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顾莞莞用力抵着身后的马车壁,双手交叠放在自己腹前,整个人僵着。

    马车中静默了好一会儿,顾莞莞在这段时间里经过一番思索,终于鼓起了勇气,扶着小几去了对面,挨着齐钰锦坐着。

    她抬起右手,手背触上齐钰锦的额,嘴里肯定的说着,“王爷病了。”

    还病的不轻,看在前世她对自己的好,也不能不闻不问,“我叫人去将你的下属喊来吧。”

    顾莞莞要收回自己的手,却是被一热乎乎的掌心按住,那掌心紧接着调整了一下方向,与她的虎口相交。

    接下来,她便觉得自己整只手掌都僵硬的不敢动,她只知道,自己的手被齐钰锦握住了。不对,是牵住了。

    大脑像是有什么东西飞过,连带着将她脑袋里的东西都吃空了,她有一瞬的空白。

    特别是齐钰锦突然又用那隐约像是看心上的眼神瞧着她,还温着声音开口,“莞莞觉得,我哪里病了。”

    顾莞莞吓的下意识用那只还能动的手用力推齐钰锦,逼仄的马车她退无可退,即便用上全力也只是推动了齐钰锦偏了偏肩膀罢了,那只被她牵住的手更是半分都未松动。

    齐钰锦不仅是病了,还疯了。

    前世两人成婚,再加上她安了心是要听太后的话做齐王妃的,两人有肌肤之亲,与寻常夫妻无异,天冷时,齐钰锦有过那么几次握着她手嘘寒问暖的时刻,可那与刚才的感觉是大不一样的。

    前世她从未觉得有哪里不妥,可刚才,她真的好不自在啊。

    何况,何况莞莞这样亲昵的称呼,那只是床榻之上,偶有的几次罢了。

    现在两人还未完婚,相处便更谈不上,齐钰锦就这般。不是疯了还能是什么?

    要不是她重生了,寻常的贵家小姐遇着这样的事,怕是早将此等人当成不知礼的浪荡之人。

    “绿莲,绿莲。”顾莞莞惊慌的喊了两声。

    外头的丫鬟听了连忙应了一声,就要掀车帘。

    “不许进来。”齐钰锦盯着顾莞莞,话却是说给外头的丫鬟听的。

    绿莲果然就被吓得不敢动了,马车依旧缓慢的前行着,丝毫不被这些小动作给影响。

    “王爷,还请让我去将你的属下叫过来,让她去将大夫请过来,替王爷瞧瞧。”顾莞莞看着齐钰锦担忧的说着。

    齐钰锦的脸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不必麻烦,王妃不是正替我看着。”说着她还证明似的捏了捏手心。

    顾莞莞彻底没了法子,她想破了脑袋,也没想起齐钰锦会有这么一面。会对着自己这个未成婚的女子如此失礼,且隐约带着一股子要为难她的意味。

    这可是齐钰锦啊,是那个一身正直,从不为难她的齐钰锦啊。

    她刚去齐王府的时候,有些下人不受她管教,不知怎的齐钰锦知晓了,便直接赶出府中,就连她的乳娘求情都不管用。

    春暖花开之时,她清晨去山上采摘准备了一院子的野花,什么颜色的都有,每一种都开的极美。夏日西北比之长都城更为炎热,自己体寒不宜用多了冰块降温,火热体质的她便就跟着自己一块儿热下来五年。秋季的西北时常会突然刮起恐怖的大风,自己出去逛书肆时她不管是在军中还是在哪里,定会回来陪着她一起,风起便被她抱在怀里,甘愿做自己的挡风墙。冬日里自己总是要病上那么一回的,亦是她在床榻前照顾着。

    齐钰锦那五年,不仅不曾为难过她,甚至对她很好,哪怕自己是太后塞过去的王妃。

    想到这儿,顾莞莞心中有些感动。

    “王爷,你一定会幸福的,你是个好人。”

    齐钰锦听着这么莫名其妙的一句,又见她面上表情奇怪,像是要哭,以为是自己太过分了,毕竟这时候的顾莞莞才十八岁,而自己也不过只是个跟她见过几次面的人。即便是打定了主意要牺牲自己,成全小皇帝,可到底是不谙世事的贵女。

    她心还是软了下来,松开了手,“多谢王妃贵言。”她站起身,“想起的确有要事要交代,我这便去了。”

    齐钰锦跳下马车时,都未让马车停下来,脚一沾地便有人牵着她的马过来,她骑上马便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顾莞莞的马车旁。

    虽是做好了要顾莞莞不好过的打算,可她想着等要了那小皇帝的命后,顾莞莞可不就难受了。

    是以,她不必再多花些什么心神在这事上。齐钰锦是不可能承认,她是不舍得,不舍得为难顾莞莞半分。

    骑在那大马上,速度过快,迎面的风便越是大力的吹在她脸上,刮得她有些生疼。

    她想起了前世自己去长都城娶顾莞莞的时候,比起这道圣旨,她十二岁就知道自己将来会跟谁成亲了。

    当日那莫名的宋书生上门来时,她说的那婚事是顾通商亲口定的,没有丁点儿的虚假。

    顾莞莞那时才五岁,许是早没了记忆,可她那时候都十二了,杀过的敌人都数不清了,自然是记得清清楚楚。

    所以她当年去娶顾莞莞的时候,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待新婚夜见到了新娘子,她也不必再需要什么准备了,她已然心甘情愿,甚至欣于与她做夫妻。

    她心中欢喜顾莞莞,却终究是多年的习惯,不善于言表,只晓得送些东西过去讨她喜欢,又或是找一些奇奇怪怪的理由留在府中与她一起读书习字。

    她自认她从未有半分对顾莞莞不好的,可她当真是没心吗?即便一开始是为了要自己命嫁给她,这五年就不曾让她有丝毫动心吗。

    上辈子相比于喝下顾莞莞斟的茶死了,让她如鲠在喉的,是她一直以为的两情相悦,皆是虚假。顾莞莞,不喜欢她。

    *

    齐王娶亲的队伍本就长的很,再加上新娘子的丫鬟仆人嫁妆等,回西北的队伍压根快不起来。

    马不停蹄缓慢赶了十天的路程,也还有七八天的路也要赶。

    这十日,齐钰锦也总算是未再去找顾莞莞。

    顾莞莞自己个倒乐得自在,喝自己的茶看自己的书,乏了便躺在铺了厚棉被的马车里头睡会儿。这下人倒是看不过去了。

    这日午时,队伍原地停下歇息,等用些食物再继续前行。

    顾莞莞这个未嫁的女子秉承着贵女矜持,是不会出去跟她们一起吃的,都是在自己马车将就着用一些。

    “郡主,冯嬷嬷来了。”

    绿莲是在马车里头伺候着,丁香守在外头,这出声禀报的就是守在外头的丁香。

    顾莞莞好似才想起这么一个人物。这冯嬷嬷便是太后让她带着去西北齐王府的管事嬷嬷。

    只是一开始这冯嬷嬷就病倒了,怕过了病气,才一直跟着那后头的马车待着不见人。

    现在能找来,想来那病也是好了。

    “让她进来吧。”

    冯嬷嬷跟许嬷嬷一样,都是从太后未出嫁时从顾府带出去的,是太后最近的亲信。

    哪个府里头没几个办事得力的老嬷嬷呢,家中有女儿的出嫁了总是要带上一个在旁指点着的。上一世她听见太后要将身边伺候惯了的冯嬷嬷给她时,她还感动一塌糊涂,觉得太后是真的将她当做女儿在养的。

    这冯嬷嬷去了齐府后也确实得力,将下人吃的死死的,也将自己看的牢牢的。

    刚成婚时她时常问起齐钰锦与她行房的次数,面对她时的脸色,可有对她体贴温柔,生怕自己这个女主人失了宠。自己还苦恼了一阵,只因这冯嬷嬷问的都忒露骨了些。

    后来齐钰锦夜里有那想法时,她都下意识的看向窗户口门边,生怕有个老嬷嬷在那儿盯着。她这副走神的样子齐钰锦自然是看出来了,一问,自己便都说了。

    说起来这冯嬷嬷还是齐钰锦替她解决的。

    自己那时候刚成婚不久,好似是到西北的第一个月还是第二个月,与齐钰锦还未有那样熟悉,

    只是她倒是忘了,自己为何就将心里头的话都说出去了。

    因着爹爹临死前留下的话,她是很少会有信任依赖的人的,当然,前世未想到的是,爹爹口中的话也包含了他的亲妹妹,自己的亲姑姑。

    她想不起那为何就依赖了齐钰锦一次,便也不想了,毕竟那都是她的往事了。

    冯嬷嬷一进马车便开始弯着腰认错,她说话面面俱到,皆是言自己不该夜里去查看第二日太后晨起的伺候事儿,着了凉不能来郡主跟前伺候之类的。

    这么说了哪里是在请主子的罚,分明是在讲自己为了太后多劳累的功绩。

    顾莞莞也只是随意摆了摆手,不与她多说什么。

    这嬷嬷就又说起这几日怎的那王爷都不来看看这自己要娶的新娘子,是不是不将太后放在眼里等。

    顾莞莞头疼的含糊了两句,便将人打发走了。

    对于这个嬷嬷,除了一开始烦人了一些,后面被齐钰锦解决了,她就没见着过了,现在也就是做个表面功夫的事了。

    她不是那等不分是非的人,太后确实是她的仇人,可那不代表她顾莞莞就会滥杀无辜,更不会将太后的仆人都当成自己的仇人。

    除非是那亲自害过她的人。

    顾莞莞瞟了一眼车帘,她知道那车帘后边是丁香。

    她是要处置了丁香的,只是想不出既不打草惊蛇,又能让这个人得到惩罚的好法子。

    看来还是得学学齐钰锦,多看些兵书,她看得那些经商的好似都用不上这宅子里。

    当初齐钰锦不声不响的将那冯嬷嬷弄去哪里了,太后竟也没察觉出来。怪她当时没多问上两句,那齐钰锦一说不必担心,她便真安心的将这事儿放在脑后了。

    那要不要去问问齐钰锦?她那人厉害的很,当年用三千个人,就能干掉敌军三万人,这一个小小的丁香,肯定不在话下的。

    可想起现在的齐钰锦那奇奇怪怪的眼神、动作,再想想这几日她自在的日子。

    啧啧,还真取舍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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