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香瘦了一圈,林建州看在眼里, 但情人眼里出西施, 他依旧觉得春香漂亮, 只是有些心疼。
这相视一笑过后, 春香才意识到,他们之间是不是存在什么误会?
的确, 春香从寄出那封信开始, 她就再也没有回过信,但林建州指的似乎又并不是这个。
沉默片刻过后,春香先开口问道:“关于我家庭情况的那封信,你有收到吗?”
问这句话时,她的内心是忐忑的, 怕林建州说没有,那她又得重新解释一遍,而且这件事□□关重大,当面口述产生的后果只会是让彼此尴尬。
“收到了。”林建州道, “我给你回信了, 难道你没收到?”
得到的肯定答复,春香暗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摇着头, “那之后就再也没有收到你的信件。”
“这就奇怪了,我给你写了好几封信,不可能每封信件都丢才对。”林建州思索起来,当时自己大意了,那么重要的信件, 应该寄挂号信才对。
“……”春香愣住了,“你的意思是有可能被冒领了?”
“不然就是你这里的邮递员不作为,根本没送信。”
“不对,我让敖甲他们去看过的,有别人的信,就是没找到我的。我当时以为……”春香看着前方,没有再往下说。
“以为什么……”林建州笑着道,他伸手想摸摸她的头,但还是觉得不妥,“你这个傻丫头。”
第一次被叫傻丫头的春香颇有些不好意思,可终究心里是欢喜的。她这才想起来自己的疑惑,“你怎么突然来了?”
“我本来早就想来的,刚好碰上单位出差,所以就耽搁了。下午回家,我收到一封信,外加听说我姑妈来电话质问,我就急匆匆地坐班车来了。”林建州看了看篮子,“赶上村里的杀猪宴,我也是有口福。”
“信,是和我有关的吗?”春香好奇地问道,否则他也不会提吧。
林建州点了点头,“匿名信。”
“内容和我有关,写信之人和截信之人也是同一个?”
林建州不置可否,“回去给你看看就知道了。”
春香知道这封信绝对不是什么好信件,她和林建州共同认识的人只有唐阿婆一家,而唐阿婆一家又是媒人,没有理由给林建州写信说她坏话。
秋香带着孩子们早跑没影了,此刻春香也没心情谈情说爱,两人脚步不由得快起来。
敖家门口,李翠芝和两个儿媳都在游坪,看见林建州拎着一篮子肉和春香一起回来,她们三个脸上都快乐开了花,李翠芝接过肉,招呼道:“林副主任,进堂屋坐。”
林建州摸摸鼻子,不好意思,“伯母,叫我小林或者建州就好。”
“好好,建州,进屋坐,让春香给你泡茶。”
都说丈母娘疼女婿,李翠芝对林建州越看越满意。
敖荣华听说林建州又来了,而且一来就去接春香,他一高兴就踩着唐建军的自行车上公社买菜去了,晚上加餐。李玉玲这回是真大方,敖荣华说去买菜,二话不说拿出自己小家的钱给他上公社,还嘱咐多买几样。
她和张凤英又不好直接问这中间到底怎么一回事,反正人来了,还拎着一袋子水果,那就说明事情有了反转。
堂屋桌上放着一包糖和一兜水果,都是林建州送来给孩子们打牙祭的。春香也没心情泡茶,她管林建州要那封信,看看上面到底写了什么。
林建州倒有些好笑,看不出来这春香也是个急性子,他还想和她先说一会儿话的,后来一想,也能体谅她,这段日子大约不好过吧,农村又不像城里,风言风语都能扼杀一个人。不然他那古稀之年的姑姑也不会跑十里路亲自打电话到家里问个究竟。
林建州打从一开始就想让春香知道这件事情,所以他也没拖延,迅速从包里拿出那份信,递给春香。
春香看了一眼信封,是女孩子的字迹,邮戳也是泉林公社的。她打开信件,一目十行,脸色越发凝重,到最后红了眼眶,她咬着唇,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信上写她和刘志义定过亲,表面上是因为敖全福被抓退的婚,实际上是春香的作风问题,她是村里的村花,整天勾三搭四,不止和一个人男人有染,并且在和村里的鳏夫张二狗幽会时,被刘志义逮个正着,所以刘家才愤然提出退婚。
女人家名节最重要,任凭谁被这样诬陷也是受不住。
“你相信吗?”
“傻瓜,相信的话,我就不会站在你面前了。”林建州道。
“为什么?”
“因为疑点太多,你是我姑姑介绍的,怎么可能存在作风问题,而且信上描述的并不是我见到的春香,大概你们村还有个别的春香吧,这个写信的人搞混了,连信也寄错了。”
林建州开着玩笑,成功地让春香破涕为笑,“如果唐阿婆没打电话给你,你可能就信了吧。”
“这倒是有可能的,但我还是会亲自来核实一趟,主要是即便不相信你也要相信我自己的眼光。”
听了这句话,春香很是感动,心里暖暖的。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于是把自己和刘志义还有王小兰那点破事给轻描淡写地说了一遍。
春香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哀伤,大约久了,心里的伤结痂也就不通了吧,但林建州还是安慰道:“没关系,一切都过去了。”
春香什么也没说,只轻轻地点了个头。
林建州摸了摸下巴的小胡渣,“你在村里除了王小兰,还有别的仇家?”
“王家一家都是我们家的仇家。”
但是这句话点醒了春香,谁最见不得她好,谁就是诬陷她的人。整个村子,大家都总把她这个老姑娘挂嘴边,有时候还不免笑话一番,可他们实际上他们都觉得春香好,希望她得到幸福。
除了王家。
王家恨不得敖家姑娘全都去尼姑庵做姑子,恨不得春香成为方圆十里的大笑柄,春香心里有了主意。
她走出堂屋冲着楼上喊了两嗓子,“夏香、夏香。”
叠衣服的夏香听见春香叫,很快下了楼,看堂屋只有他们两人,而春香眼睛红红的,还吸着鼻子,明显是苦哭过,有点懵,“怎么啦?”
春香把姓给夏香看,夏香三眼两眼看完,拍着桌子道,“王小菊,肯定是王小菊。”
“你认识她的字迹?”林建州问道,虽然他不知道这个王小菊是谁,但姓王就对了。
“不认得,但肯定是她,不然谁能这么恶毒编出这种鬼话来诬陷我姐姐,她可是想嫁给你都想疯了,今天早上还贿赂你表嫂给你们做媒呢,结果她堂姐和你表嫂家吵架,你表嫂就把这事情抖出来了。”夏香十分激动,一想到真的是王小菊,她就想她的头发揪光。
“可是不对啊,她哪来你的地址,”夏香很快反应过来,“该不是被二嫂料中,在你们的通信上做了手脚,把信给偷走了吧?”
林建州不禁竖了个大拇指,“二嫂料事如神。”
隔壁正做着饭的张凤英妯娌,听到“诬陷姐姐”这些字眼,赶忙进堂屋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夏香像吵架似的。
进了堂屋,夏香对她们道:“二嫂,林大哥的给我姐的信真被王小菊截胡了,关键是她还给林大哥写了一封信诬陷我姐。”
张凤英也是念过书的,她接过信扫了一遍,“这还真是坏透了,明明是自己姐姐作风不好,全套到春香头上来了。”
李玉玲也歪过头看了看,但她不识字呀,所以只能听他们讲了。不过她很是为自己的灵光一闪沾沾自喜起来,觉得自己就是个破案高手,她道:“我说什么来着,就是因为这封信才这么势在必得的来找崔淑珍做媒,可没想到小林根本不信。这下倒好了,偷鸡不成蚀把米。”
姑嫂三人你言我一语地讨论开来,一旁的春香和林建州根本插不上话,最后捏着信的夏香义愤填膺地道:“我现在就去找王小菊去。”
林建州赶忙拦着她,“先别忙着找她,她只是怀疑对象,我们先得核对笔迹,没有确凿证据,她可以抵赖。虽然说基本可以确定拿信的人和这个写信之人是同一个,但凡是讲证据,信到底是谁拿的,现在是损毁了还是藏起来了,这些都要找出来。”
“这还真是破案啊。”李玉玲叹了叹,“要我说不用那么麻烦,我们姑嫂几个直接冲她家去,看她还敢抵赖。”
“二嫂,我们得让人服气。”林建州道。
“玉玲,听小林的准没错。”张凤英劝李玉玲,李玉玲也就只好作罢,春香这对象还真是不错,比他们这些泥腿子有见识,还知道要核对笔迹。
“这万一要是她叫别人替写的呢,岂不是就没处找了?”春香思前想后还是觉得这事有点不对,“你看啊,他是想要嫁给建州的,以后要是成婚了,笔迹不就暴露了吗?”
“左不过就是王小兰代写的,肯定是他们姐妹二人,不会有其他人了。”夏香肯定地道。
“我叫你下来是想让你去找一趟陈玉琴,他们走得近,看看会不会知道些什么。”春香说道。
陈玉琴现在因为香皂的事情对王小菊痛恨着呢,而且在积极修复和夏香的关系,夏香本不愿意搭理她,可眼下也没别的更好更快的法子了。
陈玉琴家和王小菊家紧挨着一栋墙,两人小时候也是要好,一起写作业一起上学,长大后陈玉琴觉得王小菊太小心眼了,就不跟她玩在一起了。
说话间夏香就去了陈玉琴家,把她喊出来。陈玉琴一看是夏香来,自然忙不迭地答应,跟着出去了,夏香找了个僻静地方,陈玉琴满脸笑意,“什么事啊,还这么神神秘秘的。”
“你认得王小菊的笔迹吗?”
“认得啊。”陈玉琴不假思索,“我们以前不是经常互抄作业嘛,虽然这么多年不读书了,她的笔迹也不能变到哪里去吧。”
夏香把信件拿出来给陈玉琴,出于一种好奇心,陈玉琴还是先把信件给看完了,长呼一口气,“这王小兰真坏,自己抢了别人对象还倒打一耙。”
“你说谁?”
“王小兰啊,这信不是王小菊写的,是王小兰的笔迹。”陈玉琴道,“王小兰写字挺好的,以前我还让她帮我抄写过□□语录呢。”
“语录呢,还在吗?”
“当然在,□□语录怎么能扔。”
说着陈玉琴回家三下两下找出了一本□□语录,陈玉琴翻开其中的折页,给陈玉琴道:“你可以自己看。”
两人关起门在窗下细细核对翻,果然是同一个人的笔迹,“那你语录能借我用用吗?”
这可是会得罪王小兰姐妹的事情,可陈玉琴一想,反正她都和王小菊撕破脸了,怕什么的,况且这事情做得本就人神共愤,全村人谁不知道王小兰那点破事。
“当然可以,我们俩谁跟谁。”陈玉琴一副侠肝义胆的样子,“拿去用吧。”
夏香收起语录,低声对陈玉琴道:“这件事先别声张,我回去跟家里人商量看看怎么办。”
“这个我知道的,放心好了,我也讨厌王小兰姐妹俩个。”陈玉琴道,“你可知道王小兰这些天为什么住王有吉家吗?”
“为什么?”夏香想着这又是什么八卦。
“温三妹跟我妈说是和刘志义吵架了,被刘志义揍,所以跑回娘家,躲王有吉家不肯回去了。”
要是平时听到暴力男,夏香铁定要把那男人骂个狗血淋头,但今日说的是王小兰和刘志义,她怎么听着都很舒坦,“肯定是王小兰又干坏事了吧,恶有恶报,活该。”
“谁说不是呢,什么锅配什么盖,两人正合适,多亏春香姐当初没嫁给他。”
“我姐命好,她是有福气的人,刘志义他不配。”夏香嘚瑟着走了。
出了陈家的门,还遇到王小菊,夏香冷哼了一声,走了。
王小菊还觉得奇怪了,这夏香和陈玉琴又和好如初了?
全村人都在讨论春香和林建州的事情,听说他又回来了,还一回来就去晒谷场接春香,两人表现得就跟两口子似的,真是羡煞了旁人。王小菊默默地听着,心里盘算着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错,难不成那封信林建州没收到?
这也不是没可能,按照正常男人来说,收到信还能去接春香?
王小菊放下水桶就去找崔淑珍,三十块不能那么好拿,得让她安排一下后续事宜。
她跟林建州私下总得见上一面,才能有机会吧。
王小菊特意从前门进了唐家,崔淑珍正在厨房忙活。今天谁家的厨房都是热热闹闹的,飘着肉香的味道。
崔淑珍锅里正在洗腐竹,打算和肉一起炖了吃,见王小菊蹑手蹑脚地进来,倒是表现出了十二分的开心。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这么顺利,三十块就到手了,崔淑珍做梦都要笑醒了。
这回王小菊也是没什么话说了吧,反正她当时说的只是让林建州来,别的事情她可是不管的。再说了,谁不知道林表弟来冲着的是春香,王小菊做做梦就好了。
“哟,小菊怎么来了?”崔淑珍明知故问地道。
“这整个村子,就属你家的肉最香,所以我寻着味道就来了。”王小菊笑容满面。
“瞧你,嘴巴就是甜。”
崔淑珍应和着,王小菊则是左顾右盼了一番,道:“怎么不见林副主任。”
“哦,他呀,在敖家呢。”
崔淑珍笑嘻嘻地道,像是没拿过她那30块钱似的,王小菊心里知道八成是上当了,她打听道,“这两人不是吹了吗,现在是什么情况?”
“年轻人恋爱的事哪那么绝对的,而且我记得昨天有跟你说过,等他们见面恐怕就旧情复燃了,你说这没关系,交给你就行了,我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没错,我当时的确是那么讲的,现在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我请你做中间人,钱你也拿了,替我传个话总可以吧。”王小菊道。
崔淑珍假意思索,实际上心里已经把王小菊骂成了骰子,这村子里论不要脸,他们王家的女人说第一,没人敢说第二。可她又想知道这王小菊葫芦里到底卖了什么药,难不成还能把她家表弟给强了,然后强买强卖不成?
早上那一吵,崔淑珍倒是明白了,王家就喜欢讹人,被他们赖上你想甩掉都难。
崔淑珍没拒绝也没答应,只说,“我尽量帮你找机会吧,但是我们丑话可说在前头,他不答应,可不能赖我。”
王小菊点了个头,附在崔淑珍耳边讲了几句,崔淑珍笑眯眯地听完,点了个头,“我知道了。”
临走前,王小菊还不忘道:“我听说庆梅一大早就来你家闹了?我们都没来得及劝说她呢,你也知道我爸口才,相信我们,一定会帮你说服庆梅姐的。况且现在村里议论纷纷,对她也造成了压力,她暂时也不敢轻举妄动。”
崔淑珍嘴上应和着,心里又把她骂了一顿,要是指望你们家,我唐家的锅都要歪掉了。
王小菊走后,崔淑珍把腐竹扔下锅,人马上往后头敖家走了,找到李玉玲,把王小菊的原话转述了一遍。
妇女们八卦总是怕热闹不嫌事大,李玉玲顺嘴就把王小菊姐妹的恶行告诉了崔淑珍,崔淑珍知道这回敖王两家的大戏要上演了。
锅里有肉,崔淑珍传个话就走了,她只等着晚上看戏就行,其他的事情交给敖家没错就是了。
春香几个姐妹和林建州正在堂屋聊要怎么处理王小兰笔迹的事情,结果这边又来了个王小菊要约林建州面谈。
“答应她,答应她。”夏香拍着桌子道,“这个不要脸的,我倒是要看看她耍什么把戏。”
秋香和冬香也是激动起来,“对的,答应她,到时候我们俩和二姐去赴约。”
李玉玲不知道夏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禁问道:“这空口无凭的,她要是抵死不认你也没辙。”
夏香把李玉玲叫道一边,姑嫂二人嘀咕起来。
“你忘了晒谷场后面不是还有废的公仓吗?以她那德性,难道不会是……”
夏香毕竟是女孩子,没再往下说。可说起废公仓就有名头了,那可是露水夫妻苟合的好地方,被捉奸过好几回了,而且据说那地方是块风水宝地,进去的男女都不想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也是晚上六点更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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