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安堂, 是一座修得雅致的庭院。
边墙上,爬满了五叶地锦, 只要风过, 叶子齐刷刷的摆动;院中在这各种树木花草, 打理的极好,不见一丝杂乱。
最妙的是, 庭院正中修了一座圆形的小池子,边上摆了各种怪石。有的石洞中点了蜡烛,将整个水池照亮。
水里游着锦鲤, 被烛光吸引着……
洛紫抬头看了眼刘嬷嬷, 四十多岁年纪, 穿着一身茶色的衣裙,打扮的极素, 面上冷淡。
“是!”她应了声。
既然来到伯府, 有些事情注定要面对。只是她没想到,老夫人会亲自见她, 而她只不过是从淄城过来的一个奴婢!
范阅辰没说什么,但他似乎能察觉到。
这个时候, 就得看洛紫自己的。他不能表现出过多, 若出手阻拦的话,反而会让她处境更难!
范家允许他宠一个女子, 但是绝对不会允许他纵容女子。
是以,他只道了声:“去吧!”
刘嬷嬷再次作礼,回身往正屋走去。她是老夫人贴身的人, 有些话也能看出老夫人的意思。
正屋里很安静,两个丫鬟安静的站在房门两旁,低着脑袋,机械地盯着地面上的绒花地毯。
老夫人在自己的卧房,刘嬷嬷动作极轻的掀了珠帘,轻着脚步走了进去。
洛紫跟在后面,眼前晃动的珠帘,带着雨滴般的脆响,晃的人头晕。
隐约,可以看见软榻上斜倚着一个人,被刘嬷嬷挡住了半个身子。
只听榻上人说了句:“叫进来吧!”
刘嬷嬷走了两步,对着站在外面的洛紫道:“老夫人叫你进来!”
洛紫嗯了声,扫开珠帘,进到了里屋。
“老夫人!”她对着榻上的人行礼。
“抬起头来!”老夫人抬了抬眼皮子。
闻言,洛紫抬脸,也看清了榻上的人。
老夫人满头银发,挽了一个大大的发髻扣在后脑,栗色的抹额包在额头,正中一颗大的鸽蛋松石嵌着。身着栗色的衣衫,让整个人看起来显得阴暗。
年纪大了,她的嘴角下垂,看起来不像个慈祥的老人,反而带着些戾气。
一双浑浊的眼睛,默然上下打量着洛紫。
脚踏上跪着一个丫鬟,双手成拳,为她垂着小腿。应该也是累了,膝盖轻微的抖着。
“淄城来的?”老夫人重新闭上眼睛,声音很轻,一不留心,就会听岔意思。
洛紫应了声,“我叫洛紫。”
“洛紫?”老夫人念道了声。
“是。”洛紫回道,“舅舅给起的,家门前有棵落紫树,就起了洛紫。”
老夫人可不在意谁起的名字,动了动嘴皮子,“刘嬷嬷,你跟她说说吧!”
刘嬷嬷道了声是,几步走来洛紫面前,看着她那细细的腰身,嘴角起了一丝怪异的笑。
一句话未说,伸手便往洛紫的腰上抓。
洛紫一惊,当即勾了身子,腰间疼得她眼睛都开始掉泪。想必人家是用足了力气,似要扣下一块肉来。
她咬着牙,身子颤抖,愣是没有哼出声来。
而刘嬷嬷脸上现了诧异,手上不觉一顿。她收回手,又仔细看了洛紫的五官。
一通动作之后,刘嬷嬷回到榻前,弯腰对着老夫人低声说了两句。
老夫人嗯了声,“不大惊小怪,倒算是稳重。”
刘嬷嬷点头,“老夫人放心,我方才看了仔细,不会有差。”
老夫人斜着眼睛看了一眼洛紫,“那蹄子教出来的,我可不敢信!”
洛紫的腰还带着刚才的疼痛,她听出老夫人口中说的,应该是云姨婆。
“对了,老宅的姨婆可好?”老夫人惺忪着眼皮,嘴巴连张一下都懒得。
“姨婆的身体不太好,咳症也厉害。”洛紫故意往严重了说,有时候人的境遇越惨,反而会越安全。
“整日里烟抽得不少,精神不好,一直都在兴安苑,不出去。”
果然,老夫人听了,只哼笑了一声,“瞧瞧,当初还是京城中的才女,呵!”
刘嬷嬷在一旁附和了几声。
这时,一个婆子站在珠帘外,道了声:老夫人。
说是今日刚来的林姑娘,晚上睡不踏实,想吃些家乡那边的饭食。
“哎哟,这姑娘可怜。”刘嬷嬷道了声,“只是府中没有遂城那边的人,这要再请位南边的厨子?”
老夫人闭上眼,毕竟是外孙女儿,心中有丝不忍,“跟她娘似的,就是个病秧子。找机会让宫中的御医给她瞧瞧。”
说着,她想起了什么,歪头看着安静站着的洛紫,“你是淄城来的,与月儿也算同处,就去她的院子吧!”
洛紫应下,也不知道这些是不是巧合。
不过可以看出,老夫人是想试她。她新到伯府,一切以稳妥为妙。这时定然不可表现出不愿,因为在别人眼中,会把她看成是不安分,恃宠而骄。
洛紫跟着刚才的婆子离开了。屋里,老夫人换了个姿势倚着,跪在脚踏上的丫鬟累得浑身发酸,还打着十二分的精神,一点儿不敢懈怠。
“真没有?”老夫人问。
“老夫人放心,她肚子里干干净净的,没带着……”刘嬷嬷道,只是对方才又带着些疑惑,那姑娘她怎么瞧着像是完璧之身?
不过这些无所谓,只要在世子娶正妻之前,别让其他女人有了孩子就行。
“那就好!”老夫人闭上眼睛,“手上使点儿劲,是没吃饱吗?”
捶腿的丫鬟赶紧打足了精神,手上加了力气。
洛紫被带到一处比较偏的院子,夜里留着几盏灯火。
安妈妈站在院门外,对过来的婆子道了声谢,往人手里塞了什么,那婆子客气了两句,便笑着离开了。
“紫姑娘,快进来吧!”安妈妈招招手。
“妈妈,是林姑娘想吃家乡菜?”洛紫问。
淄城和遂城相近,习俗和吃食都差不多。
安妈妈摆手,“不用了,姑娘已经睡下了,你跟我来。”
洛紫倒也不多问,只跟着人进了院子,然后被带进一间厢房。
“姑娘先暂且住在这里,这两日正好和我家姑娘说说话。”安妈妈提起林月儿,叹息一声,“不用做什么菜,那些都有人做。”
这倒有些诧异,洛紫点头,也没多问。
一天过去了,院中只挂了几盏灯,风一过,轻轻摆晃。
洛紫打了水,洗干净,就铺了被褥,躺在床上。
周围全是陌生的,白天的事,一幕幕的出现在脑海。形形色色的人,果然在老宅里关了太久,对于外面,她始终有些无措。
翌日,洛紫很早起来,也没有人吩咐她做什么,她只在房里等着。
直到半晌的时候,她才被安妈妈叫去了正屋。
正屋,林月儿已经收拾好,脸色还是苍白,手里一方帕子,时不时捂住嘴,咳上两声。
“坐呀!”林月儿坐在榻上,指着一旁的绣蹲。
洛紫看着绣蹲,“姑娘,不合规矩的。”
“表哥让我照顾你,我总要做到吧?”林月儿苍白的脸上现了一丝揶揄,“你以为我大晚上的,想吃什么菜?”
“公子?”洛紫眼睫扇了下。
昨晚,她从老夫人屋里出来,没见着范阅辰,是他让林月儿把她从老夫人那边要了出来?
仔细一想,的确是。若是老夫人有心不让她跟着范阅辰,自然会将她安排去别处。
“是他!”林月儿点头,头上的白色绢花,趁着她脸色格外虚弱,“咳咳!”
她松开眉间的褶皱,轻锤这胸口,“你安心住在这边,不会有人把你怎么样的。虽说我是寄人篱下的表姑娘,可我到底把全部家产都奉上了……”
洛紫嗯了声。
人到底失了依仗,就会任人宰割。林月儿身子孱弱,一己之力终究是守不住林家的家产。
“本来也好些了的,怎知一路走来,咳症就厉害了。”林月儿无奈的扯了下嘴角,“有时候,恨不得把心肝肺儿都咳出来,倒也舒爽。”
洛紫翘了下嘴角,“姑娘说话有趣,那些是能咳出来的?”
林月儿也跟着笑,“说的是,咳咳……”
“我去给姑娘做碗白糖冲鸡蛋,会缓解咳症。”洛紫道,“以前在老宅,云姨婆也是这般咳嗽,我都会为她做。”
“以前,娘也为我做过……”林月儿低下头去,轻轻一叹。
洛紫也想起赵丽娘,心中一股酸涩。林月儿的娘是病故,她的娘是直接丢下她。
又是一日过去,洛紫一直留在这座院子。因着墙外爬满了紫藤,这里便起名紫藤苑。
这里是伯府的角落,幽静,老夫人专门给林月儿安排的,适合修养。
晚膳用过,洛紫去湖边采荷叶,因安妈妈晚上想做荷叶粥。
伯府的湖不小,正好紫藤苑沾着一处湖角,水中的荷叶像一把把碧色小伞,支撑着,随波荡漾。
天黑的晚,此刻朦朦胧胧的,湖边翠柳的枝条,长长的垂进了水中。
洛紫挽了袖子,站在岸边,她弯腰向前,手里一根竹竿,想要把水中那边最鲜嫩的叶子,给勾过来。
竹竿敲在水面上,发出一阵阵水声。
有些费力,她用脚踩了踩岸边的土,想要压实一些,然后往前探探身子。
忽的,脚下的土被踩散了,整个人往水里滑进去。
她忙撑着竹竿,想要稳住身形,这要是滑进水里,可怎么上来。
正在慌张之时,腰间缠上一条手臂,轻轻一勒,便将她带离了水边。
洛紫的耳边是一声轻叹,扫着她的脖颈痒痒的,热热的。
腰上的手紧紧地圈着她,一点儿没有要松开的意思。洛紫掉了手里的竹竿,伸手去掰腰间的铁臂。
“我知道你会上树,但是没想到,你还敢下水,真是本事!”
洛紫的后背贴着身后的人,惊魂未定,她的脸转回去,“公子?”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后天文要上夹子,所以明天早上六点更新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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