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菊趁着大家都在敖家小弄纳凉,她去找崔淑珍, 崔淑珍有点意外, 说明来意之后, 崔淑珍瞧了一眼王小菊, 心里很是不屑,你当我家建州表弟是傻子不成, 春香都看不上了还能看上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 看看自己的德性。
再说了,春香家是有污点,但你王家品性又好到哪里去?你姐姐王小兰和刘志义的那点破事当谁还不知道呢。
崔淑珍也是个直来直去的人,她道:“林副主任和春香也处过,这邻里邻居的怕是不好吧。”
“不是都说他们吹了么, 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结婚讲究个你情我愿,春香有意,林副主任无意,那还不许他重新找了?再说了, 我又不是中途介入, 这是光明正大的事情,有什么不好的。嫂子也不需要你们出面说给我引见, 只要见得着他人就行。”
同为女人,崔淑珍听着这话心里膈应,看来这王小兰勾搭刘志义也是用同样的手段了,两姐妹可真真是厉害角色。
“这倒不是不愿意帮忙,这是我婆婆的娘家亲戚, 我说不上话。”崔淑珍一口回绝,她可不想去牵这种狗屁倒灶的线。
被拒绝,王小菊也不恼,她道:“我庆梅姐从煤矿医院回来的事,你知道吧?”
崔淑珍心里咯噔了一下,小贱人敢情在这等着我呢,她别了别头发,“听说了,怎么,你姐夫还好吗?我还跟我男人说要去看看他呢。”
“你可千万别去,去了他们准把气撒你头上去,而且我听说林家打算来找你们谈判。”王小菊压低声音道。
“谈判?有什么好谈的,我早就说过了,是他们上赶着要上煤矿的,不关我们家的事情。”
王小菊没料到崔淑珍居然不怵这茬,她继续加料道:“话是没错,但现在出事了可不就赖上你们家了。虽然说大家都知道他们用你们的身份去煤矿,可那点抚恤金对他们来说也是杯水车薪,你可要做好准备了,别看我庆梅姐柔弱,撒泼打滚也不是不会的。”
“杯水车薪就不是钱了吗?你让她来我这撒泼打滚个试试,看我不泼她一脸粪。”
“……”王小菊心里感叹着一山更有一山高,但她还是不放弃,“嫂子,你也不用过分担心,我也会让我爸妈帮忙说和,毕竟这事情对你们来说也是冤。”
这话说到崔淑珍心坎里去了,“是吧,我家多冤啊,又不是我让煤矿塌掉的。这种天灾人祸,谁都不想发生。”
王小菊点着头,“可不是,所以用我妈的话说这都是命,建军哥命好,躲过了一劫。我姐夫则是命该如此,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好话谁不爱听,崔淑珍越听越顺耳,竟也觉得王小菊顺眼起来,语调不由得变轻柔了很多,王小菊趁此机会又说了好一些中听的话,但始终不见崔淑珍提起林建州的事情。
王小菊有些着急,只好自己把话头引到春香这个事情上来,崔淑珍感叹了一句:“还真是应了那句话,人各有命,春香大概是嫁不掉了吧,都二十三了。”
“所以我可不想成为下一个春香。”说着王小菊便把带来的钱塞进了崔淑珍的袋子里,“嫂子,放心好了,庆梅姐那边我会精力去劝说,不让她来打扰你们一家。”
崔淑珍嘴上说着“你看这是干什么”,手里却死死地拽住那捆钱,心里在掂量着到底有多少,值不值得她冒这个险。
王小菊笑嘻嘻地从前门走了,后门虽说更近,但敖家门口都是人,怕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要是这事能成,花点钱算得了什么。不过不成也没事,上回她就把陈玉琴手里的香皂给要回来了,主要是陈玉琴面皮没她厚,经不起激和骂,没听两句就把香皂甩还她了,不过两人就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所以这件事算起来还是王小菊赚了,至少多看了一眼林建州。
同理崔淑珍这件事情,如果林建州没来,她也会想办法把钱要回来。她们实际上是一种交易,既然货都没收到,当然要退款,这是孩子都懂的道理。她又不是冤大头,现在不过先给你点甜头好为我办事而已。
王小菊走后,崔淑珍掏出那小捆钱,在昏暗的白炽灯下数了数,有三十块。崔淑珍欣喜若狂,今年这是走偏财运了吗,老是有人送钱上门来。
不过听说王庆梅要上门来闹,她心里有些担忧。一度她都以为事情过去了,没想到这又给翻了出来。她婆婆就说事情没那么简单的,毕竟是两条腿,等于是林进才替唐建军受过了,王庆梅跟柳香兰一个样,没那么容易放过他们的。
崔淑珍刚把钱收好,唐阿婆就从前门进来了,她问儿媳道:“刚刚看王小菊出去,她来我们家了?”
“王小菊,她来我们家干嘛,我没看到啊。”崔淑珍扯了个谎,免得她婆婆多想坏事。
唐阿婆一脸狐疑地看着崔淑珍,她去纳凉刚好想遛个弯,从前头绕了回来,就恰巧碰到王小菊,好生好奇,觉得这女孩子大晚上的怎么出现在自己家门口。
崔淑珍说没有,唐阿婆也没有再细问,就是觉得哪里不对,细想一番,会不会是自己侄儿那事儿?不过不急,如果是,迟早都会露出狐狸尾巴来。
唐阿婆其实很想去公社打个电话问个清楚,看看这侄儿到底是什么个想法,可农忙还没结束,建军没空载她去公社,而走十公里路现在对她来说太难了,况且太阳烈得很,说不定就晕路上去了。
果不然,崔淑珍都没来得及细细咀嚼这件事情,就开始试探婆婆,她道:“妈,农忙明天就该结束了,你说我们要不要再请建州表弟来一趟?你说春香这事,写信也石沉大海,好歹给人家一个答复,好让姑娘死心不是。”
“他们年轻人的事情我老太婆掺和什么劲儿,惹人嫌。”唐阿婆臭着个脸,“石沉大海也就是不同意了呗,都,还问什么。”
“我就是替春香可惜了,多好的一个婆家。”
“那也是春香的命。”唐阿婆顿了顿又道,“那明天早上让你男人载我去公社打电话问问情况。”
“我看行。”
崔淑珍满口答应下来,这样也正好趁了唐阿婆的意,假如林建州不同意,那就让他这两年都别来张泉村了,假免得伤春香的心,假如这中间有什么误会,那就好办了,那她这个媒婆的猪腿也有了着落。总之王家要是打什么主意,首先是过不了她这一关。
其实答案大家心里都有的,不过是想要他亲口给一句话罢了。
第二日早晨,敖家饭才刚下锅蒸,唐阿婆拎着个猪小肚过来给张凤英,在她耳边道:“给你家小金枝炖了吃。”
猪小肚小小一个,花不了两毛钱,给孩子吃又特别好,所以她在买肉时顺道把它买了下来,偷偷送到张凤英手上。
这唐阿婆可真是越发的客气了,这事情张凤英又不好声张,只得低声道:“唐阿婆,您这样疼金枝,我都怪不好意思的,也没什么东西给您的。”
“谁说没有,上回还给了我们那么些杂菇红菇的,那也都是钱。”
“嗐,自己家采的,哪里算数。”张凤英笑笑,“怎么,这么早去了公社?”
“我去打了个电话给我那侄儿,问问是怎么一回事,到底要个说法不是。”
“这倒是的,你看春香嘴上不说什么,可人都瘦了一圈。”张凤英眼睛亮了,低声问:“那他怎么说?”
“孩子出差去了,他也什么都没跟家里说,所以我在想啊,是不是他压根没收到信?”
“这倒是有可能的,但现在又不能跟春香说什么,我是怕万一那边已经收到信了,岂不是又要被打击一次。这孩子已经够辛苦了。”张凤英道。
“那是,那是。”说起这事情,唐阿婆就觉得歉意颇深,“要不先就这样,什么也不说,等他出差回来,总会给我个信儿。”
“是,是,就是让唐阿婆你飞费心了。”
“都是自家人,说那些有的没的做什么,我也是希望春香嫁得好。”在唐阿婆眼里,敖全福就个你自己家兄弟无异。
唐阿婆回道自己家中,崔淑珍看婆婆这么殷勤地跑敖家,心下一喜以为有戏,结果听到的却是林建州出差了。难怪出差了自然不能来信。
但要说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也会想办法给个准信才对。
所以她和大多数人一样,默认了林建州已经放弃了春香。
李玉玲见唐阿婆拿了个什么东西进来,很快又走了,她不免好奇地探了探厨房,问道:“听说唐阿婆一大早去公社了,她跟你说什么了?”
“最近金枝老尿床,我托她给买了个猪小肚补补。”张凤英还装模作样拿出来给李玉玲看:“瞧,很漂亮呢。”
李玉玲瞟了一眼,的确漂亮,责怪道:“怎么也不说,我也让她买两个给丫头们吃。”
即便只有一个猪小肚,她也眼红,就是见不得金枝吃穿比自家闺女好,她恨不得拿过来切成三块一起分着吃。
偏偏张凤英又不想做人情,她笑道;“我哪知道你要这东西。”
说着她便把小肚洗干净,放饭锅里一块儿蒸了。天热,这东西放久了该有味道了。
现在已经分家,张凤英给自家女儿买东西是光明正大,不需要藏着掖着,但李玉玲就是爱猜忌的性格,所以倒不如让她看个清楚明白的好,免得回头又生出事端来,让家里不得安生。
张凤英没跟她说唐阿婆打电话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不然传出去还以为他们家春香上赶着一定要嫁那城里男人呢。
她家男人敖富贵进城两天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几时回来,带去的钱够不够用,敖富贵走时还真跟她说了,可能会在城里多呆上几天,看看现在到处都什么情况,往后有没有活儿可干。
今天是农忙的最后一天,忙完家里就该起房子了。不过钱到位,真正起房子倒是用不了多长时间,等家里的活儿忙完,敖富贵可以接一些木匠活儿,也能维持这个冬天的开支。
农村赚不着什么钱,但花钱的地方倒是多,比如冬天的酒席份子钱,一年就要不老少,加上其他的人情开销,要不是他们家起早贪黑,不要命地干,到年尾肯定是一毛不剩。
说到份子钱,就不得不提一下分家的唯一坏处,那就是原本一份的份子钱变成了三份,而别家逢年过节来你家自然也是要送三份的礼,敖富贵说这不是坏处,这是促进经济发展。张凤英倒是不知道什么发展不发展,只知道这样大家都不划算了。
亏得她男人会打家具,这样可以补贴一点家用。
春香和夏香从溪边洗衣服回来,看到王庆梅进了唐家,这时候许多人家早饭都没吃,该不会是来闹事的吧?
夏香马上跟两个嫂子说了这个事情,主要是怕战火烧到自己家里来。王家什么路数,他们敖家领教过的。
两姐妹站在吊楼上晒衣服,夏香又看见了王小兰,她在帮招福梳辫子。夏香用胳膊肘捅了捅春香,冲着王家努了努嘴,春香看了一眼,就当她是空气。
“王小兰这一天到晚的怎么呆王有吉家里?”夏香不禁好奇地问道。
春香面无表情,“谁知道呢。”
“怕不是被刘志义揍了,躲自己大伯家来了吧。”夏香胡乱猜测着,见春香不想聊这个话题,适时地闭了嘴,这王小兰被打死才好呢。
今天她们在溪边洗衣服,倒是听了个爆炸性新闻,说是王有吉的儿媳妇安丽华又生了个女儿,已经送走了;而安丽华在娘家月子都要做完了。重点不是这个,是安丽华的老公王大庆外面有人了,还是个寡妇。王大庆许诺,只要那寡妇给生个儿子,他就让寡妇进王家门。
这个话题在妇女扎堆的小溪边讨论得火热朝天,年底可以上今年张泉村的十大新闻榜。
一想到王家又生了个女儿,夏香就想笑,她前一阵才跟柳香兰骂架,诅咒她家生不出儿子来,现在想想自己还蛮毒的。真是想儿子想疯了吧,为了生儿子还去招惹寡妇,不过这发生在王家,好像又顺理成章,一点也不奇怪。
春香默默无言,夏香一肚子话,也就没处说,只好跟着姐姐一起听前面的动静,看看他们会不会掐起来,这时候啊,就恨不能长个顺风耳出来,好知道唐家到底发生了什么。
马上要上工了,王庆梅却来了,这是唐家夫妇始料未及的事情。
唐阿婆是抚慰受害者家属的态度,给王庆梅端茶倒水,让她坐下来说。
讲实话,唐建军和崔淑珍是不太高兴的,他们忌讳这个,一大早的来别人家说自己家的晦气事情,谁还能欢迎不成。
本就纤细的王庆梅现在瘦骨嶙峋,加上满脸的戾气,原本村花的她,变得十分不讨喜,崔淑珍毕竟是妇人之心,作为同辈人,她竟然有点同情起王庆梅来,不过她很快又提醒自己,同情她就会要自己的命,必须硬气心肠,拿出泼妇的本事来。
王庆梅本想拉会儿家常,但直肠子崔淑珍不愿意:我跟你又本就是仇家,装什么惺惺作态。她直接道:“有什么事就说吧,我们夫妇俩听着呢,说完我们还得上工,今天最后一天了。”
“你们还有工上,我们家进才这辈子都上不了工了。”说着,王庆梅就捂嘴哭起来。
她一哭,崔淑珍整个人就变得暴躁了,“一大早你在别人家哭什么,有事说事,没事,我们就上工了。”
被崔淑珍这么一吓唬,王庆梅哭声也就停了下来,“你们说现在怎么办吧?我们家进才可是替你们建军送了两条腿的。”
“王庆梅,这话就不对了,我可没逼你家林进才去煤矿,是他心甘情愿的,而且这种事情谁都不愿意。”
“是,没错,的确是我们心甘情愿去的煤矿,可是事情已经是这样,难道你们还是觉得自己没有一点道义上的责任,也没有一点愧疚之心?住院这么久,你们有去看过他吗?回来了,你们也没有一丁点表示啊?”说着王庆梅又哭起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唐家一家三口在欺负她呢。
崔淑珍听着这话很不对味儿,“如果讲道义上的责任这就大了,你是打算让我们帮你抚养孩子,还是帮你养老公,或者让我老公分给你?”
这话虽然难听,但一旁不说话的唐阿婆倒是觉得这儿媳妇说得挺好,直接把对方逼到了角落里。
王庆梅突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在骂自己不要脸,她转而一笑,“嫂子,我可什么都没说,别到时候这话传来传去就变成我嘴里说出来的了。”
“你都讲道义了,那不然还要说什么?”
“行了,不要扯皮了,你直接说你想要的吧。”唐建军厉声道,“如果不说,我们就上工去了,下午早点收工分猪肉。”
“我要的也不多,给我们两千块作为补偿,这事情就算了断了。”王庆梅慢悠悠地道,“不然我就让我家进才来你家吃饭。”
“呸,我见过不要脸的,但是像你这么不要脸的还是第一回见。”崔淑珍骂起来,“两千块钱,你怎么不去抢呢。”
“你们没有,那就跟敖家商量,两个人分摊好了,反正这事情敖家也难辞其咎。”
“你有本事去敖家讲这事情,我就算你这个,”崔淑珍对她竖起大拇指,“看敖家几个姑嫂不把你打成骰子。”
“他们有这本事,就不会到现在还窝窝囊囊了。”王庆梅冷哼道,完全忘了昨天自己还被张凤英用扫把追着打的事实。
“你们家给敖家提鞋都不配!”崔淑珍喝道,她真是咽不下这口气,但是呢她觉得自己又是个明事理的人,不想把敖家搅进这里头来,她道,“你在这里等着,我给你拿钱去。”
崔淑珍转身进了房间,拿了一沓的大团结进来,甩在她面前,“你们总共给了我250,我本钱120是不可能还给你的,这里是130,你数好了。我只有这么多,多一分也没了。”
王庆梅瞟了一眼,手都没动,仿佛没看见似的。
“钱我放这了,如果不要,那我就收起来,以后要是敢踏进我家家门半步,我就打断你的腿。”崔淑珍放下狠话。
“你们等着瞧!”王庆梅说道,还不忘抄起桌上的大团结,头也不回地走了。
王庆梅从后门回娘家,看了一样敖家,正好与敖家站在门口听动静的俩妯娌对了个眼,她冷冷地白了她们一眼。
敖家俩妯娌其实也只听了个断断续续,最后没把自己搅和进来,也就算了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李玉玲这回算是看到了王庆梅的样子,哎哟,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完全没了往日的风采,她竟然生不出同情来,还很不厚道地在偷着乐。
昔日的红花终于凋落了。
此时的崔淑珍正胸中怒火中烧,她三步并做两步地上了敖家,跟张凤英和李玉玲复述起这个事情来,“你们说两千块钱,怎么张得了口,还说要让你们家来分摊,我真想让她去死好了。”
“他们王家人就是这德性。”张凤英道,“她要是敢来我们家,看我不用扫把打她。”
“对,想讹我们家,门也没有!”李玉玲啐了一口,“这家人就是因为作恶太多才会有此报应,说不定王庆梅还指望这自家老公压死了才好呢,好让她改嫁。”
崔淑珍听着惊了一惊,但这论调完全有可能的,说不定现在就寻思着改嫁的事情呢。
“对了,让你家春香小心一些,昨晚王小菊来找我,她想要我家建州表弟,要我们给她说媒。”崔淑珍快人快语,反正都跟王庆梅撕破脸了,等于和王家也结了死仇,这王有德家除了王国庆心地善良外,其他都不是好东西,可王国庆也是个孬种,不敢和家里抗争的家伙。
那三十块钱,崔淑珍是说什么也不会还给王小菊的,理由是她家男人载着她七老八十的婆婆去公社打电话了,这话她有递到,不过人家林建州出差去了而已。
倒是她王小菊说什么要帮她说和王庆梅的事,结果呢,王庆梅还不是跑来闹了,而且还狮子大开口,要一大笔钱。她也是觉得自己傻了,怎么能去相信王家人的嘴。
反正这件事情她从王小菊身上的了这三十块,刚好可以找补一点回来,想到这,崔淑珍的心里略微平静了一点。
但是敖家俩妯娌一听王小菊想要林建州,瞬间都炸开了,比王庆梅要来她家讹钱还生气,李玉玲唾沫横飞地道:“她是觉得自己的脸比春香白,还是文化比春香高?这是癞□□想吃天鹅肉,你让她省省吧。不过,林建州要来你家作客?”
“林建州来不来我不知道,光听了这事情我就觉得倒胃口。”崔淑珍道。
李玉玲道:“可不是,这真是天杀的两姐妹,听说王国庆还想要春香呢,让他吃屁去吧。”
一直没说话的张凤英觉得这事情有点蹊跷,“当时王小菊是怎么跟你说的?我怎么觉得这事情有点不对劲。”
“哪不对劲了?”李玉玲和崔淑珍异口同声问道。
“总感觉王小菊知道点什么似的,不然怎么会跑去找你。”张凤英小声道。
“但是我感觉她当时没什么异常,就是看得出来很喜欢我们家表弟,而且势在必得的样子。”
“所以问题就在这里了,她王小菊凭什么觉得林副主任一定会看上自己的?林副主任当时多喜欢我们春香,加上他要是一来,春香的机会更大一些才对。这事情会不会中间出过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幺蛾子?”
“我当时也是这样讲的,但会有什么幺蛾子?”崔淑珍不禁问。
李玉玲灵光一闪,“莫不是书信被王小菊那小婊|子给截胡了吧。”
张凤英和崔淑珍都傻在了当场,崔淑珍道:“这不能够吧,村子里几十年也没见谁的信丢过。谁还能干那事不成?”
村里的信都是放在信箱,也没人管,谁有信的自己去拿或者谁给捎回来。
“人心坏起来什么事情都干,有钱还能使鬼推磨呢。”李玉玲道,“王小菊没给你好处你能帮她牵线搭桥不成?”
被当场戳穿,崔淑珍有点不好意思,但最终还是承认了,没料到李玉玲说道:“这钱别还给王小菊,气死她这个小贱人去。”
现在崔淑珍总算是明白了为啥能和李玉玲玩一起去,都是视财如命的同道中人。
那边唐建军在催促赶快上工去了,崔淑珍说了一句“放心我不会还的”,赶忙走了。
崔淑珍觉得这件事情告诉敖家只有好处,没坏处,至少他们现在是同盟了,同仇敌忾,对付隔壁这个难缠的恶人,赖皮虫。
她真是悔不当初,干什么要去贪那个钱去卖名额,好了现在惹得一身骚。
她觉得婆婆那个小仙女也是灵验,也不知道能不能让她入自己的梦,问问家运,前程。
敖家这边,李玉玲和张凤英在刷牙洗脸,张凤英终于还是把早上唐阿婆打电话的事情也告诉了她,俩妯娌低声探讨起来,是信被截胡的可能性更大还是没回信的可能性更大。
但最后李玉玲又推翻了自己的假设,觉得还是林建州把自己家的小姑子给甩掉了。
张凤英早上也是这么认为,可一听说王小菊,她就认为事情并不那么简单,这王家姐妹就没一个省油的灯。她把这事情告诉了夏香,想让夏香通过陈玉琴那边看看能不能打探一点消息出来。
夏香听了也是在骂娘,那天晚上王小菊就一脸骚里骚气的,果然还是下手了吗?而陈玉琴是讨不到消息了,因为他们俩已经因为一块香皂闹翻,而且夏香最近也不怎么和她走动了。
为了一块香皂就利用自己,这种朋友留着过中秋还是过大年?保不准什么时候又被捅一刀呢。
不过截胡信件这种事亏她二嫂想得出来,但在王小菊身上也不是没可能。
现在搞得夏香都想上公社给林建州打电话,问他个是非黑白出来,可惜人家出差了。也不知道是突然出差还是早就说好的出差,春香也没跟她说过这些细节。
大家也没闲工夫管这个事情了,因为要上工,等晚上有时间了再来细细商议。
今天是最后一天,下午收工早,又有杀猪宴,大家干起活来也格外有劲。
林进才回家,王庆梅大闹唐家又成了今天的热门话题,让她拿回去了130块钱,但是人家跟唐家要的是000,还差870呢,唐家已经放言出去,一毛钱都不给,但是林家也放言,一分都不能少。
村民们纷纷道:“王庆梅这完全是讹诈了,人家唐阿婆都说了煤矿要塌,你偏还要花高价去送死,这怪的了别人?要是狠一点的人,都能拿着户口本去替你把抚恤金领了,差不多就得了,自己犯的错就自己扛,干嘛要拖无辜的人下水。”
又有人说了,“他们要是懂这个理,那还是姓王吗?我们村王姓就他们一户呢,其他人家任谁也干不出这等子事情来。”
“关键还是态度问题,你要是好言好语,也不漫天要价,可能唐阿婆心软,自己都能拿点私房钱出来补贴你,现在倒好,恐怕到头来什么也捞不着。要我,我也不给。谁给谁就是孙子。”
田垄上一个个品头论足,而且这事情又牵扯到了敖家,敖家也是无妄之灾,但两家死仇,敖家肯定只会把他们哄走,或者跟他们干上一架吧。
同时他们也关心敖富贵在城里不知道找着活干没有?可是细想一下,又觉得不对劲,敖家不是要起房子吗,难道这活扔给女人干?不能够吧,这不是敖富贵的作风,这到底干什么去了,敖家也每个口信出来,真是好奇死人了。
他们聊着聊着,也不知道怎么的,又说到了春香,他们认为可以把春香带去城里,反正敖家这点事都成了过去了,你不说我不说,他城里人哪能知道。除非春香又犯傻,主动坦白这些。
多好的一个对象,就这么白白丢了,他们都替她觉得可惜。
而且你看现在的情况,被退婚一次,被甩一次,加起来两次了。春香自身条件本来就好,挫一点的比方说离异或者死了老婆的,她看不上,太好的,像林副主任又会嫌弃她的出身,所以这就很尴尬了。
这些人总是咸吃着萝卜淡操心,没办法了,每天自己家就那么点事情,不关心关心别人,这日子还怎么过了。
终于插完了生产队的最后一株秧苗,田垄上陆陆续续响起了收工的声音。
插秧的工具,装秧苗的畚箕,喝茶的水桶,各自的草帽,收整齐了,勤快的人挑着走。一群人,哼着歌回家洗个澡,洗完澡去生产队看杀猪,分肉。
听说今年要杀三头猪,比往年多一头,一个人也能多分个二三两,劳动力多的人家,这就很可观了。
晒谷场杀猪,宛如孩子们的一场大戏,他们早就去晒谷场占好有利位置,等着听那“嗷嗷”的叫声,看屠夫们一刀下去的鲜血四溅,还有那刚刚砍下来的第一刀鲜肉。
敖家的兄弟姐妹们自然也不能缺席,他们还是在老位置上,敖甲经验丰富,他抱着金枝坐在前头,妈妈和她说过,不要让妹妹看刺刀进去那一瞬间,所以当屠夫要落屠刀时,他便捂住了金枝的眼睛。
金枝眼睛睁开后,原本嗷嗷叫的猪,不动了,她知道猪死了。这和她爸爸杀鸡杀鸭是一个道理,死了才能吃,活得不能吃。
屠夫们把猪扔进大木桶里,浇上滚烫的热水,过不了几分钟,他们开始刮毛,开膛破肚,白皮下露出了红肉,洗肠时飘出来一股子猪屎尿味,但爱孩子们并不觉得有多臭。他们的注意力完全在那些肉身上,随着屠夫们手起刀落,开始分肉了,他们开始咽起口水,想象着这些肉拿回家里大人们会怎么做,红烧还是清炖,晚上他们一人又能分得几块。
这肉劳动力人头分,但是生产队很科学地把每户人家的肉都计算在一起,这样省时省力。
肉还没分完,就有人来领了,跟屠夫们半开着玩笑,兴许能分上块好肉。人总是贪婪的,没肉吃觉得有块肉就不错了,有块肉了又觉得想要块好些的肉。
但是领了肉,大家也是不肯走,提着一篮子的肉,站在晒谷场聊一会儿天,看看别人家到底拿了什么部位的,会不会比自己家的好,探讨着要怎么吃这炖肉,分几顿吃。
敖家是春香和秋香一起来,他们十个劳动力,拿到的肉就多了,邻里们羡慕着,肉多怎么吃都成了。
刘屠夫看着瘦胳膊瘦腿的春香,不由得又切了一点边肉给她,一旁的人就调笑起来,“刘屠夫,女孩子待遇不同啊,还能给私肉。”
“那是,所以明年让你女儿来拿肉,我保准多切一块给你。”刘屠夫爽快承认,但这众目睽睽的怎么叫私肉呢。
拿刘屠夫寻开心的那人女儿才七岁,听出刘屠夫在骂人,也不生气,“我就不用了,给春香就行。”
刘屠夫又道:“春香,这里六七斤肉,你这细胳膊细腿的拎得动吗?”
“拎不动,你还帮她送到家不成?”有人起哄。
“那不成,我家女人该不高兴了。”
春香也不生气,刘屠夫是个正经人,不过就是爱耍嘴皮子,今天大家难得开心,她也就不计较,随他们去了。
干惯了农活,谁还能连这点力气都没有。春香正打算要拎着要走,篮子却被别人拎起来了。
春香回头一看,好像从天而降了个仙人一般,她不禁呆了呆,继而又笑了,“你怎么来了?”
“我来吃肉肉的。”那人笑了一下,声线富有磁性,“走吧,回去了。”
孩子们早就等在路口,秋香这丫头早跑没影了,春香也就跟着那人走了。
晒谷场的人们下巴都快惊掉了,目送这他们走了好远才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纷纷议论起来:这人难道就是传说中春香的对象?
见过他们在田垄上散步的人们点头说是。原来也就算擦肩而过也不敢细看,现如今倒是逮了个正着,狠狠地看了好一会儿。
“还真是一表人才,春香真有福气。”
“不是都说吹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你们这些人说风就是语的,人家年轻人闹闹别扭有什么稀奇的,哪家两口子还不吵个架了。”
“谁说不是呢,这回应该是成了吧,你看他看春香的眼神,啧啧,谈过恋爱的人应该都懂吧,含情脉脉的。”这是个上过点学的大妈讲的,“要是我有女儿,也想嫁给她。”
“你看看那些有女儿的人家,都快得红眼病了,王小菊还穿了一条和春香一样的裙子呢。”
“我呸,王小菊拿什么跟春香比呐,她怎么也敢想……”
在场的人也都是之前因为婚事笑话过春香的人,他们想着以后再也不要轻易笑话别人了,否则自己也会成为笑话。
而他们话题的主人公正慢慢悠悠地走在村里的小路上,与他们相遇的村民纷纷投来惊诧又羡慕的目光,内心都会讲一句:“春香真好命。”
不敢置信的春香,许久才缓过来。
“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不给我回信?”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问着对方,然后相视而笑。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更上了2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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