:“对方既拿他的剑,必定完事之后便将其隐起,除了这把琴,其余地方要寻到一丝剑气实为不易。”
裴若槐颔首,说道:“金陵城内我已全数查探过,灵剑若不是被带出城,便是被人以界或符封之,可灵剑若不为其主所用,应是有排斥反应,只是这反应可大可小。”
肖无灼道:“此人知道灵剑的习性也懂得用咒,要把人藏起便也不是难事。”
他语调极沉,带着难得一见的冷厉。
顾子深见对方二人一来一往的对话,简直是满头雾水,方才他还以为裴若槐是要跟自己说话。
这两人皆身穿深色,而顾家标志性衣饰为青色,所有家朴也都是,故浅青中两抹深,在顾家院中很是显眼,只是气质上一人锋锐凌厉、一人冷淡疏远,皆是顾子深不好面对的类型。
肖无灼与裴若槐有几面之缘他自是知道,毕竟大家都在百仙峰上待过,可认识归认识,交情有这么熟的吗?怎么若槐哥问都没问就知道肖无灼是为黎墨夕而来?
更离奇的是,俩人不用前言后语便能讨论起来。
肖无灼道:“待会我便会出城。”
裴若槐道:“有任何线索了吗?”
肖无灼垂下眼,淡淡摇了摇头:“没有。”
顾子深见两人还在交谈,目光便在他二人身上转来转去。
谁能跟他解释一下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
于是他忍不住插话道:“若槐哥,你与肖兄之前说过话吗?”
一般不熟之人不都是先点头致意,然后寒暄问好,接着解释状况,最后再开始讨论事情吗?
怎知裴若槐只瞟了他一眼,没有开口,径自将视线移回损琴上,肖无灼则是直接转身就走,连一句话也没留。
顾子深:“……”
到底熟还不熟!?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仍是无灼心痛的一天...
我也同样心急两人分隔两地!
【已经尽量把每章字数放多,不让无灼隔太多章才找到人,再三章!就三章!!】
【并且之后更新都提至早上9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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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子深的灵魂拷问﹚
子深:所谓小攻们的聚会就是这般少言少语吗!?
无灼:眼下他人失踪,我无心多言(低沉)
若槐:青瑀灵琴被毁,我必定手刃损琴之人(严厉)
高渊:我在南阳,刚下床榻,大家可好!?(巴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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