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家灭门一事在百姓们惊惧的情绪中已过去近一个月, 可仍是谜雾重重, 半分未解。
顾子深日日为了好友们是劳心劳力, 几乎是用尽了心力在追查。
某日早晨。
顾子深晨起下榻之后,忽地感觉手脚酸软, 且头重脚轻。
这状况一连持续了三天, 异状不只未消,还日益增重,于是顾夫人便赶紧唤了大夫来过, 并一脸心急在床侧观诊。
老大夫坐在床边细细把脉,听了许久后却说不似风寒,可目前也无其余病症显发, 便留下几帖补身的药, 说隔几天日后再来。
顾子深因此好几天未去城中的习剑堂帮忙。
他整日待在房间无聊, 终于在第三天的下午嫌的发慌,便干脆拿起玄宁到房外后院自我练习。
怎知才刚将灵剑出鞘, 他便觉得身体不大对劲。
于是他皱眉,重重挥出一剑后, 脚下却蓦然瘫软。
他蹲下身, 用剑尖支着地,视线惊恐的望着剑柄处,一滴冷汗缓缓的从颊边落。
他居然……居然完全使不出灵力!
几日以前,腹部金丹仍运转顺畅,眼下却像被硬生生封住一般,他能感觉在他动用到丹灵时, 只有极其微弱的灵力泄出,不似以往那般有爆发力。
他用力直起身,再度朝墙面挥出一剑,可依旧是相同状况。
因他丹灵注入不够,压根支撑不起灵剑所需,故才挥上两剑而已,额际已然汗如雨下。
顾子深心生惊惧,不明白怎会突地发生这般事,这三天来他一直以为自己是风寒前的酸疼。
于是他突然猛然一惊,蓦地联想到,难道体内那股酸软是金丹出问题的原因吗! ?
傍晚之际,故家四口于在厅堂内用膳,顾子深极力保持镇定,尽力用稀松平常的口气告知他爹娘有关此事的猜测,没想到母亲当下仍是惊的晕了过去,顾家家主将人抱回房之后便立即差人去请城内最出名的修道名医。
晚间入寝时,顾子深坐在房内榻上,盯着床栏呆望,顾子喻则在旁陪着弟弟,见对方这副失神模样,便伸手拍了拍他背。
蓦然间,顾子深开口说道:“哥…我终于知道当时悦吟被毁,娘让你告知裴大哥时你为何有所迟疑了。”
眼下自己也是拖着,不敢告知。
而当时灵琴毁损以后,裴若槐在顾家陆陆续续住了近一个月,直到最末几天他才明白爹说的“要成亲也得等兄长先成”是何种意思,因他看见两个哥哥在后院的亲昵行为,这才瞬间明白过来。
顾子喻听弟弟如此诉说,便了然道:“子深,你还没和小洵说这事?”
顾子深几不可闻的点了个头。
顾子喻想了想,最后仍是将脑中各种劝说的想法压下,只简单说道:“先和小洵说吧,倘若他知道你未在发生之际就告知,肯定会生气的。”
这立场不论放在谁身上都一样,毕竟双方都是彼此的心系。
顾子深建弟弟已被说动,便朝他又打气了一会,才默默出了防,留给二人用递音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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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后的傍晚,穆洵便赶到了。
当他急急忙忙的推开房门后,便见顾子深坐在案台旁发呆。
“子深!”穆洵快步奔向对方。
被唤的那人蓦地抬头望向他,呢喃般的回道:“沄澜。”
穆洵直接用力将他拉起身,抬眼仔细打量着对方神色。
从他认识这人以来,对方便从没有出现过这般失魂落魄的样子,可眼下状态似乎又比这四个字还更为糟糕。
于是他语带着急的问道:“子深,你身体还好吗?”
顾子深垂头望着眼前人的俊秀脸庞,蓦地回身般的用力拽紧穆洵两侧手臂,说道:“沄澜…!我…我没有灵力了…往后该如何、如何去与你爹娘提亲…!?”
穆洵闻言是又气又心疼,便道:“你居然还想到这个,眼下是你的身体更重要吧!先把原因弄清楚了,其余事情再慢慢处理就好。”
顾子深断断续续地说:“可我如今没有灵力…怎能…怎能和你在一块…我……”
穆洵压根不想再听这种话,,他心焦如焚的奔来,是惦记着顾子深的身体和心情,何况这事与他俩在不在一起有何关联,他也不可能因为此事就嫌弃对方,于是便直接打断他:“子深,这是两码子事,你别混为一谈了!”
顾子深看着眼前这人,仍是过不去心里那坎儿:“可我灵力无法施展,就这般样子,以后还怎么与你并肩一块儿…!”
他一思及此,便无法凝神再做其他事,自丹灵削减之后他头一个忧心的便是此事!
于是在昨晚告知对方实情之后,顾子深便一直呈现恍惚出神之姿。
穆洵见他硬要绕着这些事情打转,便有些生气了,直接说道:“我能保护自己!”
顾子深仍是坚持:“这我自然知晓,可我如今灵力尽失……”
“你别说了!”穆洵干脆提高音量再度打断。
他进房已过半刻钟,半分有关于对方身体安危的状况都未得知,就医直听顾子深在那纠结这些没必要的东西。
他根本毫不在意对方有没有灵力!他担心的是此怪症会不会危及生命!
穆洵望着他,见他动着唇又要开口,约莫又是要继续复述方才那些,于是心中怒气便直升,转身即要离开。
顾子深连忙跨步追上,抓住他胳臂:“沄澜,你别走…!”
穆洵身子被拽住没法前进,可又已然气极,便转头大声道:“顾末宇!你到底在想什么!难道我是喜爱你的剑法和你的灵力吗!说了半天都没在重点上,放手!”
顾子深慌乱失措道:“不是的,只是我、我…”
穆洵不想与他纠结在这话题,眼下只想出房先静一静,可对方又不穰他出房,于是便又怒道:“是不是我回去把浅音一把折了,就会变成你配得上我,我也配得上你了!”
顾子深眉眼里全是焦急:“不是的!…我、我……”
他急得说不出话,只见眼前人眼眶已红,他想也没想,第一反应便是将对方一把扯过,用力抱进怀里:“沄澜,我不是那意思!你明明知道…”
穆洵吸了两下鼻子,仍是语气带怒:“我知不知道是一回事,可我不想你看低自己。”
怀里的声音已些微哽咽,顾子深心中极为不舍,从以前到现在,他何时让对方哭过,于是便将人抱得更紧,不停复诵着道歉的字句。
半晌之后,穆洵也稍微冷静下来,声音从对方怀中闷闷传出:“倘若以后你再讲一次那些话,就别想我再回来了。”
顾子深赶紧道:“好,以后绝对不讲!”
穆洵得他承诺,这才慢慢的将脸抬起,眼角还有些红痕,顾子深忍不住吻了吻那片红,一路从眼尾亲到他下巴,可他亲着亲着便有些按捺不住了,胳膊稍微一施力,便将人压在桌边,手也绕至穆洵腰后腰一按,两人身躯瞬间便无缝隙的贴至一起。
二人早已于三年前便有过肌肤之亲,后来只要是睡在同房,顾子深皆会忍不住缠上去。
此时两人身体贴合,顾子深轻啄着对方眼角,小声求欢道:“沄澜…能不能…”
穆洵自然是感觉到了他的反应,便偏过头轻轻回道:“嗯。”
…
…
隔日。
顾子喻在厅堂见到弟弟,发现对方神色已不像前几日失落,他含笑道:“听家朴说小洵昨日晚间就到了。”
顾子深点头:“沄澜现下还在睡,待会我拿早膳进去给他。”
顾子喻道:“这几日你和小洵多出去走走,既然他来了就别闷在家里,出门散散心也不错。”
顾子深面色露出不解:“为什么?谁要散心?”
顾子喻:“……没事,是哥操心了。”
顾子深一边喝着豆浆,一面问道:“娘大概还要几日才回来?”
那日顾夫人晕倒后,家朴一阵手忙脚乱,可谓是顾家上下都乱作一团。
而顾夫人清醒后第一件事便是去打听附近有名的修士大夫,听闻不远处的外城便有一位,于是便立即出城拜访。
顾子喻道:“来回大概五日,应是后天才到家。”
顾子深闻言颔首,接着便欢快的进食,一面想着能尽快将早膳端进房给人吃,待两兄弟快用完膳之际,厅外忽地跨进另一道身影。
顾子深见人已醒,便赶紧起身快步走至身侧,一手搭在他腰后轻扶,道:“沄澜,怎么不等我拿回房就好?”
穆洵笑道:“既然我已转醒了,出来吃便好。”
他额边发际上,还有方才洗床洗漱时未擦干的水滴,顾子深抬手将其轻抹掉,两人才并肩走至桌边坐下。
顾子喻眨了眨眼,望向对侧二人,穆洵的唇瓣显而易见的有些红肿,他盯了片刻才移开视线。
……他这小弟,到底是亲上多久才将人弄成这样,每次他见穆洵唇肿时都很想问问顾子深。
穆洵礼貌唤道:“子喻哥早。”
顾子喻浅笑道:“小洵早,昨日睡的还好吗?多亏你赶来,看样子子深的心情已经好多了。”
其实对方肯定睡的听好,因穆洵对顾家大宅也并非不熟悉。
穆洵露出一抹无奈的笑,说道:“这傻子昨日还一脸忧心忡忡。”
“那也幸得他傻,才遇的见你。”顾子喻意有所指道。
顾子深俊脸露出烂烂笑靥,将一堆食物摆至穆洵眼前,然后开心说道:“对对对我傻,沄澜你赶紧吃!别饿着了。”
手上也不停往穆洵碗内夹入食物。
顾子喻望着穆洵身前堆满碗的热食,忍不住说道:“你夹这些沄澜真吃的完吗?”
穆洵:“吃不完。”
顾子深:“吃的完。”
接着便是穆洵朝他瞪来一眼,他才赶紧停下手边动作。
顾子喻笑出声,说道:“没关系,那就慢慢吃吧,我先出去了,若槐待会儿便到。”
他话落后便起身,从容不迫的步出了厅堂。
顾家大公子在灵琴被毁后,最初几个月虽心情低落,可整体仍是从前那副淡雅悠然之样,不曾变过。
穆洵忍不住道:“子喻哥真厉害,心情已经调适得这么好。”
顾子深道:“娘总说有若槐哥陪着,兄长定能很快打起精神。”
接着他面朝穆洵,认真说道:“可我有沄澜陪着,肯定恢复的比兄长更快。”
看看!他现在就已经觉得好多了!
穆洵含笑看了他一眼,“是谁昨日还胡说八道惹我生气的?”
顾子深立即握住他未拿筷的那手,小声说道:“我们以后别提这个了好不好?”
昨日穆洵转身要走那一刹那,他是真感到害怕,只想抱紧眼前这人,不让他离开自己半步,更是不舍对方气红了眼眶。
厅堂中,两人又交谈好几句,顾子深虽已吃完早膳,可仍是想陪在对方身边,看着穆洵吃着东西,对方进食的动作一如在百仙峰上那般不疾不徐,姿态优雅,总能吸引他全副心神,故他望着望着,眼里也不自觉的堆满情愫。
而打自穆洵赶到顾家那天起,顾家小公子便又恢复以往开心之态,天天都心情欢畅。
顾夫人一路挂肚牵心,连夜带著名医回府时,就见到小儿子意气风发模样,吓的她以为儿子不只灵力被封,连脑子也一并坏了。
午后时分。
顾子深坐在椅上让修士大夫把脉,一面盯着身侧穆洵的神色,豪不在意自己把脉的结果,而穆洵正极为谨慎的望着大夫,就担心自己会漏听什么重要结果,两人专注于听诊的状态,宛若穆洵才是有症状的那人。
半晌后,大夫觉得脉象毫无异状,便将手放在顾子深腹部上方,闭眼感受金丹。
接着又过了半刻,待他睁眼后,随即朝站在另一侧的顾夫人道:“夫人,您家公子金丹没有问题,我能感觉灵力在里头顺畅流转,只是不知为何无法传递出来,似被东西封住。”
顾夫人蹙起眉,急急问道:“是毒吗?若是毒那定有方法可解吧!”
“不是毒。”大夫摇头,又道:“若是下毒则应不只灵力被封,定会连带伤及金丹,可公子的丹元目前仍是完整无损,只是眼下无法立即找出封灵的症源。”
而后顾夫人又陆陆续续的与大夫交谈了近一刻钟,询问如何能解,可大夫实在也束手无策,她最后只好失望的将人先送出门。
挂心忧虑之际,一方面也担心儿子心情无法调适,怎知待她步回顾子深房间时,便见到穆洵坐在床侧和小儿子交谈,话才说到一半顾子深忽地将对方整个人抱至身上,笑脸甚至堪比正午阳光,顾夫人冷不防的惊了一下,回过神后才替两人将门轻轻关上。
可儿子毫不掩饰的愉快也让她蓦地转念一想。
即使灵力无法恢复又怎样,至少人还安全无虞的待在家中,这便是最大的福气!近几日她寻大夫的路途上,不时听见坊间关于黎墨夕的传闻,她这才惊觉,对方竟已失踪了近五年,连个消息线索皆无。
眼下虽然儿子灵力被封,可方才拉着穆洵的那模样,看起来既快乐又满足,毫无抑郁寡欢之情。
况且顾家在淮安深根固柢,即使往后顾子深不继续修习剑道,没了灵力,照样能做顾家习剑堂的幕后管理。
没错!这就是家大业大的好处!
思闻于此,顾夫人便觉得拨云见日,几天来心中的阴霾全一扫而空。
果然儿子的天生乐观有一部分便是遗传自己!
晚间。
裴家大公子便已达顾家,仍是一身黑衣,手持着榆悠。
只是这次他身后还跟了另外一个人。
裴若城满脸哀戚,一见到顾子深便往前扑上,只差没泪流满面,大喊道:“子深!你还好吗!听说你真的残了!?”
一旁穆洵直接失笑出声,对方这副夸张模样,让他蓦地怀念起百仙峰上大伙儿欢乐相处的种种,心头便是一阵温暖开心。
顾子深嫌弃的将裴若城拉开站好,回道:“我好的很,倒是你,闭关期间还好吗?”
裴若城擦了擦根本不存在于眼角的泪滴,说道:“闭关就是痛苦阿!不到三餐时间不准用膳,申时必须起床,刚入亥时得熄油灯上床,还规定要将所有中阶符咒给画熟,半刻钟至少要能画出十张。”
穆洵认真听着他抱怨,然后存疑道:“这不就是一般人的日常吗?作息时间甚至比在百仙峰上时都更宽容,半刻钟画上十张对于修仙术道的人来说也实属简单,玖岚画符极为熟悉,半刻钟能画上五十张有余。”
顾子深也不解道:“不到三餐时间本来就不用膳,吃吃小点即可,有什么好哀叫的?”
裴若城伤心欲绝道:“你们不懂!都不懂!”
只有他家白毛小狗能懂他的忧伤!
顾子深道:“对阿,确实不懂你在无病□□什么,没病还闹?”
裴若城大叫:“我有病!”
穆洵:“……”
大概脑子真有病。
顾子深瞬间便被裴若城的有病宣言给逗乐,笑的直弯腰。
而裴若城方才一喊出口自己便愣住,为了掩饰错话,他即假意咳嗽了声,状似正经道:“别闹了,你不是灵力被封吗,怎么看起来如此愉快?”
顾子深擦了把眼角,同情无比道:“还是先关心你自己吧,毕竟有病!”
他一面说着,又笑弯了腰。
穆洵看着两人吵来闹去的模样,径自向裴若城问道:“所以你仙术画符到底提升了没?”
裴若城道:“升了升了,现在中阶符咒皆已熟练,虽然还是不道玖岚半刻钟五十张的程度,但还是精进不少。”
他语气中带着满满的激昂。
没错!眼下的他已是焕然一新!
好半晌后顾子深终于止住大笑,说道:“若城,你这趟路途很远吧,路上有没有多买点名产吃食?”
裴若城看向他,嫌弃的说:“你这才知道感谢吧!我可是千里迢迢来探望,下回你灵力被封我可是不一定会来的!啧啧。”
穆洵道:“你们这次好像准备了很多东西过来,方才卸货卸了半天。”
裴若城点点头:“这次我娘整理上好几大箱的物品,说是一定得让兄长带过来。”
不只有许多兰州特产,好几副精致瓷器,甚至他还看见一整箱红布绸缎。
顾子深闻言,脸上便绽开喜悦神色,向穆洵道:“沄澜,那快轮到我们了!”
穆洵也朝他露出一抹浅笑,面颊有些红晕。
傍晚过后,顾家的餐桌上便比平时热闹许多,因裴家两位公子一同来道,灶房师傅便火力全开,厨房里一片热火朝天,不过一顿晚膳而已,居然硬生生弄出了十菜两汤。
顾夫人亲切招呼道:“若城,你多吃些,我特别吩咐师傅要用我们怀安的土下去入菜。”
顾夫人挺喜欢裴若城的,觉得这孩子吵闹活泼,与他家小儿子颇志同道合。
裴若城礼貌的回道:“阿姨谢谢你,所有菜都很好吃!”
另一边,裴若槐往顾子喻碗里夹了一些菜,都是对方喜欢的,两人边吃边低声交谈,若仔细看,还能发现平时总是稳重淡定的顾家大公子,其实脸上细微的表情还挺多,只是那都属于他身侧那个人罢了。
而顾子深这头则是拼命往穆洵饭碗里添东西,仿佛怕人饿坏似的。
穆洵吃了一阵终于忍不住制止,推推对方的手让他别装了。
裴若城见状即讪笑道:“子深,你这习惯是从百仙峰时就改不掉了吗?之前去清河那次,穆洵的碗都被你堆成一座小山了。”
桌边另一侧的顾子喻闻言便打趣道:“原来子深这是习惯啊?每回吃早点时他都将五六人份的膳食摆至小洵身前。”
穆洵道:“子喻哥,你别理他。”
顾夫人望着那堆叠满碗食物,好奇道:“倘若沄澜吃不完,该怎么办?”
顾子深立即回道:“有我在,能帮沄澜解决!”
裴若城道:“你是猪吗!”
顾子深反驳:“猪不挑的,我很挑,只帮沄澜吃而已。”
桌上顿时笑意满天,一片和乐融融。
裴若城道:“对了子深,你最近和墨夕大哥有联系吗?”
一伙人本来兴致高昂的吃饭聊天,听见这问话后,气氛不免沉静了些。
顾子深摇头,收敛起方才的玩笑表情,说道:“秋冥哥这几年较少和我们来往了,黎夫人更是深居简出。”
顾子喻闻言,也放下筷子,道:“些许是墨夕失踪之事带给黎家打击太大,秋冥后来便力心于习剑堂,平时也较少出来和人交际谈天了。”
他这两年内见到黎秋冥不过三次,虽对方见了他也总是满脸笑容的打上招呼,可他总觉得有些地方不一样了。
提到黎墨夕的家庭状况,桌面上原本欢声笑语的几人心情皆蓦地染上沉重,毕竟大伙儿都是彼此的至交,顿时间情绪一片低落。
如今各世家虽还有在寻黎墨夕,只是人手已不如以往的多,不过一群好友皆极有默契,都坚持一定要继续找下去。
顾夫人道:“墨夕他姨母已许久未和我们聊天了,除了几个月固定去城外商铺处理帐册琐事,其实时间约莫都待在家中,大概墨夕失踪太久,秋冥的身子也不好,她自是抑郁寡欢。”
黎墨夕失踪已久,黎夫人伤心之余又要挂心亲儿子的金丹,这些年来大概也是操碎了心。
裴若槐忽地说道:“秋冥的灵力已有所进长。”
顾子深也惊讶道:“若槐哥怎么知道?”
顾子喻替身侧人开口:“半年前若槐与我去了金陵一趟,在街上偶遇秋冥,当时若槐便说了,感觉对方身上灵力加重不少。”
穆洵思索了会儿,说道:“听闻秋冥哥是小时生了场大病,因而金丹有损,导致灵力无法汇集渐散。”
顾子深也顺着说道:“故眼下是他金丹修复成功,灵力才日益增强吗?”
裴若槐道:“这我不知,但他身上之灵确实比以往更强。”
顾子深忙不迭地的点头:“或许是黎阿姨请的名医有效!终于治好了秋冥歌的身体。”
顾夫人听到此处蓦地一个机灵:“那我明日便去黎家拜访!问问那大夫现在在何处,说不定能将你被封住的丹灵解开!”
顾子深眨了眨眼,才一同想到这点,道:“我居然全忘了自己丹灵被封一事。”
裴若城嚼着辣炒鸡丁,一边说道:“你心态也恢复太快了,约莫是脑子一同被封了。”
顾子喻笑道:“若能请到名医大夫来替子深诊疗,那便是最好的事,对方竟然能将秋冥的金丹修复,封灵肯定也难不倒。”
穆洵道:“可这大夫不愧是神医,之前境画仙尊曾说过,金丹若有毁损,便是无人可解。”
顾子喻点头道:“当时仙尊曾说过,即使是完好的丹,上头拥有多少丹灵也属天生,后天的修习只是在引导我们如何将灵力外放至最大,眼下秋冥灵力既已增强,或许是他丹上之灵原本便不弱,只是因丹有损而无法汇聚。”
裴若城连连点头:“子喻哥说的没错,约莫就是如此!”
顾子深一惊:“你居然听的懂!?”
他以为兄长上述那番话,裴若城一个字都无法理解。
裴若城将筷匙放下,慎重的说:“丹灵便是金丹灵力,金丹有损就是金丹破裂之意。”
顾子深一脸荒唐:“你在说什么废话?”
裴若城赶紧将话题掀过:“总归黎夫人请到的名医可真厉害!”
毕竟以往上课时他便时常睁眼梦周公,特别是金丹相关课程,枯燥乏味、尤其好睡,故方才顾子喻说的东西其实他根本一知半解。
但是输人不输阵,怎么样也要假装自己很懂!
这,就是他做人的格调!
顾子深直接朝他道:“你有病啊?”
裴若城拒绝被打击:“那你就给我药阿。”
桌边,顾子喻已是忍不住的失笑出声,身侧裴若槐见他开心,便又挑拣了几样对方爱吃的菜放进他碗内。
顾子深一心想拆穿裴若城课堂睡觉的往事,便一口气朝他问了好几个金丹的问题,结果裴若城一脸茫然的困惑神情让众人尽数笑歪,桌上顿时又恢复一片喧腾气氛,上头的十道菜也陆续被众人扫得一干二净,连汤锅都逐渐见底。
穆洵望着大伙儿欢笑,心底仍是浮着唏嘘忧伤,可不过半晌,顾子深便在桌面下悄悄牵起他手,施力按了按,似在告诉他别难过,而他知道对方心底其实也同样满布伤感。
如今黎墨夕失踪已五年,高氏一族尽数被灭,高渊还下落不明、身死未卜,陆玖岚则在忙碌之余还须面对高渊一事的悲痛,眼下顾子深丹灵又被封,只有他与裴若城还完整无缺。
世事果真是幻变无常,不过几年间,大伙儿的生活几乎完全变了个样。
百仙峰上的惬意仿佛已经非常遥远,而那却是所有翩翩少年们最无忧无虑的光阴期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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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瀚海面中的一处荒岛。
黎墨夕坐在房内榻上,这几日昏眩感又从他脚底涌上,他数着墙上画痕,知道对方即将上岸。
墙壁上头已有数千条画痕,一痕代表一天,日子每满一年,他便会在墙角用极重的痕迹画出较长的一撇。
此时墙角已有五道深痕,可他却还在这里,还在同样一个房间里,所有事情只能被动的等待。
有时他看望着整面墙痕,心情不免低落坠沉,只能将脑中许多回忆拿出细细想过一遍,支撑着自己。
而他仍时常夜半入梦,可依旧是站在那处桥面上,跨不过层层白雾,进不去最想进去的地方,连开口唤声对方的名字都没有机会。
只有无止尽的黑夜。
所有的景象消失后就是他一人站在原地,怕往后的生活就是一团灰,而所有希望也逐渐被冗长的软禁时光拖成了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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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之后。
待他早晨转醒之际,便是四肢被束缚的躺在床上,手上传来熟悉的刺痛感。
整个过程黎墨夕已无挣扎,改为竖起耳朵认真听声,既然眼下他看不见也动不了,便尝试用听觉吧。
只可惜他倾尽了心神专注聆听,可整个过程仍是一如往常的安静无声,直到许久之后,意识才又陷入一片黑暗。
下一次醒来时又是新的清晨。
他躺在榻上,手脚已被松绑,划破的伤口也包扎上药完成,如今他两边的手背上各有不少浅淡疤痕,皆是每次蛊虫入身前弄出来的割伤。
他盯着手上多出来的新破口,好一会儿才慢慢从床上坐起,此时门扉正好被推开,一名新的小童从外头跨进。
黎墨夕也没认真瞧对方的脸,反正这岛上的小童除了那哑巴孩儿外,第二名皆是每年便会换过一个。
对方将餐食放置桌上后,便走近他床边,可黎墨夕正垂着头,心思飘远。
故那小童便朝他说道:“大哥哥。”
黎墨夕这才将脸抬起,语气平淡的道:“怎么了?”
小孩说道:“大哥哥,你、你记得我吗?”
黎墨夕望着他脸半晌,思索过后便摇头回应,这并非前五年来过的任何一名小童,想必那人也不可能会让这些孩子重覆上岛,且这孩子似乎比前几个小童年纪都大。
不过对方居然敢主动找他搭话,倒是让他有些讶异。
那小孩似乎有些紧张,直直盯着他,说道:“很多年前,你曾在清河的河里救过我,当时是花火节,我玩耍没注意便落水了。”
黎墨夕几乎是在刹那便双眼剧睁,猛地伸出一手扶住他肩头,“你…你是阿离!?”
阿离赶紧点头,说道:“大哥哥,你是被抓来的吗?”
黎墨夕激动的眼眶有些发红,自己在岛上过了这么久,终于见到一个从前认识的人!
蓦地他又想到阿离是有家人的,眼下又怎会出现在这?便连忙问道:“你被抓来的吗!?”
阿离摇头,表情难过道:“几年前我娘去世了,于是我便被送到清河的孤院,约莫十天前,里头管事的大娘告知我已被认养,接着没隔多久便被送上船,然后带来这儿了。”
黎墨夕闻言先是摸了摸他头,小孩的经历让他充满不忍。
半晌后,他才在脑中分析阿离的话,于是问道:“阿离,你可知道认养之人是否为女性?”
他始终记得,最初哑巴小童朝他比画过的,关于耳饰之事。
阿离摇摇头:“我不清楚,那人应是提前给孤院付了银子,然后让人带我到码头,当时我在码头住了两天对方才出现,带着面纱,全身包紧,一句话都未说就领着我上船,接着便来到这里。”
黎墨夕垂下眼,没想到那人心思如此缜密,连在小童面前也是提防,于是他又问道:“对方有戴耳饰吗?”
阿离回想了一下,不确定道:“我不怎么能肯定,可似乎没有。”
“没有?”黎墨夕愕然。
是因耳环会透露性别,所以后来摘了吗?还是软禁他的其实不只一人?于是他又问:“身高呢?有印象吗?”
对方立即抬手比了个高度,他估量了一会儿,觉得那高度可男可女,着实不好判断。
阿离收回胳臂后便道:“大哥哥,我要先出去了,另一个孩童似乎在监视我,今日我做膳食时,他便在旁观察我许久。”
对方的视线虽不明显,可他确实能感受到,故他眼下已有些不安,怕另一童正在外头寻自己。
黎墨夕朝他说道:“嗯,以后说话的机会还很多,你自己也千万要小心。”
阿离便快步走至门边,开了门后探脑出去,确认外边无人后才快速离去。
黎墨夕也赶紧下了榻,此时他身躯忽地充满力气,精神为之一振,阿离上岛之事,就像在终日不见指的黑夜中见到一丝光亮升起,他甚至不敢相信眼前的好运气。
方才他单看脸并未认出对方,因阿离当时落水才六七岁,眼下却已然是个小少年模样,也难怪自己认不出,倒是阿离还记得他,兴许是自己当时正值少年,五官早已定,故即使年岁再长也差不了太多,才让对方认出的。
他坐到桌边,心不在焉的将膳食吃完,眼下有阿离在岛上,对整体状况来说宛如雪中送炭,二人还能一同计画逃出之事。
几个时辰后。
因岛上分配工作是两小童轮餐送食,故阿离送了早膳,黎墨夕晚上才又等到人。
当阿离踏进房关上门的刹那,黎墨夕便道:“阿离,那人昨日对我下的是蛊虫对吗?”
小少年点了点头,道:“应该是,因蛊虫这东西我也只是听说,以往没真的见过,昨日钻进你身体那虫,看起来黑黑软软的,约两指节大。”
黎墨夕将想了一整个下午的问题逐一发问:“你们是从哪里上船的?”
阿离道:“清河,那人便是在清河孤院买下我的。”
黎墨夕道:“从清河航行到这座岛,大约需几天?”
阿离道:“我想想,我们下午上的船,加上我睡睡醒醒的时间,到达时是夜晚,约莫是三天半!”
黎墨夕道:“船上就你与对方两人吗?”
阿离点头:“可我见到那人的时间不多,他都待在舫内,我则睡在甲板上头。”
黎墨夕道:“那人用虫子入我身以前,是你与另一个孩子将我绑起的?”
阿离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紧张说道:“嗯,是他下达指令的,我们得先把你手脚给绑紧,他则在另一间房里等待,待绑好以后,另一个孩子会去通知,他便来察看有没有绑牢,接着就拿出虫子,不过整个过程中他皆并未开口,所有事情都用比划表示。”
黎墨夕拍了拍他肩,朝他露出一抹安抚的微笑,示意不必为此感到愧疚,毕竟命在别人手中,如此情景还不顺从的人才是傻子。
两人短暂的谈话也到此打处,因阿离不能单独待在他房内太久,以免另一童起疑,于是二人便约定好每当送饭时后,便用上一点时间讨论逃离之事。
虽每次谈话皆不长,可次数加起来,还是能将许多事情厘清。
日子断断续续又过了一个月。
黎墨夕已从小少年那儿获得多讯息,两人也不断筹画着该如何离开。
阿离说那人将他带上岛后,便给他看了一张纸,上头是交代他在这岛上需做的事,除了给黎墨夕送三餐外,还得注意对方的精神状况,若有任何寻死的动作出现,便将人直接迷昏绑起来。
纸上还提到,他必须监视另一名小童是否有不寻常举动,或与黎墨夕过于亲近,阿离猜测哑巴小童肯定也接收到同样指示,那人就是要让孩子之间互相监视与堤防,利用这番相互猜忌的恐惧心理做为控制。
只是掳他之人千算万算都想不到,自己年少时居然曾经救过落水的阿离。
黎墨夕也仔细向阿离问了下蛊的过程:“你可知下蛊前迷昏我的工具是什么?”
阿离摇摇头道:“上回我到达时你早已不省人事,约莫是哑巴小童先行预备好了,我还需等下次才能弄明白。”
于是黎墨夕头一次如此盼望那人赶紧上岛,尽快再让蛊虫入身一次,他和阿离便能得知更多线索。
而两个月后。
黎墨夕终于等来对方。
所有的过程都如同以往,待他两日清晨后醒来,趁阿离送餐时间,两人便赶紧抓紧时间谈话。
阿离快速说道:“墨夕哥,我知道为何你会晕眩了,那人给了哑巴小童一大把看似香料的东西,是粉状的,固定在他上岛前三日洒到你床底下,那东西似乎一闻便会头晕,闻多闻久了便会让人昏厥,效用也就两三日。”
黎墨夕这才了悟,因自己每日都是固定时辰出房梳洗,另外那孩子大概是抓紧了这时间趁机进房,将粉撒落在他床底,而这屋子本就破旧不堪,海风吹拂,屋内地板时常一层灰,甚至不时有树枝杂草从窗边被吹进,以至于黎墨夕看到地上有散落的粉尘颗粒也见怪不怪,从没去留意。
黎墨夕又道:“你们绑我需花多久时间?”
绑多久便是对方在另一间房待上多久,这时间若越长越好,之后他们才好动作。
阿离道:“约一刻钟。”
因对方指令他们,需将黎墨夕两边手脚各绑上三条麻绳,还需互相检查,确认牢固,故花费的时间不少。
黎墨夕点头,这岛不大,这一刻钟的时间足够让他们从这屋子到达沙滩边。
于是他说道:“下回再仔细观察确认一遍,若整个过程仍旧如此,我们下下次便能准备行动了。”
阿离点点头,同样也是信心满怀。
紧接着,又是两个月的期限。
那人上岛前几日,黎墨夕特意查看了床底,果然发现几小把像砂土状的东西,分散被洒在他底下,那颗粒极小,几日后失去效用陆续被海风吹出,也不会有人注意到。
他没有抗拒,打算让过程再完整走上一遍,也提防哑巴小童起疑。
只是这次清醒后,却愕然发现……阿离不见了!
黎墨夕满心惊惧,担忧小少年的安危,可在屋房周遭和岛上各处皆找不到阿离的踪影,他不得不明白,小少年这是又被带走了。
可阿离来这不过四个月,还不到替换小童的时间,怎会被带走了?
该不会是对方发现阿离与他时常交谈,才将人带走……思索及此,黎墨夕便心生惧骇,不知阿离人身是否还安全,又不能找哑巴小童询问,若原本阿离没事,这一问岂不是暴露了他俩有交情,便是害了阿离。
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细想。
此时岛上并无第二名小童来替补,掳他之人以往替换小童时都是直接将新的小童带来,再将旧的小童带回,因为他总是在清醒后第二天便看见新的小童将膳食送进。
除了最一开始那几天,与他搭话的小孩突然消失,第二名孩童是过了一阵才上岛,其余皆是无缝交接。
如今阿离好端端被带走,却也无人替补,状况着实诡异!
黎墨夕反来覆去的想,忧虑着小少年的安全,好几日皆是无眠无食欲。
第八天的清晨。
他坐在房内反覆思考推敲之时,一阵推门的吱嘎声响起,他顺着声音抬眼,一望过去,忽地又看见熟悉的脸面。
黎墨夕瞬间露出欣喜,立即奔至对方身前问道:“阿离你没事吧?那人为难你了吗?有没有受伤!?”
小少年摇了摇头,见黎墨夕关心的神色,赶紧答道:“他将我载回码头边,让我将许多米和杂食,还有一大袋书本搬上船后,然后交给我另一章纸,写满了新的事项,接着又立即启程回岛,一直到昨日半夜才到达。”
对方让他将货品全搬下船,并且比了比那纸,让他好好阅读,接着掉头就将船行驶离去。
黎墨夕确认了一便小少年身上毫发无伤,一颗心才逐渐定下。
这几日他心头焦急阿离的安全,也没特意去灶房一趟查看,兴许是那人上回上岛时发现米粮不够度过下两个月,便要回去一趟搬食物来,岛上既有现成的劳动力便又抓了阿离过去帮忙。
这想法也让他更加确定对方应为女性,米粮吃食书籍虽重,可若是男性,通常还能自己处理。
二人相谈了一阵,阿离提及纸上交代的新事,上头要他与哑巴小童将迷药的剂量加重,并且之后需提前在黎墨夕的餐食里下麻药,阿离不懂这是为何,黎墨夕则是心头惊骇,或许是那人嫌蛊虫蚀灵的速度过慢,打算一次放入多只,或者用更激进的作法。
他尽力压下心中骇然,既然如今已有办法离开,他便不愿再去深想那些,极转而与阿离谈起两个月后的逃出计画。
后几日的晚间,当黎墨夕在墙上画痕时,心头皆溢满激动。
他在这荒岛上渡了多年时光,每日望着枯枝乱叶和远方海面,要不就是翻了十几遍不止的成堆书籍,眼下终于有办法离开!
他想念三五好友间的欢聚,也想吃遍金陵的美食,更不舍兄长与姨母牵挂着自己。
而放在心底最深处,那抹深色高大的身影…
自己不能如约而至的那个夏天,居然已延迟了整整六年。
而这六年之间,他在梦境里皆不曾跨过小桥桥面,他心底明白,是自己潜意识里怕永远回不去,故梦也因而断落,不敢触及他最念想的那一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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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的时间好不容易到来。
那神秘人下了船后,便一如过往的直接至另一房间作等待,等两个孩童将黎墨夕捆绑。
而黎墨夕也早在哑巴小童将香料洒至他床下当日,便将其全数扫起,扔至外头杂草堆中,还随意抓了把泥沙扔在床底做掩饰。
此时,潮味陈旧的床榻上。
黎墨夕假意昏过,感觉阿离与另一名孩子一起入了房,在哑巴小童拉过他手要绑上时,他便瞬间睁开眼,猛地抬臂抱住他,另一手捂住他口鼻,阿离立即拿过榻下准备好的石头将人敲晕。
黎墨夕直接抱起昏迷的小孩,用手比了比门向阿离示意,两人不敢交谈半句话,抓紧时间轻手轻脚的溜出房,压低身子进到一大片杂草丛中,也幸亏这儿的草长得有半人高,黎墨夕抱着孩童,弯低腰走路,身影便隐去一大半,两人在丛中快走,直直越过一大片低矮枯木后,深色沙滩便出现在眼前。
黎墨夕一眼望去,见远处摊面停了艘小型船舫,此处已离屋房余百尺,他与阿离眼神交会,互相点了个头后便双双拔腿狂奔起来,脚踏在软烂的湿沙上竟也没发出太大声响,二人一路快奔至那船前,话没多说半句,便合力将船舫用力推入海水,接着便赶紧踏入水面,一跨腿便上了那船舫,黎墨夕将哑巴小童放至甲板上后,便与阿离一人抄起一只船桨,拼命往海面上划去。
黎墨夕手上不停动作着,头一边往回望,只见那囚禁了自己六年的岛屿越来越远,层层雾气逐渐覆盖之上,他的目光半刻未移。
直至岛的影子最终消失在浓雾身后。
广阔无际的海面上,阳光自顶空洒落而下,映照在船面甲板。
此时此刻,他的心已摆脱黑夜,准备往湛蓝的天空翱翔。
准备让最温暖的日光绕环。
作者有话要说:曙光的来临:D
明天,无灼怀里就不再空荡!
【wb@书书墨笑,来找百仙峰上的少年们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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