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写错了呢。”一声柔柔的女声呢喃。
顾莞莞半躺在马车里,手中举着本书,被左腿压着的右腿换了个姿势。
半跪在小几旁斟茶的绿莲一顿,不知道郡主是不是在跟自己说话,可这马车里除了郡主外只有她一个人啊。“郡主是指这书?是否要奴婢去找找这写书的人?”她试探着问。
那翻页的小手指一顿,“无碍。”这上哪儿找去,这书就是她自己写的。
算起来她以宋书生的身份确实做了不少事,从一开始只是为了将自己写的东西送出去,后来为了掩藏身份经商,便也就用起了这身份。
谁能想到,书生,商人,顾家亲戚,齐王妃,都是她顾莞莞啊。
看着绿莲这眉眼恭顺的样子,顾莞莞的心情好得很,起码这个选择不赖啊。
“对了,你去问问,是不是该到益州了?”她可没忘记胖丫呢,那唯一对她衷心的小丫头。
绿莲却是疑惑的想了一下,才说道:“益州?昨夜我听王爷的下属说,好似不经过益州啊。”
惊得顾莞莞的书都拿不住了,她撑起身子做了起来,问了一遍,“你说什么?不经过益州?去万巴城怎么会不经过益州城呢。”
她分明就记得清清楚楚的,那益州城是绝对经过的,胖丫当时就在益州城里,因着自己给了她点心,结果被那些老乞丐给欺负。
她是将胖丫当妹妹养的,更不可能忘记这么重要的事。
这原因绿莲倒是也听过来了,“听说是益州城在闹饥荒,王爷便下令饶了路。”
隐隐在心里头敬佩王爷的先见之明,早一步知晓益州城的饥荒,她可是听说过的,饥荒的地方到处吃不上饭,又是这山高皇帝远的,郡主这样的人物,免不了要出什么叉子。
顾莞莞一下懵了,益州城饥荒她自然是知晓的,她还记得这饥荒应该已经开始了月余,益州城的官员怕被问罪,关起城门不让灾民进出,要不是齐王府的娶亲队伍路过,后边也不会传到长都城去。
好在后头朝廷发送了镇粮,那些命大的总也是活下来了。
可现在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齐钰锦会提前知晓这消息。那她的胖丫怎么办?
“绿莲,你去,去将齐王请过来。”顾莞莞开始冷静。
绿莲应声急忙去了,顾莞莞整理衣着做的一丝不苟,而后端端正正坐在侧边。
齐钰锦过来不过一小会儿的时间,她掀起门帘,便一言不发的坐在了顾莞莞对面。
她晾了顾莞莞这么些日子,顾莞莞亦是晾了她同样的时间,这在人眼中,可不就是两两相厌的人。要不是孟有忆说起丫鬟仆人已经有人敢嚼舌头根了,她还未意识到呢。
看起来,顾莞莞还真是相当不喜她啊。
“何事。”她面无表情问道。
既如此,她也不必再多给顾莞莞什么脸面。
“王爷,我听闻益州城正在闹饥荒,王爷真的不过去看看吗?”她戴起那副柔柔的,毫无杀伤力的笑脸。
她可是记得,齐钰锦就像是天生的为民做主的,路过益州城,不管那些官员搬出朝中的谁,她都一张纸在长都城将这事捅开了。如今她也只能劝着齐钰锦往回走一点,去益州城将胖丫救回来。
去往西北的路途遥远,她压根忘记了具体是哪一日的哪个时辰到的益州城碰到的胖丫,也不知时间不对了,胖丫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还在被老乞丐欺负着。
齐钰锦却是拧着眉盯上了顾莞莞,她那凌厉的眼神,把顾莞莞给盯的胆颤,可一想到胖丫,还是硬咬着牙等着齐钰锦答应她。
“本王还记得,王妃似乎说过,完婚的时辰既已定下,便不好再改。”
顾莞莞:……糟糕,那日自己想尽快离开长都城随口说的一句啊。
不能慌不要乱,安下心来,“事有轻重缓急,相比于百姓忍受饥饿之苦,更有年老体弱之人许会因此丧命,对比之下,完婚的日子倒不是那般不能更改了。”
“本王倒不这么认为,成婚之时的吉祥之兆乃预示着本王后半辈子的日子,可不能轻视。何况本王已将益州城一事上报朝廷,此刻去也并不能做些什么。倒是王妃,好似对益州城很有兴趣。”
话尾染上一股隐隐压迫之感。
顾莞莞是越来越觉得与齐钰锦说话困难了,不是被她突如其来轻浮的举动吓得不知所措,便是这副与很有威严的老将军一般无二的压迫感,让她每一句话都有要冒汗的感觉。
“那你走吧。”
顾莞莞放弃了,又担忧起胖丫来,语气里边免不了有一些冷漠了。
齐钰锦死死捏着自己的衣摆,才遏制自己拔剑的冲动。
“本王岂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她黑着张脸,冷冷地说。
要说齐王这副样子,要是绿莲早就吓得滚出去了,顾莞莞也害怕。只是见惯了前世她温和有礼的模样,倒是害怕这突然的性情大变是不是真的病了。
她是听说过的,有那种让人迷失心性的草药,能让人变了个人似的。
可她现在也没太多精力来思考齐钰锦的事,毕竟齐钰锦的身边还有这么多人会保护她,甚至她自己就挺强大的。可胖丫就不一样了,她一个孤儿,自小带着她的老乞丐又死了,现在还不是任人欺负。
脑子里想着法子,便也不管齐钰锦走不走了,左右也碍不上她什么事。
可受了冷遇的齐钰锦却是再也忍不住这被人无视的感觉,气得她紧咬着牙,捏着自己衣袍的手用上了全力。
哗啦一声,就见齐钰锦那袍子硬生生被撕开了一截。
两人都错愕的对视一眼,顾莞莞不想说自己看到了堂堂齐王的糗事,更不想被灭口,赶忙假装低下头什么都看不见。
至于齐钰锦,她便将手中撕下的那段布料从窗口往外一扔,也当这没发生过。
顾莞莞:……
逼仄的马车中一片静默,还是齐钰锦想给自己找回些什么,咳了两声说道:“再有四日便能到万巴城,府中一切安排妥当,进了齐王府整理一番便直接完礼。”
顾莞莞沉默的点点头,齐钰锦又想起一事,“对了,府中来了些人,言明是你的人。说是江南张家来的。”
这话听了顾莞莞心情才好上许多,面上的喜意丝毫不遮掩,“是我外祖家将我母亲当年的贴身嬷嬷送来了,还请王爷给她们安置好。”
果真是那样,外祖家当真是认自己这个外孙女的,前世只恨自己太过愚笨,才会一个人像一只木偶任人摆布。
听着那柔声柔气的话,齐钰锦的脸色总算缓上了些,“王妃的人,府中自会安排妥当。”她停顿了一下,说起了旁的话,“王妃可还有别的事有本王能代劳的,只要王妃说实话,本王定能解决妥当。”
她像是等着顾莞莞要交代些什么。
顾莞莞却是没注意这话,她心里头有了主意,“王爷可能将路程再缩短?两日,两日日夜赶路,能到齐王府吗?”
只要到了齐王府,见着了自己的人,便能找出一个衷心的人,骑着皇帝赐给她的千里马去一趟益州城。
益州城离长都城远,离西北的万巴城却是不远的,千里马一日定能到。
现在就只剩齐钰锦这儿了。
顾莞莞看齐钰锦的眉又要皱起来,心急如焚的她终是没忍住,眼神透着恳切,语气带着恳求,“王爷乃大义之人,莞莞只拜托王爷能成全这一次。”
齐钰锦的心一下就闷闷的,顾莞莞何曾有过这样的时候,“为何要提前去齐王府,告诉我。”
有回忆的人终究是苦的,这样的时候她想起的却是顾莞莞与自己亲近之时,受不住时发出的哀求声。那会儿的哀求并不是哀求,是一声声让她心满意足的声音,是让她误以为顾莞莞亦有些喜欢自己的声音。
原都是她人生中唯一快活的日子,在回忆中,却都成了她的痛,她的苦,她所有不快的根源。
重生这一回,究竟是要她回来报仇雪恨,还是让她回来忍受这些抛不开放不下的情绪。
顾莞莞脑子转的极快,越是在着急的时候,她便越灵活,“去齐王府的人中,有我的奶娘,我已许多年没见过她,现在知晓她就在不远之处,莞莞心中焦急,恨不能立马见上她。”
她在撒谎,齐钰锦知道。顾莞莞是再矜持不过的贵女,她是顾清伶一手养大,绝不可能会将自己对一个仆人的感情摆上台面来说,即便再是亲近的奶娘,她只会私下里对那人好罢了。
可她不说真话,自己便当真不依着她了?
齐钰锦站起身,好在马车够宽大,她站起身才不至于撞了头顶,“这般多人马,四日已是马儿的极限。”她看着顾莞莞满怀希望的眼神黯淡下去,再次启唇,“不过,顾莞莞,只要你求我,你低声下气的,心悦诚服的求我,我便有法子替你做到。”
顾莞莞坐着抬头,她那惊愕的表情并未让齐钰锦有所收敛。
她像是第一次认识齐钰锦,双眼怔愣的看着她,不知道哪里错了,是自己重生错了,才导致的齐钰锦变成这样一个性情大变的人吗?
那个温和,体贴从不曾为难她的齐钰锦,去哪儿了。
原本想着这一次,她定能与齐钰锦交个朋友,好歹也算是一起经历过生死的,可现在看,这个齐钰锦并非就是前世她遇到的那个齐钰锦。
很有可能她的重生,改变了这个世界许多的事物和人,就像齐钰锦提前知晓了益州城饥荒一事。
不知胖丫可也有受影响?她只求老天,让胖丫再多坚持几日,她定会去救她的。
好似眼前又有一个胖嘟嘟的小女孩,感激的说着,要不是王妃去救她,许是就活不下去了这样的话。
她琢磨许久好不容易的计划,看来还要再雕琢雕琢了,齐钰锦这个关键人物要是不一样了,那很多地方都需要改。
她低下脑袋,站起身深深弯下腰,“我求你,王爷,莞莞请求你,成全我。”她的声音再是柔弱不过,嗓子不知怎的沙哑了起来。
随意一个人听着也会心生不忍之意,顾莞莞前世就是这副柔弱的模样骗了许多人,也包括齐钰锦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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